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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准欺负我九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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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说话的,是三人中年龄最小的六皇子,今年九岁。
另两个皇子的母亲都是四妃之一,唯六皇子母亲只是个三品婕妤,平日最喜欢巴结在两个兄长身边,作威作福,当下正是他彰显自己能耐的时候。
见顾九渊不应,他冲到最前,朝着顾九渊横鼻子竖眼地吼,“喂,小阉狗,问你话呢?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顾九渊的个头在三人之中,亦是最高的,同四皇子齐平,他一手负背,一手横握在前,姿态不卑不亢,自成气派,看向三皇子时眼神中充满了鄙薄之色,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哦,前世这个缺根筋的墙头草,被他引去听了不该听的墙角,后来被那当事人灭了口,其母安婕妤为了给儿子讨公道,听信馋言,被人当枪使也丢了性命。呵,在这个腌臜满地的后廷内朝中,仰人鼻息而活的下场便是如此。
而且上辈子这场侮辱,也是这小子跳腾得最厉害,当真是小人最恶!
任六皇子怎么叫嚣,面前这俊秀少年都是一副看蝼蚁的表情,一言不发,完全不给他面子,这教他怎么在两位哥哥面前做人,激怒之下,他能拿出的手的不过是直接动粗。
“小阉狗,别给脸不要脸啊!”
六皇子冲上前,要揪打顾九渊,不想顾九渊轻轻一错步,就闪开了六皇子的抓拿。他斜睨过来,眉目飞扬,侧廓精美,唇角自然上翘着,皓肤雪齿被光衬得更添几分逸世绝艳之感,直刺得三个少年目光都抖了一抖,心头同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预感。
四皇子问身边的五皇子,“广霖,你看这小子,有点邪门儿啊!”
他们三兄弟横行整个皇城内庭,头上还有大皇兄太子压着,但大皇兄从出身就体弱多病,一直住在东北雍山的皇家寺庙里静养,故而宫里就属他们三个最大了。这是内宫众所周知的常识,人人见着他们不是点头哈腰,极尽殷情奉承,就是绕道走避,明哲保身,哪个敢如此蔑视他们,除非活不耐烦了。
看少年穿着的是灰蓝色内侍服,这是最低等的内侍衣着。等级愈高,服色越艳,品级最高的内宦着绯装黑幞帽,身系银腰带,配牙牌示身份。
而今区区一个最低等的小内侍都敢对他们摆冷脸,这不是找死,就是脑子有病。
五皇子仍在凝目观察,并未有明显的情绪,他淡淡一笑,“如何邪门儿,还不是四哥说了算。”
四皇子年纪最长,是未来夺皇储的顺位第一人,是三人组里的实权老大,性格最傲,最暴躁,最唯我独尊。
六皇子却叫起来,“五哥,不用啰嗦了,他就是顾九渊。刚进宫的愣头子,搞不清楚自己身份,敢对主子横眉冷眼儿,看是谁借了他这般大胆儿,让他吐出来给爷们瞧瞧!”
四皇子似乎也颇为认同,捏拳活动脖子,骨节的咔咔响声,无形中刺激了男孩们骨子里的热血和暴虐。
六皇子扑腾了几轮,感觉力有未歹了,看兄长要下场的样子,立马奔到其身侧,摩拳擦掌助声势,狐假虎威,唯恐天下不乱地叫嚣。
“四哥,这小子滑手得很,小弟帮你拦着,你尽管痛快地打,打得他跪地叫咱们爷爷。”
五皇子似乎觉得哪里不妥,急道,“四哥,他的身份还不确定,要是弄错了人,那不就白费功夫了?”
五皇子生性谨慎,其母据说是宫中第一绝色,出身江南名士大族,受其母影响,他最擅长在四皇子身后出谋划策,助纣为虐,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奇淫巧技。
四皇子抚抚下巴,“这倒是个问题。”
六皇子虎视眈眈地盯准了顾九渊,阴恻恻地笑起来,“呵,后宫里的男人,除了咱们兄弟,剩下的都是阉狗。是不是咱们要找的小阉狗,扒了裤子瞧瞧,不就知道了,哈哈哈哈哈——”
恶劣至极的笑声,回荡四野,伴着同类的附合,一如前世恶梦重现,那么清晰,那么刻骨。
顾九渊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了拳,而横在胸前的掌心,匕首隐现。
很好,这一下就能解决三只小畜牲,也省得再像前世一般劳心费神地筹谋七八年,才解决掉这些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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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韩伊朵正爬在柚子树上,薅那颗她盯了许多日都没有掉下来的大柚子。
要让它再继续挂上面,没变成干壳儿,也许就变成鸟类的美食,虫子的天堂。得赶紧打下来,吃不完做成柚子酱,那也是少有的美味儿啊。
自打到了这世界,韩伊朵觉得自己每日都在为吃喝劳费精力,真应了那句“民以食为天”,农民伯伯最了不起,这堂思想品德课足够深刻具体了。
折腾了半晌,可怜她短胳膊短腿的,仍距离一个顾九渊的臂长——够不到啊!
她坐在树叉子上,郁闷了半晌,又大着胆子朝外挪了挪,感觉整个树叉子晃得愈发厉害,她也害怕万一跌下去摔成个二等小残废,这辈子就完蛋了。
虽然她上来时,已经在下面辅了厚厚一堆的枯叶子。
就在这时,远处的叫骂声传来,她似乎听到有人叫“臭小子”,她抬头朝那方看去,拔开挡眼的树枝,就见着在池溏边的草地上,几团人影起伏跌宕,打作一团。
她心头一个咯噔,觉得脑子里闪过什么重要的信息,她想抓时也没抓住,直觉跟顾九渊有关系。
心里一个声音冷哧,小反派那睥睨天下的性子,迟早要吃亏,正好让他长长记性,日后就知道谁才是对他好的,懂得尊重人家的苦心和善意。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在叫,现在说什么机会教育啊,再不去瞧瞧,要是小反派被坏蛋欺负坏了,黑化成大反派就没机会了。
没机会什么?
韩伊朵也不及细思,在看到那抹灰蓝色的身影被几个明衣华服的人压住时,她就直接跳下了树,跌进那片枯叶丛里,爬起身后感觉暂无大碍,只来得及拿起背篓里的那把最顺手的小石锤子,冲向池溏。
她在这住了几个月,每天溜哒,也最是熟悉近道,一路钻狗洞、过墙缝,翻墙头,钻草丛,不消盏茶功夫来到了事发地点。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住手,不准欺负我九哥哥!”
她举着小石锤子,就朝那个想要扒人家裤子的家伙砸了上去。
“啊——”的一声惨叫,那人捂着额头倒了下去。
地上的顾九渊再一次看到,小姑娘跟小牛犊子似地冲来救他,身上头上满是草屑泥屑,小脸花污,似有擦伤,头上的两个花包都散掉了,披头散发,简直像个小疯子!
可是这个画面儿就像那小石锤子,狠狠地掷进了他枯冷无垠、早已经干涸没有半丝暖意的心底。
咚,似有回响。
他却用力抽回了眼,将那声回响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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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正打得眼红脖子粗的少年郎,忽闻一声娇斥,只看到一个穿着绯色大袍的小不点儿冲过来,扬手砸出一物,他们中的一员就捂头倒地。
小不点儿蓬头乱发,瞧着又凶又悍,朝他们呲牙烈嘴,凶悍无比地叫嚷,还抓起池边的沙子往他们脸上洒。
四皇子被惊呆了,没及时躲过,就给迷了眼,被一脚踢翻在地。
顾九渊看向还勉力压着他一只手臂的五皇子,五皇子对上那双漆冷的眸神时,心下一个咯噔,直觉就想松手远离这个黑煞神,但已经来不及了。顾九渊指间闪动着锐利的寒光,那是他暗藏的另一种锐器,用琉璃瓦磨成的小瓷刀,直直朝五皇子的颈脖划去。
“九哥哥,别……”
韩伊朵刚撒完手上的沙子,回头正看到这“致命一击”,失声大叫。
顾九渊的手,向来百发面中,绝无失手一说,却偏了一毫,险险地擦过了五皇子的脖间大动脉,从他耳后划过额角,留下一道触目的红痕,再被一脚踹飞老远。
“老五!”
四皇子见状,一蹦起身,挥着拳头冲向顾九渊。
顾九渊只淡淡扫了韩伊朵一眼,身形一低,执拳而上,正中四皇子方正的下颌,打得四皇子踉跄后退。他重新拉直身,立于原处,目光横扫一圈儿,宛如斗胜的王者逡巡自己的领土,那骨子唯我独尊的气势,第一次让向来横行霸道无人敢抗的四皇子生出了危机感。
这小子能耐非同寻常,不可能是那刚进宫的小内侍,他到底是什么人?
“住手,住手,不准打架!”
韩伊朵忙挡在了男孩们面前,义正言辞,“你们三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丢不丢人哪!”
捂额头的六皇子骂道,“臭丫头,你没看到他一个就把咱们打成这样儿嘛!”
韩伊朵可一点我秒示弱,瞪过去,“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我九哥哥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
韩伊朵绷着一张正经八百的小圆脸,重重点头,“对,按本朝律法,你们三个打一个,我九哥为自保伤了你们,也是不落罪的。”
五皇子按住额角止血,口气微惊,“你,你还知道本朝律法?”
四皇子更是愕然,“本朝律法有这条儿?”
六皇子叫起来,“四哥五哥,你别听这小不点瞎扯,咱们是皇子……”
韩伊朵抢话,“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亏你们还是皇子呢?连陛下颁布的法典都没有好好学习,挨这顿打,也算帮你们长教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