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尺的爱情》谢清一

8、全文

　　每天回家喝上鲜美的适口的汤，是她一直以来的渴望，却曾经有一个人总是嘲笑……
　　“哪有这个闲工夫……”
　　“又不是什么稀奇的物事……出去吃就好了……”
　　日日间隔膜早就产生，她只是找了一个光冕的理由……

　　有时，喜悦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总是庆幸自己当日偶然之间的选择，原来那样的不期而遇在现在想来是这样的欣喜。

　　如果可以回头，大约每个人都希望回到过去。
　　应是在回忆里，我们可以没有惶恐……
　　又或许在回忆的路上，我们可以只循着幸福的痕迹慢慢走过，可以抛弃所有的伤心……

　　可是若是没有悲伤，我们的记忆会完整吗？

　　二十五
　　大约是离开学校有些久了，乍一走进教室，竟然让她吃了一惊。
　　满满当当的阶梯教室，便是连过道之间也挤满了人。此间多是一些故作成熟的年轻面孔，明明已经打扮得很是成熟的脸上却还有着掩藏不住的稚气，让宁梦不由也想起自己曾经迷惘的时光。
　　她一路嘀咕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生们都变得如此好学。一路闯过重重陷阱，终于在讲台的前方找到了一方空处，抬头之时才知道自己的笨拙。
　　宽大的讲台遮住了几乎一半的投影仪，让她不由哀叹了一声。难怪这么近的地方却没有人住，大约这节课只能看着讲师发呆了。

　　人在无聊的时候大约总是会觉得时间分外的漫长，几乎在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原本嘈杂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静得竟然可以听见一人走进的脚步声。
　　只听得身边的小女生低声嘀咕着：“前面几节课来的都是那些老头子。总算来了个帅哥了，希望不是一个书呆子……”

　　悉悉索索的翻开书本的声音，宁梦却发现那本厚厚的十六开大书不见了踪影，四处找寻之下却仍是不见踪影。
　　钝钝的脑子似乎停顿了太久，连本来就放在手边的厚书竟然也可以凭空消失。
　　“请问这本书是谁放在这边的？”熟悉的声音让宁梦心中一些狐疑，最后还是被她自动过滤成了一个关键的名词“书”。
　　于是，便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于是，便是自然而然的抬头……
　　……

　　在后来的某一天，宁梦翻开已经尘封已久的书。看到只寥寥记了几个字的书时总是记起那天。
　　明知道两人都不会忘记，她却总是喜欢装着不经意之间问起：“还记得那次我去上营养师的课吗？”
　　似乎在此时他原本有些轻浅的笑意也变得深厚起来，伸出手弹了弹光洁的额头：“你那么快就把我的名字在全班公布了，是不是害怕我借机勾引学生？”
　　每每此刻，她总会忆起那日……

　　二十六
　　从没想到闲极无聊的时候考下的无聊证书竟也会有如此奇遇……

　　一本套在普通购物包里的厚厚的大书，就那样径直扔在了面前的讲台上。边边角角的都极为平整，翻开才知，这哪是爱惜所致，原来只是一个极不用心的学生，除了绪篇上用彩色荧光笔划出的几道印记，后面竟然是空白一片。粗心到了极致，竟然是连名字也忘记填上一个……

　　随意的问起，却片刻之间便在面前站起一高挑的女子，急切的便想要取走手中的书。

　　“莫彦楠？”有些拔高的女声，透过扬声器传来是那么的清晰，让他自己也不由的吃了一惊。
　　原来，这在他方才看来还是极为堕落的学生，正是方才还在昏昏欲睡的宁梦……

　　慢慢吞吞的拖过书坐下，大约是太久不做学生，人也有些糊涂了。一声惊呼之下竟然早就忘记了那别在他胸前正向前倾着的扬声器。
　　于是，在她第一次知道他的工作的时候，她的身份却是他的学生……
　　于是，在同一个时间，她抢在他的前面代他公布了他的名字……
　　于是，在下课的时候，她做出的决定是再也不来这个课堂……
　　……

　　清亮的声音，似乎也在同时响起。
　　“我姓莫，名字刚才大家想必都已经听清楚了。”他不经意之间扬起嘴角轻轻一笑“这次我给大家整理一下关于烹饪营养的知识点。内容很是枯燥，如果还算有兴趣的同学记得拿纸笔比划一下吧！”

　　“关于油脂精炼的工艺可以分为脱胶：在一定温度下用水、酸去除毛油中磷脂和蛋白质的过程，从而可以防止油脂在高温时的起泡、发烟、变色发黑等现象；碱炼：用碱中和毛油中的游离脂肪酸形成皂脚而去除的过程；脱色：在毛油中加入一定量的活性白土和活性碳而吸附除去色素的过程；脱臭：在真空条件下将油脂加热到高温并让蒸汽通过油脂而带走一些异味物质和FFA的工程，高温下部分色素分解颜色也可以降低……”叽叽咕咕讲了一大通话，倒是把全班的人都弄晕了一片……
　　眼见着幻灯片上几乎是一片空白，倒是除了脱胶，碱炼，脱色，脱臭几个加粗大字竟是一片空白。
　　“常见的脂肪酸有油酸、亚油酸、亚麻酸……”
　　……
　　“影响淀粉糊化的因素有……”

　　大约是内容太过繁琐又太过枯燥，又或是年轻的学生们都有着那么一种叛逆之气。
　　“这位老师，我们交这么多费用过来上课为的是学习营养学的，不是在这里听你讲这些肥皂怎么做，淀粉怎么水解糊化的……”一个有些洪亮的男声莫名的打破了莫彦楠流利的叙述，略带了一丝冷笑，那人又接着说道“大约老师你现在也早就忘了你说的这些应该怎么表达了吧？”
　　“是吗？”他微微一笑，抬手看了看时间复又说道“乘着现在是休息的时间，你可以对我的任何不满提出质疑。”
　　“最简单的，你说的那么多油脂你能都默出来吗？”
　　“唔？化学？你确定？”
　　“恩，太多了浪费时间……恩……亚麻酸，化学式，溶点，还有全称……”
　　“写在这边吗？”他指了指面前似乎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白纸，随手拿起一支笔。不假思索的写了下来：十八碳三烯酸CH3CH2CH=CHCH2CH=CHCH2CH=CH(CH2)7COOH，熔点-11℃……
　　眼见着对方不假思索的默下，那人的气焰似乎已经敛了几分。当看到自己接下啦出得几道难题似乎被对方于不经意之间解开的时候，他就有了一种挫败的感觉。
　　“要记住，质疑一个人的时候。请先知道他擅长什么，你挑战的恰好是我最感兴趣的。”他笑得似乎有些调皮，让宁梦也不由被晃了一下眼。“很抱歉，我大学里读的正是化学系。”
　　“那现在呢？”
　　“现在当然改行了……”
　　……
　　现实，在大多数的时候是与理想相悖的……
　　这大约是她记住的最后一句话，我们有着太多的理想。
　　可是如果理想太远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用现实来麻痹自己？

　　身边的细声询问着什么的声音蓦然让她起了一阵怒火。
　　大大小小的信息早就已经被一张一张的陌生笑颜问了个遍，她心中的恼怒也是越来越多起来。

　　她转身离开，他在身后只是静静看着，无关乎离别……

　　究竟是怎样才是相知？
　　似乎从一开始，她就是冒冒失失的闯入……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的了解……
　　似乎，所有的一切已被她一一窥破……

　　令她恐慌的问题，竟是因为仿佛在此时自己对他竟是一无所知……
　　曾经有人笑言：如果现在没有了网络我们的圈子还有多大？没有人可以答出。太过虚无的东西却实实在在的成了人与人之间的枢纽……
　　而她……
　　除却姓名，她与他之间甚至连一些维系着现在社会的虚无信息都不曾觅得……

　　二十七
　　人若是真到了倒霉的时候，不顺的事情便是接踵而来……
　　原本总是压在包包底部的钥匙此刻即使摸过了全身的大小口袋也全然没有了踪影。

　　旧式的小区，物业也多少有了一些懈怠。
　　望着黑漆漆的物管办公室，宁梦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叹出了口气……

　　下午时分，楼道里竟然已经开始了阵阵寒风。
　　本能的将身子缩成了一团，原本挺直的后背也不知不觉的挨上了身后墙上……
　　墙体的凉意透过略显单薄的衣物传来，让她不由打了一个激灵，身子也抱得更加紧了一些……

　　电梯门开阖的声音，却不想抬头看上一眼，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在自己面前。

　　“我钥匙丢了……”
　　“进来吧……”他摸了摸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将似乎已经蹲坐在地上的她用力拉起。

　　她想要从阳台爬去，却被身后严厉的语气喝止。心中一惊之下却有了一丝丝的甜蜜。

　　仍是委屈，誓要将琐碎事情都一一问清才肯罢休。
　　将要遗忘的记忆，似乎也被自己不经意之间勾起。
　　某个午后，他们其实早就在不经意之间遇过。记忆中有些忧郁的正太似乎也与面前的面孔重合，渐渐的溶为一体……
　　缘分，原来竟是如此的贴近……

　　二十八
　　温热的水，洗去了周身的疲惫，也温暖了她冰冷的身体。
　　没有睡衣，近乎强盗般翻出他宽大的衬衫，背着他得意一笑，嗅得衣服上淡淡的肥皂香气，大约连梦境都会是甜蜜的……

　　香气四溢的面条，即便只是看去也便是满足。
　　瞥过一边转进洗手间的影子，宁梦收起了扬在嘴角的笑容。
　　浸着热汤的面条，时间略长就已经胀开，满满的发成了一碗，让人再没有半分食欲。

　　洗手间的水声早就停止，却迟迟不见他走出……
　　也许有时等待是一件太过磨人的事情，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他终于走出

　　仍然有些湿润的发丝，却是穿戴整齐。似是有些尴尬，他竟不敢看上宁梦一眼。

　　“去睡觉吧，不早了……”他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依言走去，却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不甘……
　　“你呢？”
　　她害怕他的拒绝……

　　轻轻拥着他有些发凉的后背，却不敢再近前一点……

　　黑夜有的时候大约是可以增加人的勇气的。
　　亲密无间的躯体，却在触及他陈旧伤口的时候蓦然战栗！
　　她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忽然空落的感觉即使在黑夜里也让她的心头一惊，明明有些清瘦的人此处的身体却是异样的柔软。
　　她知道他的胆怯，大约有时是连拒绝都不忍说出口……
　　曾在无意中牵到他虚无的右臂，当时似乎只觉得惶恐，现下想来那微涩的心情原来便是心酸……
　　沉沉睡去，无意间也将他拥得更紧……

　　二十九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又冷上了几分，先是入冬的一场不大不小的雪，着实让还来不及找出过冬衣物的人们慌了阵脚。
　　化雪之日倒更是苦寒，四处似乎已见不得几个身影。急急避开方才化得的水洼水洼的车子，竟成了冬日早晨的唯一的生气。

　　习惯的按响隔壁的门铃，却迟迟听不得门锁开启的声音。
　　单调的铃声一遍遍在空旷的屋内回荡，她终于无法抑制心中恐慌：一定，一定要平安！

　　颤抖着掏出钥匙打开门，却只得清冷的气息。
　　她怀疑是否这记忆本是梦境？

　　如果是梦境，或许会更好……
　　他还在，只是不曾听到她在叫他……
　　大约是太累了，他似乎已经睡熟，竟然连呼吸也没有力气……

　　他的记忆，被陌生的声音平静道出，心竟然也渐渐的凉了下来……

　　有时，本已卑微的希望也是如此渺茫……

　　她竟然连医生例行提问的简单问题都无从答出……
　　应该是灰色的记忆吧，她从不曾问起。
　　逃避，原来不仅仅是他的选择……

　　不知道是何时到来的那个曾在半夜间为她解除痛楚的女子，低声询问着一旁伫立着有些淡漠的医生。眉间隐隐透出的担忧竟比她似乎还要来得真实几分……
　　她果真是不乘职的呢，竟然时而忘了公平二字。

　　所幸，大约他已是觉察到了她的窘迫，他终是醒来……
　　即使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他也终是醒来……

　　三十
　　仍是熟悉的白色的世界……
　　一次一次给了自己希望却又亲手将希望毁去的人们，不知道这次又将如何裁决自己的命运。

　　似乎从清晨时分便已觉得胸口憋闷，又是什么时候睡去竟是连自己也记不清楚，及至醒来已是深夜，走廊间微弱的灯光透来让他很快分清自己所处之处。
　　记忆应该是太过深刻，多年之后的他走回记忆的原点，竟还有着怪异的熟悉……

　　她已经睡去，是太过疲惫了，连衣物也未及除去……
　　他想要欠身坐起，却觉得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原本就有些晕眩的感觉又强烈了几分，瞬间的脱力也只能复又躺下……

　　不知何时，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如此的不堪一击。

　　大约上天终于决定停止游戏，这一次是不是已经是终点？

　　其实，现在我最大的希望是从不曾与你相见……

　　三十一
　　假象永远是最迷惑人的视线，如果不给人希望，为何不就此绝望到底……

　　渐渐连自己也发觉，白日里的日子竟然越发的少了起来……
　　幼时曾经看过的故事：人生其实就是一个轮回，现下想想其实还是有几分意思，此时的自己似乎便已经回到幼时，睡眠的时间竟然要比醒着的时间还要久上许多。

　　冬日的阳光尽管耀眼，却并不能给人太多的温暖……

　　抬眼相望，缓步走进的女子似乎已经清减了许多。

　　“睡醒了？”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心里却越发担忧起来。
　　前日里医生的话语竟然又隐隐的在耳旁响起：
　　“不名原因的昏睡，可能患者的情况并不是太好。该作的治疗我们一定会做，有些情况家属还是早些知道的好……”
　　“CT的报告没有发现异常，至少目前的情况还好……”
　　“昏睡应该是有缺氧，而且他的血压很低，有可能是大面积的PTE ……一定要注意让他绝对卧床……”
　　……

　　很是诧异那两个有些许年迈的老人为何能如此的沉静，也许只是自己未曾看到他们在背后担忧的身影。

　　“今天我又睡了多久？”
　　“从昨天这个时候算起，一共是十六个小时加八分钟……”
　　“是吗？又比昨天多了半个小时……”

---

作者有话要说：　　还米完……我慢慢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