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簿》颜半

9、深谷

　　一直以来，圣水由赤尾狐一族守护，狐族跟着圣水隐居于世，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们的行踪。朱炎便是这极少数人中的其中之一。

　　狐狸谷入口在潭水的最深处，凡人是无法接近的。朱炎吩咐追雪寻来护气丹，在入水前半个时辰喂阿南服下，然后带上她潜入水中。

　　朱炎熟练地游至水底的一处石壁前，用手指在石壁表面画了一个火焰状的符号。过了一会，厚重的石壁从中间裂开，形成了一个狭长的通道。朱炎挽住阿南，游入通道里面。通道里一片漆黑，快游到底时才看的到一点光亮。

　　守在无池边的小狐妖此时还在瞌睡，直到桃树上的闻声铃响，才从梦中惊醒。等回过神，小狐妖定睛往无池看了看，看清来人是朱炎后，小狐妖瞬间从树上跳了下来。

　　小狐妖一边快跑一边大喊道：“集|合！集|合！魔王来了！”

　　等伙伴们到齐，小狐妖深呼了几大口气，理了一理仪表。十几个连滚带爬赶过来的狐妖，站整齐后迅速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个别女狐妖为了更加美观，甚至忍着痛拔掉了自己尾巴上的几根杂毛...

　　不一会，朱炎抱着阿南浮出了水面，转眼便从一众守门狐妖的头顶上飞了过去。

　　狐后和狐帝及早来到洞口等候，见朱炎到了，忙上前迎接。朱炎还小的时候，狐后时常去看望他，如今虽然已经隔了两千多年未见，但狐后依然一眼便认出了朱炎。

　　“胡姨、姨父，好久不见。”自己来一趟毕竟叨扰到了狐族，这时朱炎主动打招呼说道。

　　狐后忙上前仔细端详起朱炎，见他无伤无碍，精神抖擞，真气浑厚，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这时，注意到朱炎带来了一位女子，狐后定睛一看，发现是个普通的凡人，于是疑惑地看向朱炎。

　　朱炎明白狐后的疑虑，这时解释道：“来之前我已经命追雪提前传来了消息。不错，这次借用圣水是想为阿南疗伤，她并非普通凡人，留住性命对我有用。”

　　狐后将信将疑地看看朱炎，又看看这位女子。圣水本就是朱炎的东西，何来借用一说？况且...只是保住性命的话，朱炎用真气就可以让她继续苟延残喘地活着，何必大老远地来一趟，非得用圣水好让她恢复的完好无损？

　　“阿炎，这凡人女子看着挺平平无奇的...难道她于你有恩？我看你待她不像对待一般人，我刚刚只是多看了她几眼，你的神情便有些紧张。莫非...你对她？？？”狐后说着说着便瞪大了眼睛。因为在她眼里，朱炎是个极为挑剔的孩子，从小到大被他无二外表吸引的女子数不胜数，但他从不会对任何一位多看一眼。

　　不等狐后仔细询问，她独生女儿红眉的声音忽然响起：“圣水是专门给炎哥哥疗伤的圣物，怎可用在普通凡人身上？”

　　红眉身穿粉色衣裙，发髻上别着几根流苏金簪，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她笑脸盈盈地朝朱炎走来，走近时不动声色地瞥了阿南一眼，便又把目光转移到朱炎身上。

　　见朱炎看她时脸上几乎没有表情，红眉误以为多年未见他一时没有认出自己，于是捂着红唇笑着说道：“炎哥哥，我是红眉啊。怎么？你认不出我了？”

　　说完，红眉在朱炎面前原地转了几圈，她身上有特别的香味，随着旋转的动作向周围散去。朱炎自然早就认出了她的狐狸原形，他往后走了一步，说道：“女大十八变，若非你说，我确实认不出。”

　　“我就知道你没认出我来，炎哥哥不如把这个凡人交给我吧？这些年我长了不少本事，治一个凡人绰绰有余。”红眉说着，又瞥了阿南一眼，这次她的目光落在了朱炎紧握住阿南肩膀的手上。

　　狐后比谁都清楚自己女儿的心思，但她对朱炎的性格也不乏了解。她知道朱炎不会轻易信任别人，更不会轻易被人影响，于是上前把女儿拉到自己身旁。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省省吧，我们啊都别耽误阿炎办正事，他要用圣水救一个凡人，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狐后说道。

　　朱炎朝狐后点了点头：“谢谢胡姨理解，若方便，我现在便带人过去。”

　　朱炎的话，他们怎可能不答应。狐后赶紧回道：“方便方便，带她去吧。”

　　朱炎离开后，红眉一改刚刚温柔的模样，狠狠地甩开了狐后的手，嗔怪地说：“母后，你刚刚为何那样拽着我？即便炎哥哥不答应，我也可以跟着他啊。我跟他这么多年不见，我又不能自己去找他，现在难得他来了，我还不能陪在身边吗？”

　　狐后叹了口气，直言道：“人家客气一句你就当真啊，你没瞧见阿炎刚刚的眼神？你若再挡在他面前，耽误他救人，他说不定就要推开你了。我拽住你不让你跟上去，是想帮你守住尊严。他眼里从未有过你，你又何必对他那般心心念念？谷中俊俏的儿郎不是没有，虽然都比不上阿炎，但起码也看得过去。”

　　“母后，你说的不错，炎哥哥的眼里是没有过我，但他眼里也没有过其他人。能看到他，陪在他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红眉说道。

　　“你心里清楚自然最好，但不管他眼里有没有别人，你都离他远一点，少去打扰他。”狐后严肃着脸说道。

　　红眉嘟着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你好好看住她，我去圣水池旁看看有什么能帮到阿炎。”狐后对狐帝嘱咐道。说罢，见女儿老实地站在原地不动，她便朝着圣水池的方向去了。

　　圣水虽然疗效彻底，但对凡人见效缓慢。狐后在心里估计了一下，以那个凡人受伤的程度，不泡个十天半个月估计好不彻底。于是，狐后待了一会便劝说朱炎离开休息，她可以安排其他信得过的手下在旁边守候。

　　意外的是，这次朱炎竟很快答应了。等狐后的手下到了后，朱炎只简单叮嘱了几句，便随狐后离开了。

　　刚刚，见朱炎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对属下交代，就像在吩咐好好看住一个犯人一般，狐后以为自己一开始的猜测是错误的。直到跟朱炎走了一小段路后，他突然临时决定折返回去，把一根系了铃铛的红绳固定在那女子的手腕上再折回来，狐后才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过后，狐后单独来见了看守的狐妖，叮嘱她不管发生了任何事都要及时与她报告。

　　没过几天，看守的狐妖就匆匆忙忙地跑来说大事不好，那个凡人找不见了...狐后听了，忍不住生起怒火来，刚想责问属下连一个凡人都看不住，那头朱炎听到立刻跑了出去。狐后只好追着朱炎出去了，她明白眼下找人才是最要紧的事，而过错可以放在之后再讨论。

　　狐后刚刚走出洞口，红眉就急匆匆地跑过来拦在她面前，问道：“母后，发生了何事？为何刚刚炎哥哥神情那般紧张？”

　　狐后本就忍了一肚子的火，加上赶路十分着急，这时大声回道：“你怎么不问问你母后的神情为何这般紧张？一口一个炎哥哥，一口一个炎哥哥...这几天我都替阿炎感到烦。快让开吧，再不跟过去，你的好炎哥哥怕是要把我们狐狸谷给掀了。”

　　红眉一听，尽管心里十分委屈，但还是赶紧让了开。平时她爱表现，可真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她一般会躲起来藏得好好的。这次，因为朱炎，她破例悄悄地跟了过去。

　　...

　　朱炎通过那根带了铃铛的红绳，才认出了那个背影。她坐在一个高高的石阶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时不时地会发出一些笑声。朱炎慢慢走近她，尽管脚步不轻不重，但脚底下的泥土很松，被踩到的碎石子在地上沙拉作响。

　　阿南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见到朱炎马上站了起来。她小跑了几步，来到朱炎面前，望着他笑着说：“阿炎，真的是你？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朱炎一言不发，沉默着看着她。阿南又问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看这山下有好多漂亮的狐狸，感觉和魔域不太一样。”

　　朱炎依然只是看着她，目光里的波澜渐渐平复了下来。朱炎明知故问道：“你是谁？”

　　阿南愣了愣，很快答道：“我是阿南。阿炎...你不认识我了吗？”

　　朱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扶住自己的额头，似乎有些不太舒服，阿南走近他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朱炎一反常态，连忙后退几步主动拉开了与她的距离。阿南不知道，她在圣水里待了多日，醒来时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所以，那个看守的小狐妖才一直找不到她。

　　如今，忽然面对与莫桑一模一样的脸，朱炎明显感到了不适应。原本他还能唬一唬自己，把莫桑和阿南当作两个不同的人去看待，现在莫桑就站在他面前，他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我没事...你体内的毒现在已经解了，你想离开便离开吧。”朱炎说道。

　　阿南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好像真的感觉不到痛了。她没想到，朱炎竟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解药，并且在她浑然不觉的时候就帮她解了毒。

　　“阿炎，是你救了我。我说过的，我要报答你。不过...不瞒你说，我确实不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就像我离开前，我不知道你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变化。就像此时此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过来找我却又想装作不认识我...”阿南说着，语气变得有些低落起来。

　　她接着说道：“阿炎，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是不是过去我不知道的一些时刻，发生过什么？我...究竟骗过你什么？”

　　阿南一鼓作气，把心里和朱炎之间的疑问几乎都说了出来。她没有过问朱炎的真实身份，她只是想知道他们过去发生了什么。

　　朱炎对上阿南渴望得到答案的眼睛，他此刻的眼眸寂静地如一潭死水一般。他淡淡地答道：“正如你说的，我是你的恩人。除此之外，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明白了吗？”

　　“你想让我做什么？”阿南也冷静下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