《长幻仙尊》枯青

12、她一向识趣

　　气势恢宏的大船的悬停在这个小小的秘境门上，却无人发现。
　　这些日子下面人来人往，颇为热闹，看得人心绪浮动、浮想联翩。
　　“老师，我们要不要进这个秘境？”女童趴在船舷往下看，又回头看站在甲板上的老师。就剩最后几天了！
　　老师是个中年外表的女修，一身利落的广袖青衣，头发高高竖起，“不去。”长幻不在这里了。
　　“走了。”
　　淡淡一句，飞舟启动了。
　　飞舟的速度不慢，但是防护罩将刮骨的风削弱，到了船上就只剩下柔和的小风。
　　许生花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她可以给老师甜甜的撒娇，这么想着，她就地一滚，滚到老师脚下，拉拉快垂到甲板上的的袖子，“老师，去嘛去嘛，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进过秘境呢！”
　　这幼稚的的撒娇，含糖量十分之高，一般人扛不住。
　　她老师神情微动，似乎要动摇了，她低头，俯视赖在地上不起的小孩，“我叫什么名字？”
　　许生花面上带喜色，觉得胜利就在眼前，“老师尊号见愁。”
　　见愁拍拍学生的脑袋瓜，“别人还叫我鬼见愁，你还小，这个年纪的小孩又叫做小鬼，你说，我要不要让你愁一愁？”
　　许生花吓得立刻站直了，小声嘀咕，“船板又不脏。”
　　“天上云城就是最好的秘境，你生在最好的秘境里还要去其它的秘境，天上云城会伤心的。”
　　许生花叹气，老气横秋的，“你这么大，肯定看过很多秘境了。我还这么小，又不能自己出来，不多看几个秘境，我不是白出来一趟了吗。”
　　“再说，天上云城生活着那么多人，我算老几，它不会把我放在心上的。”
　　许生花情绪不对劲，继续往下说，“还有你，你那么多学生，我只是其中一个，我却只有你一个老师，太不公平了！”
　　许生华干脆坐地上了，嚎啕大哭，“还有我父母，说了我是祂俩的小开心果，小甜甜，转头就给我生了个弟弟，我娘也是，送了自己的命也要把小孩生下来，那个男人又找了个女人，又开始生小孩了……”
　　也是难为她哭得这么大声还能把话说的这么清晰了。
　　小孩哭着开始在甲板上滚起来，“我不管，你要哄我……”
　　见愁把昏过去的小孩抱起来，送进舱室里，给她擦干净眼泪，又盖好被子。
　　转身看见玄衣白发的那人，正是常欢，而她许诺：“她会做一个美梦。”
　　见愁皱紧的眉头放松了些，“那真是太好了。”
　　直到两个人坐下来，见愁的情绪还是不高。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伤心还是假的只是做戏给我看的。”见愁摇头，“可她真的那么伤心，要是假的哪怕是戏弄我的，我也认了。”
　　常欢回忆一下她第一眼看见这小孩是什么感觉。哦，这小孩哭的可真伤心啊，快要哭死过去了。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伤心，你怎么不关心我，我假装自己在骗你其实我是骗你我伤心，我其实很伤心然而我假装骗你我其实不伤心，我真的很伤心，但我骗了你，你都不哄我的……这种纠结的伤心，绝望的好似世界就在眼前毁灭了一样。
　　她难得多管闲事，开口道：“那小孩早慧多思又敏感，她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的伤心到绝望，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伤心。”
　　常欢对这些情绪最敏感，换做见愁，她最多只能感知到，某一瞬间这个小孩是真的伤心绝望然后再想确认的时候就是嘴上喊得欢，哪怕是滚地上撒泼也不是真的伤心，就认为是做戏，所以她又不能真放下她那一瞬间的绝望……
　　见愁想了很多，还是没办法，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症结在哪里，扣在桌上的手指弹了弹，叹，“你有没有办法？”
　　常欢报以浅笑，“她什么来历？”鬼见愁万事不管，居然会出门。
　　见愁见实在绕不过长幻的追问，迟疑，决定删繁就简、避重就轻，于是回道：“她是我一个学生从十四洲带回来的孤女，正好天赋出众，我见猎心喜，就收下了这个学生。”
　　十四洲乃是凡人聚居的地方，十亿凡人，翻出来一个许生花，被带上天上云城，还被鬼见愁择为学生，还是亲自收的，这就已经透露出一些不寻常了。
　　这个信息量对常欢来说已经够了，她见好就收，对于解决办法，她一摊手，“这种心理上的病，我也没辙。”
　　“你说，要是断手断脚，再不济是经脉断了、或者说丹田受损，我倒是可以想办法治上一治，这心理上的压力……”话越说越多，见愁的目光像要吃人似的，常欢干咳两声，正色道：“把她的心理病做成心魔吧。哪个修行者没一两个心魔，没有心魔那还修什么仙问什么道！”
　　说实话，见愁也并不觉得这个方法靠谱。
　　“再看看。”这个决定本来是应该的，但是见愁知道这是不对的。
　　见愁闭了闭眼，声音虚无缥缈，“长幻，你是否可信？”
　　常欢又笑，“你若是信了我，你就该问是不是可以相信我，而不是我是否可以相信。你们这些大人物啊，扭扭捏捏，算计来算计去的，我是不想掺和的。”
　　“让我进去那小孩的识海，看她潜意识是什么，我再给她造个梦，不就都解决了。”
　　见愁神情没有变化，对长幻的建议好似置若罔闻，直到她听到最后的那句话，冷声警告：“别去碰她！”
　　大乘的气势于化神而言果然不凡，常欢的气息被压制到最低，这还是见愁并未针对，在这灵气都凝滞的小空间里，常欢拊掌，笑，“你看，你着急了。”
　　常欢眉角眼梢都带着笑，“天上云城，可不能庇佑她一世呢。”
　　昔年天上云城破空而出，诸宗大乘仙君不约而同阻道，一百多位阵法、机关一道的宗师死战，这才守住了天上云城。想要将天上云城这块肥肉吞吃入腹的兀鹫，可不少，它们一直在盯着，只要她露出一丁点破绽，那就是天上云城坠天之日。
　　鉴于常欢的话实在难听，又或者那话中之人实在重要，常欢被大乘逐出来了。
　　被轰出飞舟，还被飞舟经过的云雾撒了一身，常欢好脾气理理衣袖，看久久不能合拢的云雾，无声道：“初次见面，你好啊，天上云城。”
　　然后大笑，御风疾驰而去。
　　原地云里一道些微的神识波动消失，追上走远的飞舟。
　　飞舟上，见愁守着未醒的许生花。
　　【你鲁莽了，她大约是已经猜出来了。】神识之音只入见愁耳中。
　　见愁闭着眼，【长幻成名一百多年，一向识时务的很，你不必担心她会泄密。】
　　她犹豫过，要不要彻底留下长幻，但是最终没下手。她并没有把握。
　　与长幻学究天人一起出名的，还有她那诡秘的脾性。
　　如今仓池域还有陷入幻境百年不得解脱的两个大家族，生人莫近，近了只能与之共沉沦。
　　大乘已经是掌握着力量的一员，大可以一力破万法，然而到底还是人间人，心劫难过。幻之一字，在长幻手里神秘莫测，御敌万千，不曾失手。
　　【你已经是大乘，只等飞升，就不必理会世俗之事……】
　　见愁神色淡淡，【这是我想要做的，若不能如意，那我飞升了又如何。】
　　每个人心里都得有点不惜一切也要做的事，【他们为一己私欲，害诸多前辈身死道消，如今还在觊觎我们的东西，甚至是我等性命……生而灵慧，谁又比谁高贵！】
　　【有朝一日也他们山门被破，孤立无援，也叫他们尝一尝这败家之兴！】
　　一个执念深重的大乘，不是言语可以劝动的，那人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