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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要救吗? ...

  •   大苍朝,后廷,冷宫。

      早春的寒意穿过游廊,扑打在朽蚀的窗几上,幸而合页上卡着几块破布头,没有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寒意仍顺着破封的木棂钻进室内。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屏风掩势,光秃秃的莲枝挂落上染满珠灰,亦无纱帐彩幔垂覆,寒意轻易占领整间屋子,靠在东北角的木榻自无法幸免。

      韩伊朵抽了个冷子,打着喷嚏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半晌才适应了屋中的昏暗,辨清自己当下所在。古色古香的屋舍,即使柱头上悬着精致繁覆的坐莲百福挂落,也掩不住破败残漏的真面目。这里不是她21世纪的家,之前做的全是美梦。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眠了眠尚且温暖的被窝。但已经发凉的手脚不给她太多时间,她伸出手抚向身旁空出的位置,冰凉一片,兰姑姑已经离开大会儿了。

      她在心里倒数十下,坚决地推开了暖窝。其实这被子并不怎么保暖,里面塞的不是她用惯的棉花或蚕丝,而是兰姑姑收集的鸟毛和动物皮毛,勉强用破窗帘缝制的。那些窗帘布年久不经事,稍用力,就会撕破,只比窗棂上糊的纸好一点点。但这也是她们少有的御寒用品,她小心翼翼地将之叠放好,理顺床辅。

      做完这一切,她手脚仍是冰凉的。掩紧身上唯一一件御寒的大袍子,这是件成年男子的外袍,能装下两个她,兰姑不擅针线活儿,枣红圆领被她拉高缚紧,广袖折了两层扎实,下摆也被改成双层裤腿,裤管也扎实,只有勉强这么着了。

      韩伊朵现在的身体是个又瘦又小,营养不良的小女娃。说是六岁半,看起来顶多五岁。头发枯黄,小脸巴掌大,五官生得精致可爱,一双杏眼又深又大,就是瘦得皮包骨似的,肤色也呈现营养不良的腊黄。

      然而,一个多月前她还生活在21世纪现代化大城市,双十年华,标准的社会主义女青年。刚升大三,寒假进入专业实习阶段。临近年关时,她按往年惯例回老家陪爷奶和外祖。碰上沉迷网络小言的中二小表妹,两人探讨阅读倾向时,发生了一些分歧。双方决定互荐一本自己喜欢的经典,看完后交流读书心得。

      她给表妹推荐《论语》,表妹拿《论语》盖泡面,听着音乐打游戏。

      她看了小表妹大肆推荐的一本宫廷权谋类小言,却忍不住吐槽书中同自己同姓名的女配人设违合,明明公主出身,凭借智慧美貌出了冷宫就该好好过日子,何必非得跟女主争男主。手段下作,眼界突然狭隘得不可思议。明明一个逆袭的开头,生生作死了的结局。

      “这前后逻辑明显不符嘛!”

      没想到她吐了个槽醒来,就穿到了一个差点被淹死的小女娃身上。发了整整三天的烧才好不容易苟下一条小命,感觉瞬间又回到了幼年时常生病的时期,简直郁卒。

      这便罢了,她发现自己穿进了那本脑残小言,成了那个倒霉摧的炮灰女配,韩伊朵。

      炮灰女的母亲因冲撞了已故元后,被皇帝厌弃,打入冷宫。进冷宫后发现自己怀孕三月,生下儿子还有希望离开冷宫,可惜生下的是个丫头片子,希望一夕全灭,产后不久就郁郁而终。小丫头下地十分瘦弱,没人认为能养活。宫里那么多皇子公主在精心养护的条件下,早夭的都不少。为此,炮灰女母亲给女儿取了个贱名,一朵,想她像一朵普通的小野花一样,长大就不错了。

      韩伊朵叹息,想到自己的名字可是爷奶和外祖们,查了几天几夜的新华字典取的。

      伊,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示意。

      朵,千朵万朵压枝低。示形。

      伊朵,像鲜花和般美丽可爱的姑娘。

      有出世之美,又有入世之寓。

      其实整个故事是从炮灰女出冷宫几年,及笄后,男女主登场开始的。前面的冷宫生活只是背景,一笔带过。

      现在看来,这冷宫生活真不是一般的难熬,能不能顺利长大还是未知。她很肯定,不管能不能出冷宫,自己是决计不会碰主角线的。她从小受的教育,父母长辈言传身教的都是艰苦奋斗,勤俭节约,自立自强,再苦再难能有爷奶外祖们当年解放祖国苦嘛!

      韩伊朵振作精神,推开了破室大门,清晨的冷风灌入,她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握紧小拳头,跑到前院,就见一个身形高佻的女子。穿着打补丁的破布衫,但布衫洗得极干净,挽着长袖,正从长绳上取下风干的萝卜干,就是他们的早餐了。

      她举起双手,在嘴巴上做个小喇叭,鼓足劲儿唤,“兰姑姑!”

      女子回过身,阳光打亮她深邃英气的眉眼,她梳着简单利落的坠马髻,一身束腰的胡服打扮,麻布衣也打了好几个补丁,却是极整洁干净,更显出几分干练气质。

      “朵儿。”她冲韩伊朵露出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声音轻扬脆亮,中气十足。

      韩伊朵跑上前,伸手接过小簸箕,朝女子露齿一笑,亮出两个萌系小酒窝,女子爱怜地抚抚她的鸡窝头,“怎么不多睡会儿?”

      韩伊朵道,“我想跟兰姑姑练身体。”说到这儿,她瘪脸垂下头,“可是,还是醒晚了。您为什么不叫人家啊?”

      兰姑姑失笑,轻轻捋着小黄毛,柔声道,“你尚小,这两年先养好身子,过两年再练也不迟。”

      “可是,人家想练!”韩伊朵伸手抓着那只大而温暖的手,目光中满是希翼。她跟爷奶住时,都是每日六点早起晨练的。

      兰姑一瞬心软,这可是主子唯一的女儿,她好不容易拉拔到这么大,心里自是希望孩子身子更健实些,“好,明日姑一定叫你。”

      韩伊朵大眼一亮,兰姑抚抚那张小包子脸,拉着小人儿去了灶房用膳。

      韩伊朵的是一碗药粥,一叠清香小萝卜干,并几瓣酸柚子,着实寒酸得很。但比起宫人送来的馊冷陈菜,好太多了。要说荤食也是有的,她的药粥里就时不时会出现鱼肉,鸟肉,蛋类,营养补充还挺全。

      饭后,兰姑会教导韩伊朵在东院池塘边的沙地上,习字。冷宫肯定是没有什么笔墨纸砚的,那块沙地应是兰姑特意为小姑娘整出来的。韩伊朵猜测,也许兰姑私下里也筹谋着要送她出冷宫,让她恢复公主之尊,她对此无可无不可,便当打发无聊时光了。

      午后,兰姑就会带着她在冷宫四处溜哒,美其名曰,锻炼身体。其实是给烧坏脑子,完全“失忆”的韩伊朵重新补冷宫生活常识,哪里能去,哪里绝不可越雷池。

      经过一个多月熟悉后,许依诺发现这个冷宫并不符实。除了屋舍破些,杂草多些,整个宫内更像个湿地公园,山水连绵,宫室掩映,鱼鸟成群,花果树木丰茂,还有大片肥沃的黑土地,简直就是最佳田园配备。

      皇家园林果真不是乱选址的,冷宫也内藏宝藏啊!
      ……
      兰姑发现入春那场高烧后,小姑娘性子变得更活泼了,像换了个人。小孩子心性变化有时候就是一夜之间的事,在这样的世道下,女孩子开朗些总不是坏事儿。

      很快,韩伊朵每日早起跟着兰姑练拳健身,之后缠着兰姑给自己做了一套石头工具,在池溏边开了一分地。每天抱着几个大破瓷盘,培育秧苗儿。扬言说要种出一片稻田,秋天后就能吃他们自己种的大白米了。

      兰姑只是笑笑,由着小姑娘折腾,还弄了不少种子,可把小姑娘高兴坏了。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几百颗稻种,仅育活了几十颗秧苗儿,瞧着实在可怜。但每天对着那一小片绿油油,韩伊朵练字的劲头儿都足了几分。

      这日午睡起后,兰姑又神秘失踪了,只留了字条说天黑前回。韩伊朵也习惯了,她北着小背篓,装着工具去巡视自己的小田园。察看稻秧的成长情况,检察鱼网的收获,又顺带去西南角的柚子树下拣了个熟掉的大柚子,眼下也就这果子能下嘴。

      回去时,她看看西南方,忍住了去探索冷宫大门的冲动。兰姑姑说过,那里是不能去的禁地。她也是个好奇宝宝,但在安全与好奇之间,她还是忍住了,想等自己再长大些,身子骨壮实些,腿脚利索些再探不迟。

      “站住,该死的的臭小子,想逃可没那么容易。”

      “分两路,包抄。”

      西南方突然传出尖细的叫嚷声,韩伊朵侧耳听了听,没忍住,跑到最近的一段矮墙边,借着破损的石突,爬上墙,顺着屋脊摸到屋顶一角,殿门方向跑出两个着赭褐色太监服的男人,追着一道绀青色身影,看身形似一少年。

      少年人跑得快,但对这冷宫地势不熟,很快就被两太监合围,拘压在东院的那片池水边。
      哎!她的稻田,可不能被他们毁了。

      理智里的兰姑姑跳出来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儿,冷宫里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况太多,有时候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可是,她告诉自己,不管这伙人搞什么,也不能搞她好不容易才育活的秧苗儿。

      韩伊朵跑呀跑,多亏她轻车熟路,跑到池边时,她避了避,躲在一块假山石后探看情况。不料这一看,吓得她差点儿尖叫。

      “臭小子,咱家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押住那少年削薄的肩头,摁住头朝池水里闷。少年开始疯狂地挣扎,无奈一人难两恶,很快挣扎就弱了下去。

      韩伊朵真想叫“杀人啊,救命啊”,却只能捂住嘴。兰姑说不能招惹是非,冷宫是内廷最没地位的禁地,在这被杀被灭口,就是命。她们本是带罪之身,没资格管,也管不了,就得明哲保身。

      凭她一个六岁小不点,还是女娃娃,哪有能力救人啊?一个搞不好,自己先交待出去了。又不清楚对方身份来历,万一救错故事人物,她还怎么苟命。

      “摁住他,就在这儿给他做了!”

      “真要在这儿去势?”

      “你瞧他这劲儿,拖下去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赶紧的!”

      韩伊朵听不到太监们在嘀咕啥,突然看到两人竟然扒那少年的裤子,脑子里的理智轰地一下都被炸没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要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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