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A酱ster

21、梦的倒影四

　　【你个灾难星，睁开你的眼睛呀】稚嫩的童音，一桶水自头浇下，我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缩在树下，跳动的心脏如冬天的湖水一般冰冷着。

　　身上的伤痕……烟头烫的，竹编抽的，挑水的时候勒的……在冬天湖水的灌溉下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我的身上扭曲着，带来了莫大的疼痛。

　　这是幼时的我。

　　【生下来就没妈，你爹也跟小三跑啦，嘻嘻嘻，你个大灾难星，狗命！】小孩的声音怪里怪气地模仿着大人的语气，那是表姑的语气。

　　他在手舞足蹈的，做着什么不知道，我悄悄睁开眼睛的一条缝，他在用一双纯真的眼睛盯着湖面，右手伸进嘴巴里，在不停嘬着什么。

　　我往湖面上看去，那是一只小鸟，冬天为什么会有小鸟呢？我不知道，没人知道。

　　小鸟不小心落到了水里，羽翼未丰，扑腾了俩下，就沉入冰冷的湖水，再也看不到踪影了。

　　【嘻嘻……】恶魔突然笑了两声，他说“你说，人被淹多久才会死掉呢？”

　　最先是我，然后是他，我知道了，影子是这个时候扭曲的，我一直都知道。

　　【有人落水啦！】

　　小人在冰冷的湖水里，只坚持了一分四十六秒呢。这是我实践出来的，或许具有个例性，但毕竟也是一个实际案例了。

　　表姑因为愤怒而皱起的脸，瞪大的血红双眸，嘴里喷出的大蒜气息，和我脸上火辣辣的巴掌印。

　　【你这个灾星！肯定是你干的……我的小宝啊……】

　　于是扭曲的影子向周围的村民诉说着，我清澈纯真的眼神，瑟瑟发抖的身躯说着【我没有，是他要淹死我，自己没站稳掉下去的！】

　　那是我第一句谎言。

　　奇怪的是，警察打捞起尸体的时候，那小小的身体并不是被我摁下头时的样子，而是完全可以说，是不小心溺水身亡的样子。

　　明明是一句谎言的，但是……警察信了，周围的村民也信了……虽然表姑与姑爷话里与表情都是不可置信……但那是对表哥死亡的不可置信。

　　却不是对我的怀疑。

　　那一次，我清晰地认识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我拥有了能力。

　　于是谎言，便持续着，贯彻了我目前为止的人生。

　　就像看电影一样的人生。

　　现在的我却知道了，扭曲的阴影代替了说出第一句谎言的我，而我，其实只是像个孩子一样的，躲在阴影里哭泣着。

　　就像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

　　恍恍惚惚中，听到了母亲温柔的声音，在轻声哄着阴影里的我

　　【别哭……别哭……】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怎样的能力啊。

　　它夺走了我的寻常……我的幸福……我的人生。

　　母亲在醒来，所以我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我像她一样的仁慈，我对星和月的绝望和泪眼并不是无动于衷的……甚至那只淹死在冰冷湖水的小鸟。

　　那也是鲜活的生命。

　　我是如此的鲜活。

　　于是我体会到了愤怒。

　　那个说着【他是自己摔下去的】，有着纯真眼神的我，令我恶心。

　　我拉住他漆黑的本质，不知为何我能拉住他的本质，我开始和他扭打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想着去杀死他来着。

　　我将他从我的身体扯出来，不顾一切地扭打在一起，它慢慢变小，痛苦地□□着，但是没有还手，也没有消失。

　　一双温暖的手拉住了我，她没有说任何一句话，通过掌心传来的温度却让我有了想要哭泣的冲动。

　　那双温柔的手伸向了我那漆黑的影子，抓住它，它开始嚎叫，然后消亡，最后变成空气里的一份子。

　　我知道，我变为了我。

　　母亲慢慢地推着我，她告诉我，我要学会行走了。

　　就像所有学习行走的婴儿一样，我必须得会行走，哪怕会摔倒，但我现在知道，有一双手会一直护着我。

　　于是我终于能大胆的向前走了。

　　迈出那一步，仅仅只是一步路，原来是那么简单，轻松的事情啊……

　　梦境开始破碎，原始的世界开始重构，一切如齿轮一般，开始重新运行。

　　最后一次睡眠了，这一次，是所有人的一同做的，一个美梦，是第一个，却不是最后一个。
　　有着绚烂光芒的行星，开始在银河系里慢慢流转运动。

　　我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这个梦无论是母亲，还是我，都等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