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受吧你！》山罗花

3、欲秦顾纵

　　李健康看着眼前的丰神俊朗的高大少年，瞬间红了眼眶——

　　是李孟！

　　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李健康经历了从生到死再到生一系列事情，每一件都无比荒谬怪诞。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而且早早的在外地打工挣钱，可说到底，他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半大孩子，那些对死亡和未知的恐惧都分毫不少，只是被他死死地压在心底不让冒头而已。

　　眼下，骤然间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眼前，所有的难过与委屈便再也压不住了，一下齐齐泛上心头。

　　他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窝里打转，最后终于落了下来，铺满了他整张脸。

　　李健康从病床上爬起来，一下扑到对方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秦川满脸嫌恶地将他拉开，看着眼前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人，眉头紧皱，嫌恶道：“顾人西，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然而，情绪过激的李健康并没有注意到对方冰冷的表情。

　　他重新紧紧抱住秦川的肩膀，哭得一抖一抖的：“我很想你。”

　　这一次，秦川将李健康用力拂开，一把丢回病床上，斥声道：“顾人西！你不要太过分！”

　　重重跌回病床，李健康这才慢慢反应过来。

　　他抬起袖子使劲擦了把眼泪，视线变得清晰，他也终于看清了秦川脸上的冷漠与厌恶。

　　瞬间，心脏像被刀子剜了似的。

　　李孟为李孟要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那么陌生，仿佛是在看下水道里的老鼠一般。

　　他一把抓住秦川的手腕，着急道：“李孟，我是李健康，你健康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此时，“万受无疆”系统智能语音客服“盖一”的声音悠悠在李健康脑袋海里响起——

　　“系统提示：‘李孟’、‘健康哥’、‘李健康’三个词为系统违禁词汇，已全部替换成‘口口’，请您下次注意使用规范，谢谢合作。”

　　于是，李健康悲痛万分的质问听在秦川耳朵里就是：“口口，我是口口口，你口口口！你不记得我了吗！”

　　正在这个时候，病房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护士小姐姐推着小车进来，例行问道：“醒了啊，现在有没有感觉身体有哪里不舒服的？”

　　李健康怕被护士小姐姐看了笑话，回病床上坐好，答道没有不舒服。

　　护士小姐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还没来得及等他把手往回缩，针头已经扎进去了。
　　她一边贴胶带，一边温柔道：“别怕，不疼的，等一下主治医生还要过来给你做个详细的检查。你父亲现在在开会，等一下也会过来。”

　　说完，护士小姐姐调整了一下点滴的速度，便推着小推车出去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李健康和秦川，俩人谁也没有先说话，空气陷入安静。

　　其实，经过刚才那个护士小姐姐的一番打岔，李健康心情已经慢慢平复，并且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进入到系统任务里了。

　　而眼前这个长得酷似李孟的人，并不是真的李孟。

　　想到这里，李健康心里终于好受了点。

　　是的，这人不是李孟。

　　李孟很瘦小，身高只有一米六出头，但眼前这人身姿挺拔，至少有一米八五。
　　李孟虽然也长得好看，但脸部轮廓没这人那么分明，李孟的长相更柔和一些，而眼前这人总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而且，李孟才不会对自己露出那样嫌恶的表情呢！

　　那人走后，李健康又把他和李孟细细对比了个遍，越比越觉得对方哪哪都不如李孟好。

　　顾广陵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不由恼火起来。

　　李健康现在住的这个私人医院是顾广陵投资的众多资产之一，因而当顾人西被送进医院的第一时间，他便接到了主治医生的短信通知。

　　接到通知的时候，他正在公司开会，并且接下来还有两个会议要开。
　　直到开完所有会议，又处理了秘书送过来的几份文件，顾广陵这才赶来医院。

　　在过去的几个月中，顾人西是医院的常客，有时候是摔伤，有时候是炸伤，有时候是自残，还有时候，他身体上什么伤都没有，只是去心理诊疗室里静静地坐着，什么话也不说。
　　总之，他每个月都至少要来医院一趟。

　　“你醒了。”

　　听到低沉陌生的声音响起，李健康这注意到来人。

　　眼前的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表情严肃，气场凌厉，并且模样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他愣了一下，在心里大致猜测出了对方的身份——

　　应该是原宿主的父亲。

　　主治医生得知顾广陵到了后，也随之赶来。

　　医生对顾广陵说：“顾先生，我们已经给令郎做过检查了，身体上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受到了些惊吓，只要静养几天就能基本恢复。”

　　顾广陵表情严肃，眉头蹙着，没说话。

　　最近顾氏底下的一个子公司快要上市，人事变动很大，尤其是高层，需要他亲自挑选任命，而另一个子公司正官司缠身，在接受政府市场监管部门的反垄断调查，财务和法务部门送来的材料在他的办公桌上堆成了小山。

　　他白天的时间被大大小小的会议铺满，晚上还要处理签字许多文件，每天忙得昏天黑地，而眼前他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却还在为了一点小情小爱而觅死觅活，三天两头把自己往医院里折腾。

　　顾广陵忽然觉得心累。

　　病房里，同样心累的还有李健康。

　　虽说他是进入了这个系统占用了顾人西的身份，但对于顾人西的过去，他完全一无所知。

　　眼下，不要说顺利完成系统任务了，他连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都成了一件难事。

　　正愁得不行，主治医生忽然问他：“对了，顾少爷，您还记得落在原来病房的这枚戒指吗？上次工作人员打扫卫生，在您床底下发现的。”

　　说完，便递过来一枚戒指。

　　李健康当然不记得。

　　他愣愣的地接过，放在手心打量，戒指是楠木材质，花纹细腻，上面似乎还刻着像是字母的图案，不过雕工粗糙，看不出来刻的到底什么字母。

　　忽然，他眼睛一亮——

　　对，不记得，他不记得了！

　　他失忆了！

　　如果他失忆了，那么不知道过去的事情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而且以后不管他做出什么不符合顾人西性格的事情，都可以用“失忆”二字来解释。

　　于是，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深呼一口气，对病房里站着的顾广陵和主治医生道——

　　“那个……我失忆了！”

　　“失忆？”

　　顾广陵皱眉，似乎并不相信李健康的话，转头问站在一旁的主治医生：“真的吗？”

　　主治医生也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明明是只是普通的落水而且救治及时，除了膝盖手腕关节处擦破了点皮，惊吓过度导致低烧外，脑袋并没有被磕着碰着，不应该会失忆呀。

　　然而，顾家小公子不同于寻常，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再检查一下比较妥当。

　　于是，一阵风似的，李健康被一群白大褂们围住，先是用各种仪器在在他脑袋上查了个遍，又被带到放射科拍了许多片子，最后推进心理诊疗室问了一大堆问题。

　　最后，终于确诊——

　　的确是失忆了。

　　但不是落水发烧导致的，而是心理问题。

　　主治医生对顾家的情况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他忖度了一番，小心翼翼地解释道：“顾公子可能是心理上受到了比较大的冲击，从而导致部分记忆缺失，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但智力水平和自我生活能力并没有受到影响。”

　　看顾广陵皱着眉不说话，他斟酌了一下，继续补充道：“其实，顾公子的心理状态一直不太稳定，这次的失忆也可能是个契机，如果能忘掉过去一些不开心的事情的话，对他以后的发展来说，也不见得一定是一件坏事。”

　　顾广陵听完主治医生一番话，看向病床上苍白的少年，目光深远。

　　突然，李健康感觉胸口某处闷闷的，一下喘不上气来，好像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口翻涌，感情满的快要溢出来似的。

　　然后，他听见自己张嘴，喊了顾广陵一声“爸爸”。

　　李健康意识到，这可能是原宿主顾人西残留在体内的感情在呼喊，于是，他看着眼前严肃却又疲惫的男人，又试探地喊了一声“爸爸”。

　　李健康不知道的是，自从顾人西他哥出事以后，顾人西已经有五年没有喊过顾广陵一声“爸爸”了。

　　顾广陵心中一痛。

　　骤然间，再多对儿子恨铁不成钢的失望都败下阵来，败在这一声小心翼翼的，久违的“爸爸”里。

　　顾广陵眼眶有些发红。

　　他今年四十八岁，二十多来岁时便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身居高位多年，同龄人中没有一个胜过他的，可同龄人中也没有一个像他一样，把家庭和生活经营得这么一塌糊涂的。

　　十五年前，妻子和他离婚，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看过一眼。

　　而本来让他寄予厚望的大儿子顾帆，也在五年前那件事中深受打击，智力受损，甚至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顾广陵在李健康的病床边坐下，久久沉默着，一言不发。

　　最后，离开的时候，他抬手摸了摸李健康的头发，低声道：“忘了就忘了吧，以后好好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