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番外一 沉淮自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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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名寂临，为六界而生，众生视吾为高高在上的尊者，殊不知吾亦为天道手下牵线的傀儡，一举一动皆被掌握在另一个人的手里。
吾这一生漫长而无趣，唯有两次方为真正的拥有自我。
一次是吾年幼时。
混沌二分，天地初开，还未成六界的六界里诞生了第一个生命，它不过是一团小小的有了自我意识的灵团，却给了吾最为纯粹的喜爱，吾亦懂了此前的迷茫是为孤独。
尝过了陪伴的滋味之后，独自一人时的孤独就变得难捱了起来。
灵团与吾不同，它并不能时时刻刻活跃在吾左右，每隔一段时间，它便要沉睡许久，但即便是看着沉睡时的浮动，那也是极为有趣的。
然而，这样的快乐并没有维持太久。
天道察觉了吾与小灵团的关系，吾告诉他，这是六界的第一个生灵，吾希望它能留下来陪吾。
后世说天道无情并非没有来由。
天道觉得小灵团让吾分心，延缓了世界成形的进程，轻描淡写便将小灵团打散泯然灵气之中，吾只觉胸口被狠狠挤压，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这样的症状并没有随着天道的离开而消失，吾依旧在转换灵气，与原先的日子并无不同，吾却觉得吾失去了什么。
每每回想起小灵团，熟悉的窒息感便逐渐充斥满了全身。吾心知肚明，只要不去想，就不会难受，可吾没有办法做到不去想。
再又一次陷入同样的状态后，天道出现了。
他的声音雌雄莫辨，如同天角的寒冰一样冰冷：“你在做什么？影响你的东西已经被除去了，你为何还会被影响到！”
“吾……不知。”
手缓缓放在最难受的心脏的位置，吾知道这里已经不一样了。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关于自己为何如此。
原先他以为是因为小灵团的消失，让他回到了孤独的时候，后来，他又觉得是不甘于被操控，再后来……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他是什么心情有什么用吗？天道才不会关心他的情绪。
“你这样不行。”天道说，“你不该这么容易被影响到的。”
吾不知天道做了什么，只知再睁开眼后，吾的心已经如静水无波了。
很多很多年过去，六界已经成形，吾对六界的作用越来越小了，吾亦能察觉到，天道本尊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就像是被五花大绑后突然只剩下了脚铐，还是束缚，却可容纳地有了些许自由。吾有了自由，却不知能够做什么。
吾突然想起了那个小灵团。
若是小灵团化形了，该是什么模样？
它成天活力无限的，若是化成人形，也一定是个活泼开朗，无忧无虑的孩子吧。
天界吾已经呆了许多年，改见的也都见过了，于是吾去了凡界，那里离天界最近，也是与各界联系最多的地方。
吾在人界遇到了个少年。
他的父母妹妹丧于恶人之手，正要走向绝路，吾观他命格当是一片光明，眼神却已是一片灰暗，没了生机，唯有提及他的父母和妹妹时，他眼底才会亮起些许亮光。
吾想，不该如此，若他手刃恶人，他亦会命不久矣，就像那小灵团一样。
现在想起小灵团，只记得当时自己很痛苦，却再也感受不到心里的任何回应了。
吾不知出于何心思，或许是不想他像那小灵团一样落下个不该的结局，吾留下了他，说是随侍，实则与徒弟无异。
吾为其取名清离，望其清心离忧。
清离天赋异禀，很快便羽化登仙，不负吾望，为吾分担了不少重任。
有一天，清离捡回来一名神的孩子，不知缘何在外流浪，少年模样，当是无忧无虑专心修习的年纪，却已经懂了事故。
他看吾的眼里满是警惕和防备，吾不予解释，他道他无名，吾看得出来他只是不想说罢了，不知是不愿告知不熟悉的人还是不喜原先的名字。吾想知道他的一切只需掐指一算，但吾并没有这么做。
最后只是为他赐名亦东。
吾仍旧不知何为喜怒哀乐忧。
吾的身边却不再孤寂，清离话少却愿意倾听，亦东话多也见多识广，他们二人形影不离最后结为道侣，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吾本该知足，却仍旧觉得少了什么。
后仙魔大战，哪怕有吾及时止损，六界仍损伤严重，在天道示意下，吾耗尽浑身灵力才勉强将其修复，天道打着众生平等的名号下了新的准则，但在吾看来，心的不合是准则拦不住的。
此战后，吾精疲力竭，匆匆交代清离亦东几句便选了处不知名的水域，沉睡前吾改名为沉淮，似乎这样就能将吾傀儡一般的过去一起埋入水底。
吾知吾的身体不至于到沉睡的地步，可这又何不是是一种逃避呢？成日与天道周旋，哪怕心已经没有波澜，却还是生出了逃离的欲|望。
吾想过，也许就会这样一直一直沉睡下去，不再被需要，直至消散于天地之间也不错。吾亦知这想法太过不切实际，只要天道还需要吾，吾就永远只是个傀儡。
天道也许并不能掌控命运，不然吾又如何能在沉睡中遇到吾的转机？
四神兽的孩子破壳需要大量灵气，灵气不足的话幼崽可能会无法成功破壳，最后窒息而死。故而他们总是将幼崽蛋安置在灵气充足的地方，比如说灵脉上。
神兽的孩子怎么会在此地？
吾被这不知哪来的幼崽蛋破壳的灵力波动惊醒，心中虽然有疑问，却没有出去的想法，直到幼崽蛋渐渐因为灵气不足而生命垂危，吾意识到，这枚幼崽蛋许是被遗弃了，又或者是因为什么意外离开了家族的庇佑。
吾的心是冷的，但吾的血不是，这便是吾与天道的不同，清离在某次午后这么告诉吾。吾明白他想说什么，但吾同样厌恶如今的自己。
吾冷眼旁观那幼崽蛋的挣扎，吾并没有义务帮他不是么？若是就这么死了那也是他的命。
吾是这么想的，吾也打算这么做，可神识在触碰到那洁白的蛋壳时，却有了自己的想法。等吾回过神来，一道灵气便已经打过去了。幼崽蛋摇摇晃晃，咔叭咔叭几声，蛋裂成了不规则的两半。
一只毛发黏成一团的白毛幼崽爬了出来，吾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白虎族的幼崽。
此时置之不理于吾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然后吾就看到了他的魂魄。雪白而带着些许裂纹，仍然掩不住它的光辉，透着零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
吾忽然想起了被天道打散的小灵团，若是重新聚成灵团，重新有了自己的意识，是否也会带着这样的裂纹？
吾被天道封禁的心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细微的疼痛缓缓绵延开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吾将他留在了身边。
他名姜南，稚嫩而热烈，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吾的心弦。
六界又出了问题，吾一开始只以为是寂怡为搏寂殷注意的手段，只是过于过分了，在意识到她意图动冥界的大阵后。
吾带着这孩子四处奔波，收集那些珍贵的布阵材料。吾本身是不想带着他的，但和他相处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吾能感觉到，在他身边，那颗已经冰封的心又渐渐开始跳动起来。
相处越久，吾越发感受到了他的不同，吾已经无法接受失去他的未来，失去小灵团时吾已经痛彻心扉，失去他，吾可能会不再有活着的意义了吧。
在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吾是怯懦的，吾不敢奢求更多，但吾又渴望更多，尤其是在知道他与吾怀有同样的心意时。
可吾知道，吾没有这个资格，吾只是个傀儡，在发觉天道意图毁了这六界之后，吾几乎是心如死灰，没有人能与天道抗衡。好在，吾已经给了他魂印，不过是一块魂魄碎片的代价便能换他平安，很值得。虽说六界毁灭无人幸免，那也能护他至最后一刻。
凡人祈求神仙的庇护，那神又该求谁的庇护？
吾尽日穷夜一月有余，依旧没有找到答案。
天道之事唯有相伴多年的吾，寂临，寂怡三人知晓，真是讽刺。寂怡被吾废去修为，已然神志不清，吾和寂殷二人皆知说出去的后果。
吾幸而没有告诉南南，否则他定然不能无忧无虑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暴风雨前的宁静。
天道留下的天书已经联系不上他了，又或者说，从仙魔大战后就已经联系不上了，吾只是按着他定下的准则和规划在行事。
吾不知他何时起了毁了六界的念头，吾只为自己的无能而痛苦不堪。
世人羡慕吾高高在上的地位，无人能敌的实力，掌握天下的权利，却不知吾亦羡慕世人，吾这一生不幸至极，幸而能遇到姜南。
吾几乎要放弃了，试探着在最后的时光与吾心之所向一步步靠近，吾阅他欣喜、羞涩，吾亦沉溺其中，不愿再去想天道会在何时伸出那双掌握一切的手将这小小的脆弱的天地握碎。
月老总说苦尽甘来，他说的是两个人的感情，但吾觉得用在吾身上也可以。
吾的宅邸久违的来了客人。
吾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与天道同源的气息，吾意识到，转机来了。
接下来的一切像是一场梦，吾在众生未知之时沦为傀儡，吾又在众生未知之时获得新生。吾真正意义上重获自由。
离开白虎族后，吾令清离做的准备也万无一失了。
在如昼的烟火中，吾道出了自己深埋已久的心意。
南南，烟火易逝，但我对你的爱不会，我愿用我的余生陪你一直一直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番外一 沉淮自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