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九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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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姑如母鸡护小鸡般，双眸中飒气飞凛，摆开的架势一如身经百战的杀场老将，略显深黝的肤色，愈发不似这养在深宫的女子。
顾九渊心头笃定其身份，苍凉的眼中浮出几许奇色，便也耐着性子与之周旋。
“咱……小子顾、九、渊。”
刚刚重生，称呼上还顺应着前世的习惯，有点烦。
兰姑看着少年冷薄的眸色，不以为然的神情，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大出血，仍保持着这般情态，罕见，更令人忌惮。她刚才赶回来时，看到了正在树丛里藏尸体的小内侍，其拖行的血迹方向正是她们所居的凝阴阁，料想出了事，忙赶过来。不想就见这少年突然对朵儿出刀，当真是吓得她魂胆欲裂，想也不想，拾了颗石子将那匕首打掉。虽然事后也发现，少年并无伤人之意，也许就是吓唬一下朵儿，她也无法释怀。
顾姓，大苍朝中并无此姓贵胄。
“你何以会出现在承香殿？之前那一死一伤的两个内侍，与你是何关系？”
兰姑心中早有计较，倒要看看这一身冷薄气息、正邪难辨的少年人，要如何分说。
顾九渊微哂，兰姑这副母鸡态，还是老样子，护犊子得很。当年他初到冷宫，倒是颇受其照拂，姑且还她几分薄面。
“他们哄骗我，这里有我的亲长，却不料想将我去势揽入内务府做小内侍。我欲自救，误入此地。”
兰姑拧眉，追问，“你的亲长姓什名谁，在宫中哪司哪府，任何职，你可知晓？”
“我亲长唤孟长恭，未知司府职任。”
兰姑暗忖，“孟、长、恭，这名字倒未听过。入宫之人多有变更姓名，想要查探的话需得费些功夫了。”
然而，还蹲在地上的韩伊朵怔了下，这个名字她可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孟长恭，皇帝元后的娘家长侄，皇帝大舅子的嫡长子——本书的第一男主角。这人现在还是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小萝卜头儿，随其父镇守边关，要八九年后才出场呢，何时成了顾九渊的“亲长”了？！
韩伊朵诧异地看向顾九渊，其凉薄淡漠的面容上看不出分毫异处，他天然上翘的漂亮唇角似乎含着几许轻嘲，像是……像是存心在跟兰姑开某种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小玩笑。
韩伊朵心里划过一股莫名的不适，对书里顾九渊这个大反派，她也不是特别反感。作者塑造的方式也有明显的偏爱，谁让他颜值高呢！相比书中其他大奸大恶之徒，顾九渊更像是个误入凡尘的孤傲仙人，亦正亦邪，恰巧跟男主孟长恭作对，丰富了全书看点，拔升了内涵高度。
手里捏着勉强抢救回来五分之一粉末，韩伊朵小眉头一皱，站起来，叫道，“哥哥，我兰姑姑不是坏人，你不欲用药便说不要罢，为什么还要把药打掉。你这样失礼，理应……理应向兰姑姑道歉。”
话头一下被个小不点儿抢走，两个高身量的人都愣了下。
小姑娘板起脸教训人的样子，颇似夫子。只是她微微鼓起的小腮帮子，配上一双大杏眼，两抹小粗眉，瞧着便有几分莫名喜意。
顾九渊完全没料到，韩伊朵会有这个反应，一时竟有些恍惚，失了声。
兰姑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攥回小姑娘，“朵儿，你先回去，这里让姑姑处理。”
韩伊朵哪肯啊！情绪上忌惮这个大反派，可理智上来说，大反派现在还是个小反派，力量还没那么强大，没道理做错了事就不能说了。主要是刚才的事情太令人生气了，她忽略了小反派刚才的飞刀神技。
“不行，他把姑姑这么重要这么稀罕这么珍贵的药粉弄掉了，他也赔不起，至少得道个歉啊！这都是姑姑教朵儿的。”
姑娘口气有恼，有气，还有点点委屈。
冷宫生活这数月，外面送来的吃食都不能吃，不是馊陈发霉，就是干瘪生硬。尚且食不裹腹，若是生病更是雪上加霜。这药粉，于他们来说何其贵重，便是有些常识的人，也该知晓其中道理。
韩伊朵体会深刻，加之她在现代的爷奶和外祖都是老革命家出生，从小受红色思想熏陶洗礼，养成了勤俭节约的习惯。她手里攥着那一滴滴仅剩的药粉，心里这根筋儿怎么也扭不过去。
“你，你快道歉。”
“就算你之前怀疑药粉效力，可你都没用，怎么知道就没效呢？”
“那不然，你先用这药粉试试，若是能止血，就必须跟我兰姑姑道歉。”
“夫子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韩伊朵觉得自己逻辑很顺。
闻言，另两人再次愕然。
兰姑直给气笑了，又非得板起脸，“朵儿，别乱说话，回去。”
“兰姑姑……”小姑娘心里还膈应着呢，扭着小身子，直攥兰姑的衣角，小儿娇态毕露。
顾九渊眼中都是诧异，看着尚六岁的小公主，只觉得小姑娘的口口声声的“善”，简直就是天大的嘲讽。他也是在多年后，才被人告之，当年小公主看到他被去势时，吓得躲了起来，后来还故意引了三个皇子来看他笑话。小小年纪早便学会了因势利导，何曾有如此至真、至纯，至善的心性。
呵，这都是她的伪装。
然而他眼前突然一黑，就没了知觉。
砰的一声响，重物落地的声音。
韩伊朵叫起来，“兰姑姑，你看你看，这就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嘛！”
“朵儿，你要是真想救他，就帮姑姑把那边树后的包袱拿过来，那里还有些金创药。”
“哦，啊，好！”
看着小家伙一溜儿跑掉，兰姑姑摇了摇头，心里开始思虑自己之前的教导是不是偏了方向，让这孩子太过纯善，缺乏对危险和恶人的警惕心。
唉，她就一个会舞刀弄枪、做些机括的粗人，让她带孩子，真是太难为了。
……
韩伊朵被兰姑姑罚在外面，对着荒僻的院子思过。
思什么过呀，她左右想不明白，寻思了古今中外的思想，也没找到应策，索性帖在门缝处偷瞄屋里的情况。
可惜屋内没蜡烛，距离有点远，看不到。
兰姑姑很快就处理好了伤，摘着一分还冒着热气的血水盆子出来，直接将之倒进了庭院中那颗半死不活的樱桃树里，又拿破扫帚扫了些灰泥将血腥埋住。
回头看着小尾巴似的姑娘，叹了口气，“说说，反省了些什么？”
韩伊朵心里是很敬重兰姑姑的，实际上两人年龄差不太多，但在古代生活阅历上她清楚自己仍是个婴幼儿，立马立正站好，绷直了小身板回话。
“朵儿反省了。”说完这句，她瞬间就没了气势，“但是朵儿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反省的。”
兰姑姑给气笑了，扬手拍了拍小丫头的鸡窝头，又将人攥回身边，拿出梳子重新梳回小包包头。她也不知道这小丫头一烧烧开了什么心窍，这小心眼儿里的主意越来越多，出口时常教人哭笑不得。
“朵儿，以后碰到这种事儿，尽量远离，不要多管闲事儿。”
“可是，他们要害人，我都不能预个警吗？”
“万一被贼人发现，会给姑姑招来杀身之祸，你也要管吗？”
“不管！”
在姑侄两说话时，顾九渊便醒了，隔着一道破门也隔不了音，他微微凝神就听了个一清二楚。
果然，这丫头今日突然犯傻，全是意外。真正的小公主，是绝对不会毫无条件，毫无利益，就去救或帮助一个人。
然而，姑侄两的话并没有结束。
“可是今天两个贼人都自食恶果了，他们没看到姑姑，只看到朵儿了。姑姑还在幕后，回头要是他们敢害朵儿，姑姑帮朵儿教训他们。”
“呃……”怎么说来说去，她给绕进去了？！“朵儿，不可心存侥幸。”
“是，朵儿知道了。”小姑娘爱娇地偎进女子怀里蹭，声音软软奶奶，“姑，你出去是不是又带了好吃的，今晚咱们是不是可以打个牙祭？有肉吗？九哥哥流了那么多血，得吃点肉肉补补。”
“你这就叫上九哥哥了？！”
“难道叫渊哥哥？”小姑娘故做思考状，“他凶巴巴的，还一脸咱们借了他十斤米还了他九担糠的冤气脸，就叫他冤哥哥，气气他！”
兰姑忍不住拧起小丫头的包子脸，“朵儿，你老实跟姑说，你到底打哪儿学来这些古怪思想的？”
“哎哟哟，朵儿疼在脸，姑姑疼在心。”
姑侄两嬉笑吵闹着，去了灶屋。
顾九渊靠在门角边，内心久久翻覆，无法平静。他抬手掩住双眸，也想掩住耳朵。
怎么可能？！
这难道不是大苍朝，不是那个埋葬他所有希翼，更把他推进无尽深渊的冷宫？
……阿九，你就是我的哥哥。
……九哥哥流了那么多血，得吃点肉肉补补。
前世的小公主，今生的韩伊朵，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作者有话说第3章 九哥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