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海吉拉斯[GB]》鹿有妖

9、第 9 章

　　走廊上的灯坏了一个，光线有些忽明忽暗的。
　　德赛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心想应该找个时间帮忙修好它。
　　随后他的目光又看向了苏荷，后者正向她走过来，由光走进暗里，又从暗中重新走进光里。
　　光与影在她的身上流淌，半明半灭。

　　她最后在他的面前站定，柔声地重复了一遍：“你好，德赛先生。我是苏荷，今天我们才见过的。”
　　她非得挑现在的这个时候和他寒暄吗？
　　德赛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嗯……”
　　苏荷感到有些尴尬，在腹稿还没打好的情况下贸然把人拦下来实在是不礼貌的行为。
　　奈何那个时候她的嘴巴快过大脑，简直就是脱口而出。

　　德赛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开口，最后他在苏荷逐渐变得尴尬的神色中轻声开口：“如果电视有问题，请告知安努。”
　　旁边的辛赫先生并没有因为被人耽误时间而感到不耐烦，相反，他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荷：“日本姑娘？”

　　“不，是中国。”苏荷纠正了他，“先生，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配合我们拍摄一期VLOG？”
　　德赛眨了一下眼睛。
　　苏荷生怕他听不清楚，认真地给他解释了一遍，然后搬出了油管。
　　“我们的视频也会同步在youtobe上播放。”
　　上面的粉丝大概有几万左右，毕竟公司还位于初步面向海外运营的阶段。

　　德赛听懂了，他的目光从她暗含期待的眼神、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的指尖、账号的粉丝数量页面——依次划过。
　　眼角的余光刮过了辛赫先生意味不明的笑容。
　　最后，他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抱歉。”

　　苏荷顿住了。
　　没想到她的邀请会如此出师不利。

　　“好吧，对不起，打扰了。”苏荷笑了一下，丝毫没有被拒绝的失落，“很抱歉打扰到你了。”
　　她又转过头，向辛赫先生点了点头，示意抱歉。

　　“漂亮的小姑娘，你完全不用说抱歉。”辛赫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冲她挤了挤眼睛，“我认识很多海吉拉斯，如果你想要拍片的话，不如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
　　苏荷确信自己听到了“p.o.rn”这个单词。
　　她感到自己正在微笑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下流而黏腻的目光把她从头到脚地审视了一遍。
　　她感到鸡皮疙瘩都要炸起来了，却还要强行维持着礼貌，保持微笑。

　　德赛眼疾手快地握住了辛赫先生要伸出去的手，在后者逐渐不悦的目光中，他低声道：“您答应过我的。”
　　“好吧，你是在吃醋吗？”辛赫先生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改为握住德赛的肩膀，用力地捏了捏。
　　他用的词语很直白，也很暧昧。

　　他们之间的动作亲密地有些过了头。
　　不是父子，不像朋友。

　　苏荷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愕然地想到某些一系列见不得光的情.色新闻，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抱歉，打扰了。”
　　她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歉意，最后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两个人正嗷嗷待哺等她带饭。
　　她转过身，匆匆地往楼下走。

　　前台的安努还在打游戏，看到苏荷下来，她问：“今天想吃些什么？”
　　这里自带一个小餐厅，就在旁边不远，是同一个老板经营，客人点单付钱后，就会有人送到房间里。
　　当然了，是要付小费的。

　　苏荷随便选了几样付钱：“麻烦你了。”
　　安努数了数钞票之后，问：“要几点开饭？”
　　苏荷迟疑了一下：“六点之前就行。”
　　安努点了点头，把钞票塞进兜里。

　　但苏荷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靠着前台，表情有些迟疑。
　　“请问，你认识德赛吗？”

　　安努手里的手机滑了一下，她抬起头：“……客人你问这个什么？”
　　她有些不安，发生了什么？该不会是那个老畜生在对德赛动手动脚的时候被她看到了吧？

　　面对女人有些警惕的表情，苏荷沉默半晌，最后憋出一句：“他电视修得很好……他会修手机吗？”
　　“……哈？”

　　*

　　“苏姐，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呀？”徐楠打了个呵欠，“诶诶，刚刚你的手机连着被打了三个语音三个电话还有一个视频。”
　　苏荷站住了：“是谁？”

　　徐楠不说话了，拿眼睛去看陆志林。
　　后者摊了摊双手，一脸无奈。

　　当然了，还能有谁。
　　苏荷拿过手机，果不其然，是周翔，他要苏荷他们过来接机。
　　“小苏，你快点来啊。”
　　“怎么不接电话？”
　　“我这次还带了朋友过来啊。”

　　苏荷有些头疼地看向另外两个人：“周扒皮过来了，还带着人，要我们过去接机。”
　　陆志林听完，站起来：“我去接吧，苏姐你不如还是用那个旧手机，假装自己手机坏了就行。”

　　徐楠白了他一眼：“都打通了，还怎么装手机坏了啊？”
　　“就说通讯功能完好，但是黑屏了没法用呗，你这丫头死脑筋。”陆志林拎起外套，“这丫不怀好意啊光给你打电话。”

　　正说着，他的手机也跟着响了。
　　看了一眼，果然是周翔。
　　估计是几次三番没打通苏荷的电话，他又不能在机场呆一辈子，早就憋不住了。

　　陆志林忍着笑等了四十秒才慢条斯理地接了：“喂，周经理，什么事？”
　　“啊，苏姐的手机坏了，黑屏呢。”
　　“是吗？有朋友啊？那行啊，我过来接你们吧。”
　　“嗯嗯，苏姐现在不在。”
　　“行，你们发个定位过来吧。”

　　等挂断电话，陆志林拎着外套起身：“你们两个待在这里没问题吧？”
　　“没问题！”徐楠拍着胸脯，“你一走我就把阻门器带上。”
　　“就是你在才问题多多！”陆志林瞪她一眼，“我走了，你记得别到处乱跑。”

　　陆志林走后，徐楠伸了个懒腰：“苏姐，咱现在玩会儿游戏呗？”
　　苏荷忍俊不禁：“我不太会。”
　　“没事，我教你。”徐楠手把手教她下载了现在很火的PUBG游戏——当然了，带人玩是不能玩moba的。
　　教她怎么定点，拿武器，子弹，蹲在门背后阴人，开车跑圈，含泪舔包。

　　苏荷的悟性不错，虽然人没杀几个，但是很擅长逃跑。
　　她跳上一辆车，载着徐楠疯狂逃命，完全不管另外两个队友正在崩溃开麦：“大哥！大哥！你们跑扣圈了！”

　　徐楠也很崩溃：“苏姐，你怎么净捡绷带……你要捡急救包……对，先捡那个大的！”
　　苏荷玩得还挺开心，顺手还捡了个平底锅。
　　徐楠：您是来战场收破烂了是吗.jpg

　　打了两三局，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徐楠想都不想：“陆志林这么快就回来啦？”
　　她奔向门口，把阻门器拆下来的那一瞬间又意识到，陆志林从不这样敲门。

　　是送晚饭的？
　　可是那个送晚饭的小哥经常会扯着嗓子喊：“客人，你的饭到了！”
　　他也从不敲门。

　　徐楠扒着门口的猫眼往外看，当然了，也没有她想象中的全副武装的□□.大哥。
　　是那个海吉拉斯。
　　好像叫……什么什么赛的？

　　徐楠扭过头，看向苏荷：“苏姐？”
　　苏荷正拿着一把UZI和对手互狙，菜得半斤八两，忙得头也不抬。
　　“嗯？”

　　“你把他喊来的呀？”
　　“谁？”
　　“就那个海吉拉斯。”
　　苏荷手一抖，狙歪了。

　　她抬起头，愣了半晌，才想起要趿拉着拖鞋过去，她拨开徐楠，打开门。
　　他果然站在门外，黑色的卷发大概是洗过，还有些湿漉漉的。

　　“安努说，你想要修理手机。”他轻声说，目光却落到了苏荷的左手上。
　　她运气不佳，屏幕里的小人已经变成了一块方方的包。

　　沉默半晌后，苏荷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应该是坏的。
　　于是她把新买的手机扔进床垫里：“这是别人的手机。”
　　她从包包里抠出那个旧手机。
　　“这个才是我的。”

　　一旁的徐楠迷惑不解地看着苏荷指鹿为马，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睁眼说瞎话。
　　“苏姐，这是干嘛呢？”
　　她用的中文，还好。
　　苏荷也跟着用中文回了一句：“等会儿跟你解释。”

　　随后，她看向德赛：“你能修吗？”
　　德赛掂量着那个手机，最后轻声道：“抱歉，客人，这个你应该拿到专门的手机修理店去修。”
　　“我不认识路。”苏荷理直气壮地说。
　　“……”
　　这也算个理由。

　　但凡他的态度更强硬一些，都该说“你可以问路”或者“我带你去”。
　　但他没有。
　　只说：“那我试试。”

　　“行啊。”苏荷如释重负地眯起了眼睛，“但我到时候该怎么找到你呢？”
　　德赛说：“我会来找你的。”
　　苏荷点了点头：“好的，那麻烦你了……那么费用？”
　　德赛摇了头：“等能修好再说。”

　　他转身，要离开。
　　苏荷忍不住又叫住了他：“等一等！”

　　德赛回过头，走廊的灯光圈在他的身上，苏荷这才注意到他的脖颈上有一些青紫的指痕，醒目而刺痛着她的双眼。
　　她回想起了那个老头的眼神和话语——恶心又下流。
　　而他没有拒绝。

　　德赛安静地站着，等待着她的开口。
　　但苏荷却发现自己没法说出再邀请他拍摄vlog的话来。
　　——他已经明确地拒绝过她了。

　　苏荷踌躇了半晌。
　　她想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也想问“你的伤口需不需要处理一下？”

　　可她到底是说不出口，她没有立场，没有身份——去关心他或者邀请他拍摄节目或者做别的什么。
　　也许等到回国以后，他们都不会有见面的机会，注定只能是见过一面的过路人。

　　“如果是您提到过的拍摄视频的话，我同意了。”
　　最后，还是德赛率先开口了。

　　他注视着她，看着她的表情已经开始为难而纠结地泛起了红色。
　　想必一定是很重要的拍摄。

　　诶？
　　……诶？？？

　　苏荷一愣，她解释道：“我刚刚不是想要……”
　　话说到一半，她又沉默下去。

　　好吧，她明明就是想要。
　　再解释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没关系。”德赛很体贴地说，“随时都可以，只要你联系安努就好。”
　　苏荷涨红着脸，小声地说了句抱歉。

　　他等了半晌，确认苏荷没有别的话想说，于是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苏荷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走动的时候，每一块肌肉的调动看上去都是不自然的。
　　仿佛被剧烈的疼痛碾压过后，拆碎后，再被一块块地拼起来。
　　他一定被“拼”过很多次。
　　但他仍然努力地挺直了背脊。

　　他的背影很快就要消失在电梯里。
　　苏荷抓着门框，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她突然小跑了几步，喊住了他。

　　“德赛——”
　　电梯的门叮的一声，缓缓地合上。

　　苏荷迎着他的目光，轻声道。
　　“Maar Daala。”

　　她很欣喜。
　　欣喜于他的承诺，欣喜于他的妥协，欣喜于他总是温柔。

　　旋即，苏荷又愣了一下。
　　当初的德赛，他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