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短篇集》未祉

98、【双鬼】苦冬 3

　　和李迅不同，吴羽策对新区新号并不热衷，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换别的号，当年坚持用鬼刻也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倒不是怕麻烦，洗点本就足够麻烦，但毕竟账号和角色已经倾注了感情，这是难以改变的。
　　不感兴趣换号不妨碍他逛新区，登主号有诸多麻烦，他干脆抽了李轩的账号卡登陆。年年新区都有所改变，今年也不例外，开服大半个月，居然街道建筑物上到处挂着大红灯笼，不知道设计是个什么意图，但看上去喜气洋洋，很有即将过年的感觉。他操纵着逢山鬼泣在公会里转悠一圈，频道里刷着队长好大神好的问候和致敬，时不时蹦进几条私消息，吴羽策没在意，全部排列成了未读等着李轩自己上的时候慢慢检阅。

　　他对李轩的感情乱成一锅粥，但对逢山鬼泣倒是单纯地喜爱着，毕竟这是他当年所选择成为鬼剑士的目标之一，而后来为了磨合双鬼拍阵又给逢山鬼泣改造了不少，除了技能还有外型，比如头上顶着的那个戴着小角的厉鬼面具就是他亲手打造的，用了高级青铜和蓝宝石，和鬼刻是一对，一蓝一红，一左一右。
　　——比起女婿，逢山鬼泣实在更像他的干儿子。
　　吴羽策带着这种自觉好笑的想法时不时用鼠标戳戳小人儿的脑袋，十次大概有一次逢山鬼泣会把面具拿下来戴上，从缩小版李轩变成怪物模样。
　　真正的李轩戴上这样的面具，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粉丝倒是出过cosplay的周边，但无一例外纸糊或塑料质地的面具，和他想象中相去甚远。吴羽策刷着公频里的消息，想着要不要哪天去定做一个。
　　定做一……对。

　　他漫无目的地想着，结果好友列表里跳出一条消息，这和非好友的消息不同，是直接显示的，他不想看也没办法。
　　【Lollipop】：在吗[疑问][疑问]
　　吴羽策本来想当作没看到，可紧接着下一条也发了过来。
　　【Lollipop】：后天聚会要来啊，上次你提前走了，这次可不会放过你了。
　　吴羽策皱起眉，没办法再忽视这个发件人。他很难说服自己不从字里行间中联想到不久前被自己发情期打断的那次李轩的同学聚会。
　　【Lollipop】：怎么不说话呀？
　　【Lollipop】：不说话也逃不了的哦，班长说了，上回他问你你说有空的。不要用队友的借口搪塞我们，跨年一天少了你不会怎么样的。

　　跨年。
　　这两个字落在他的视网膜，忽然想起李轩的邀约。他当时迷迷糊糊答应了，后来两个人也都没再提，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居然就是后天了。
　　李轩原来还答应了要去聚会吗？那对自己的邀约，大概就是作废了吧。吴羽策不会让他在老同学和自己之间做出抉择，没有意义，也没有立场。

　　他迟疑片刻，在消息栏上输入了一个OK的手势。

　　他点开Lollipop的资料，头像大图上青春靓丽的姑娘笑得甜美。她的身份也不难猜，正是李轩同学聚会时坐在自己右边的那位。
　　是个Omega，同类之间总是更容易辨认。
　　他忽然想到，如果不是自己的意外加入，她和李轩，本来是挨在一块儿坐的。

　　吴羽策又用鼠标戳了戳逢山鬼泣的脑袋，鬼剑士这一次很给面子地摘下了面具，遮住那张酷似李轩的脸。他没来由的有些烦躁，为什么鬼刻需要逢山鬼泣的时候后者永远会在她身后，而李轩于他永远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李轩既不为他存在，也从来不是什么专属的存在。
　　就连床上亲密到极致的关系，到了床下，也依旧有那么多陌生的窗口打开着，他不知道从哪一扇进去才看得见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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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年那天一直在下雨，李轩一大早就出了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吴羽策去俱乐部呆了半天，李迅伙同几个小年轻对副队反复暗示和骚扰，放假的激动心情溢于言表，吴羽策无奈，只能大发慈悲应允他们提前结束训练。
　　队员都知道他同李轩是有约的，接下来的活动也没叫他，嘻嘻哈哈打了招呼离开俱乐部。
　　大家都知道他俩都有约，可惜吴羽策自己并不清楚这个邀约最终能实现的可能性有多少。他开始疲倦于这样日复一日的不安和自我厌弃，期待与期待落空反反复复成了死循环，总是高度戒备的精神锤炼成一条失去弹性的棉线，细细地勒在他的喉咙口。

　　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都戒不掉李轩，这不仅是习惯，更是他长久以来荒无人烟的感情界限里第一位访客。但这样敷衍维系的□□关系，又有什么意义呢。
　　浪费时间又虚度生命，束缚李轩也困住自己。

　　吴羽策从洗手间回来发现训练室的门没有关，往里一看李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靠着窗户讲电话。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离得有些远，对话内容听不太清，但吴羽策还是勉强捕捉到了几个关键字。放在门柄的手又落下，他后退几步，悄悄离开走廊。他等了十来分钟之后拨给李轩，那边很快就接了。
　　“阿策？你不在俱乐部吗，还是回家了？你想中午出去吃还是晚上？”

　　吴羽策看了眼外面，天灰蒙蒙的，大半天了，一点亮色也没有。他声音平稳，语气平淡。
　　“突然有点事，就不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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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势不大，丝毫没有影响人们跨年的热闹气氛。入夜以后市中心更是热闹，人来车往踏着水花，挥霍着一整年的最后几个小时。吴羽策给家里面打了个电话，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到处是打伞撑棚卖花的小摊小贩，流光溢彩的商铺之间盛开着各色繁花，姹紫嫣红，玫瑰最多，现代人好似能够把每一个节日都过成情人节。

　　有个卖花的小姑娘年纪轻轻，看上去不过刚上初中，模样可爱也很会招揽生意，很快花篮里就不剩几只了。她的白色胶鞋上沾了污渍，正烦恼地低着头，又顾忌余下的几只花不好低头去擦。
　　见到这么个跟自己娇生惯养的妹妹差不多年纪、却已经开始努力为生活打拼的小孩子，吴羽策很难无动于衷。他上前去把最后几只也买了，小姑娘很开心，把一颗奶糖和找的零钱一起递进他的手心：“哥哥新年快乐。”
　　吴羽策跟她说谢谢，然后问：“这么冷的天花不会冻死吗？”
　　“不会呀，买它的人是温暖的，花也感觉得到。”小女孩笑眯眯的，“哥哥新的一年好运哦。”

　　可惜这份祝福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某种程度上也能说是运气，虽然这份运气不是他想要的：吴羽策在下一个路口转角的餐厅窗旁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被他放了鸽子的人正坐在那儿，专心地和旁边人说话。
　　李轩在他说了有事之后很惊讶，但并未追问，李轩向来极懂得恪守床伴的规矩，从不越过那条私人界限。吴羽策知道他当然会去赴Lollipop的约，只不过和他想象中不同的是，不再是上一次饭店里的二三十人，这一次数量寥寥，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而这一次没有他生硬地冒入，李轩自然和那姑娘坐在一边，女孩子正被他说的什么逗得咯咯直笑。

　　吴羽策站在视觉死角里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手臂冷得有些发麻，最终把刚买的花插在那间餐厅门口的小花圃，戴上耳机，撑着伞向家走去。

　　“我够好吗没震音喜欢吗
　　高八度能令你走近吧
　　未够好吗喉咙疲倦不理它
　　只怕这首歌再好听也未及那个她”

　　他最近一直在听这首歌，就这么一直一直单曲循环也不厌倦，在空寂的女声里发呆仿佛灵魂出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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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了家，在漆黑一片里收伞换鞋放东西，没开灯也没开空调，摸黑进了房间。他不想看见太明亮的光线，能隐匿一切情绪的黑暗让他更放松。
　　卖花的小姑娘说，买花的人温暖，花也会跟着温度一起开放。
　　听着像是纯粹为了揽客而编出的忽悠人的空话，但仔细想想又有一丁点飘飘渺渺童话的味道。可惜他现在心头暖不起来，花带回来也不会有好的结果，放在人来人往的餐厅门外兴许还能给路过的人带来一点好心情。
　　——这些都是借口。归根结底，他只是养不好花罢了。
　　到底一条生命，要是死在自己手中，怎么也是令人难过的。

　　他抱了个抱枕靠在床头打开电视，跨年晚会到了尾声，所有人都簇拥在舞台中央跟着大屏幕准备倒计时。快12点了，李轩没有回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手机被同事朋友铺天盖地的短信和消息塞满，不停震动，他干脆关了机一了百了，随手扔进角落里。
　　他静静地坐在一汪冰凉的晦暗之中，听着电视里千百人异口同声一下一下倒数。两个年份之间交替的霎那，今年他也一样独自走过。
　　外面还在下雨，屋檐上滴滴答答，单调又枯燥。五，四，三，二，一，年份清空，时间归零，吴羽策扭头看着没拉窗帘的外面，烟花倏然亮彻整个夜空。

　　这么冷的天，后半夜大概会下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