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少女金色梦》南行之

2、第二章

　　第二章

　　出发离开清水村是在下午六点左右，太阳还挂在天边儿没下去，天色看起来真不像晚间。

　　一家三口的东西并不多，两个木箱子装的衣服，和一些各自随身带的东西。

　　叶橙出来时辫子编成了两个长长的麻花辫，看起来很纯真，肩膀上挂了一个白色的帆布包。

　　她跟叶声走在后面，两人聊着什么。

　　大概是说到了什么趣事，她仰着脸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

　　姜炳坐在车里，侧目看着他们。

　　他来时开了辆牧马人的越野，黑白色。

　　行李都被放好后，一行人全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叶橙还没上来，刚刚搬东西时，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跑回去拿了什么东西才折回来。

　　叶妈和姜妈坐在最后，叶声和姜爸坐在中间，只剩一个副驾驶。

　　刚刚走进，还没拉开车门。

　　就听见姜炳坐在前面，倾身帮她打开了副驾的座位，说“坐前面。”

　　叶橙头一次坐这种车，手脚并用才爬上去。

　　她坐上去后，叶妈问“橙橙，你刚刚回去拿什么了？”

　　姑娘没说话，转身朝后头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原来是一条彩绳编的细手环。

　　一行人笑了笑，转而继续聊刚刚没有结束的问题。

　　叶橙回过头来，撞见了姜炳的眼神。

　　那姑娘眼里亮晶晶的，对视几秒后，看见他后便立马别开了眼，低头不言。

　　他舔了舔嘴，说“安全带。”

　　说实在，叶橙并不知道怎么系安全带，她们这种偏远乡村，连上镇上都得头几天约好哪七八个人一起坐面包车。

　　挤都挤不动，哪里还需要系安全带。

　　有时候露怯是件很不经意的事情，因为眼界太小，因为环境局限。

　　她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拉，甚至连看见座椅旁的带子都不知道那是安全带。

　　几分钟后，姑娘额头上本就热出来的薄汗愣是滴了几滴到太阳穴。

　　姜炳看着她，寻思车里也不热，怎么这么紧张。

　　他忍不住，倾身过去帮她弄好了安全带，近距离地接触，他闻见很淡的一阵肥皂香。

　　你要问什么肥皂香？就是最老的，干得能裂出几条缝的那种老肥皂。

　　车子终于发动，姜炳放了一首歌，专心开着车。

　　后座的聊天热闹不减，叶橙与他们这会儿真实的区别开来。

　　她想起刚记事那会儿，渐渐能听明白人家口中说的什么意思，无非是关于她的身世。那时爸刚过世，一日晚上出去，就听见同村的人对她说‘叶橙，隔壁村老孙家的小儿子跟你长得特别像，你想不想回去看看你弟弟？’

　　她不知那人是无心还是有意，只是听完后心里直害怕，撒腿就跑回了家。

　　以至于后来，她也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凑，更不愿意出去。

　　正沉思之际，旁边一只手递了盒冰淇淋过来，大概是有手在比较，那冰淇凌在他手里显得很小一盒。

　　她抬眼望过去，就看见姜炳忽明忽暗的侧脸。

　　这时的天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山路走的人也不多，全靠前面车灯的一点儿光亮。

　　“就一盒，赶紧别让叶声看见了。”

　　他说得声音很轻，像确实怕别人听见。

　　叶橙抿嘴了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这是个很奇妙的事情，怎么车里还有冰淇淋？

　　她不懂，真像个井底之蛙。

　　可是，就算这不是个太甜的冰淇淋，也是那么得感动她。

　　叶橙用木勺咬了一口，绵软冰凉的感觉缓解了些她心中的闷热。

　　纸盒上写着英文，叶橙用自己贫瘠的英语试图认出是什么品牌来，无果。

　　正咬着冰淇淋里的果仁颗粒，就听见身边的人问“喜欢么？”

　　她慌忙转头望着他，纳纳地点了点头。

　　男人笑了笑，没说话。

　　后座姜爸问“车里还有没有水？”

　　“您自己拿。”

　　他爸在后座分好了水，又打开车载冰箱问“刚刚里面是不是有盒冰淇淋来着？”

　　姜炳若无其事地回“嗯，吃了。”

　　叶橙心跳很快，双手微微收紧，像做了坏事怕被拆穿。

　　他爸训道“这弟弟妹妹在这儿你也不让着点儿？橙橙，来喝瓶水。”

　　叶橙右手拿着冰淇淋，左手做贼心虚搬接过姜爸给的水，回了句“谢谢叔叔。”

　　不多久，又听见后座姜爸递了几包零食过来，他说“橙橙，先吃点儿零食垫垫肚子，待会儿回去去酒店吃饭，外婆正等着。”

　　叶橙觉得自己有些感激涕零，明明是也有父母的人，怎么会对一盒冰淇凌和几包零食产生这样突然的感情？

　　她不明白。

　　这种照顾来得很细微，就是不经意的让你觉得世界上原来还有那么多你意想不到的人在关心着你，这是一种很无私的大爱，但你明白，它永远不会给你任何归属感。

　　路程很远，但分离许久，这话大概能讲上三天三夜都能不歇息的。

　　反观叶橙和姜炳两人，安静地可怕。

　　她不主动开口，姜炳也不问。

　　冰淇凌吃完的时候，叶橙不再觉得闷热，但她也僵着身子没有动弹。

　　只是车前的歌曲很清晰地流转在两人之间，像辟出来的另一番天地。

　　好奇心来了，她把手伸到了出风口，感受那阵不属于车里从外界跑来的凉意。

　　“喜欢这首歌？”

　　他弄错了，她连什么歌词都听不太明白。

　　音乐对于叶橙很陌生，她自觉可能与姜炳并不是同一类人。

　　叶橙摇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正想着什么，耳边有男人低低地歌声，仔细一听，原来是他跟着音乐在轻哼着。

　　车开了多久？她不知道。

　　沉默和黑夜笼罩了很长一段时间，无休止的。

　　到市里的时候，她下车脚底有些酸软，叶声这才站在她旁边。

　　“不舒服？”他问。

　　叶橙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觉得自己与叶声也不是一类人，因为他并不像自己。

　　就好比站在这样奢华恢宏的建筑面前，叶声眼里没有一丝怯懦不自在。

　　但不要害怕，只要安静、听话、勤奋便可以面对一切，她这样告诉自己。

　　几个大人走在前面，还有姜炳，他看起来懒洋洋地不太正经。

　　叶橙和叶声走在一起，他一路向她介绍着。

　　这是一种无形的优越感，毕竟他年年都会回来看看外婆或是爷爷奶奶，而她只能待在清水村，一个距离这座繁华城市几百公里相隔的遥远山村里。

　　她没打断，攒着单肩包的手捏得很紧，好似在用这种无声而隐秘的方式减少紧张的情绪。

　　姜炳正走着，途中碰到正在走廊里抽烟的好友。

　　他真像是实打实的纨绔子弟，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的朋友都能聊在一起。

　　虽是逢场作戏，他也做得十分真切。

　　那好友叫什么名字来着？姜炳望过去的时候愣了几秒，随即脸上挂着笑同那人打着招呼。

　　对方递来了一支香烟，他熟练地点燃，然后瘾君子般的吸了一口。

　　随即，脱离了刚刚那个队伍。

　　叶橙和叶声经过他的时候，他正吞云吐雾，聊得好不惬意。

　　那眼里似真似假的，看不出是否真的上心。

　　叶声路过的时候说了声“哥，你少抽点儿。”

　　他把烟捏在手里往叶生面前递了递，戏谑地说“来一口？”

　　这不太像一个兄长，倒是吊儿郎当演绎到了极致。

　　叶声没接招，笑了一声便喊着叶橙一同离开。

　　她回头看了眼，与姜炳的视线撞在一起。

　　那眼神很淡漠，完全不像他偷偷给自己冰淇凌时的情绪。

　　前者急忙别开了眼，跟紧了叶声的步伐。

　　包间里，有很多人。

　　她没见过这副景象，原来还有这么大的饭桌，又或是怎么一盘菜那么少，上面还要放花瓣？

　　真像个新世界。

　　叶声走过去，一一打了招呼。

　　他应该是都认识的，不然怎么会那么亲密。

　　像自我介绍那样，马上轮到叶橙了。

　　她走到一个老人面前，对方满头白发，苍老的皮肤很白，脖颈上还戴着一串色泽极好的珍珠项链。

　　老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问“你就是橙橙吧？”

　　叶橙点头，没有说话。

　　经妈妈指示，她喊了一声“外婆”。

　　老人笑着，又道“就坐在我身边行不行？”

　　她又点头，坐在了老人旁边的座位上，另一边是叶声。

　　饭局上也是两种状态，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

　　饭局开始的时候姜炳才回来，坐在了叶橙旁边。

　　来时，一阵淡淡的烟味儿。

　　他也喊“外婆”，倒是不生硬。

　　大大的饭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琳琅满目。

　　叶橙没挑，只夹面前的。

　　老人很仁爱，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她也照顾不误。

　　看见各种都得夹给叶橙尝尝，还说“橙橙，多吃点儿，你太瘦了。”

　　叶橙轻声说了无数句“谢谢外婆。”

　　菜的味道都不重，大概是知晓她是扁桃体需要动手术，很是照顾。

　　她觉得自己埋头安静吃菜很不礼貌，转头问“您不吃吗？”

　　“橙橙多吃点儿我就开心啊。”

　　叶橙望着她笑了，觉得她真是个可爱的老太太。

　　旁边的姜炳，也极轻的笑了一声。

　　不知为何，她转头过去看他。

　　男人有几缕碎发散在额前，看起来有些浪荡。

　　他喝了一大口酒，面前的餐盘不像她的，很干净。

　　叶橙有些自惭形秽，真像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好似饿了一辈子，只等今天。

　　她低头安静吃着面前的东西，没再看任何。

　　那些人与她有着很多关系，妈妈、姨妈等等，可是在这个相聚十分，她跟谁有任何关系？

　　无从作答。

　　猜猜姜炳听的是什么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