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不止》欲言又名江歇

1、有点好看的短篇

　　“喂!打一架吧!你要是赢了....少年那一对灵动的招子闪闪发光，佯装思索，藏着些坏主意似的，而后爽朗一笑，“爷就认你当老大。”
　　正值阳春，微风吹动少年额前的碎发,少年挑着眉痞里痞气地笑着，向眼前身着银甲的女人斜斜地伸出一只手。
　　女人睨了一眼那只手，转瞬如同未曾瞧见一般，调转马头，绕过少年，继而走远。
　　“哎哟我....."
　　少年微眯眼，左手抱右手，右手不住上下抛接着一只水灵灵的梨。玩腻了就将那梨送到嘴边咬一口，再一张嘴，说出的话都带着股梨味儿，清清甜甜。
　　“这女的不错啊，挺傲,嗯，爷喜欢。”边说边不住点头。
　　“我的爷哟，我劝您啊，还是趁早别打这主意。”胖子慢慢靠近，悄默默扫了一眼少年手中水灵灵的白梨，“全北漠谁人不知，这战功赫赫的林将军迟迟封不上异姓王，只因其为内定的王后。不过当下北漠还有诸多战事未平，得等上两年罢了。“胖子偷偷凑上头，小心翼翼咬了一大口梨。
　　“切～”少年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那又如何？她若一门心思地对爷青了眼，堂堂北漠王上，还能拦着不让人嫁不成？”
　　“那倒也是不能的，”胖子很认真地想了想，“不过……”
　　“不过什么？！”
　　少年猛一大声，他本就比胖子高许多，低头看他，凶神恶煞要咬人一般，吓得胖子直战栗。
　　“没什么，没什么……”胖子赶忙摆手解释，“也看上的人那一定优秀啊，林将军人又美、武功又高，爷就是真娶到了手，也不一定降的住啊。”
　　“怎的？你瞧不起爷？”少年冷冷地飞给胖子一个眼神，胖子猛一哆嗦，赶忙陪笑。
　　“不敢不敢，您，您可是爷！我，嘿嘿，我就一死胖子。”
　　“嘁～”少年双手环胸，沉思片刻悠，轻撞了胖子一下，“哎，你说，这林婉的武功……当真会有那么高？爷怎的瞧不出来？也不是爷瞧不起她哈，她那样瘦的一个女孩子，腰细得像柳条儿似的，那小身子板儿风稍烈些就得让人不住操心着，可千万别折了，年纪也不是大......”少年似乎有些想不通。
　　“这个可还真是说不谁。”胖子装模作样地挤眉弄眼，故作高深。 “全北漠上下能跟林将军交上手的人估计也就是王上，其他人真是没有，王上又总不会出去宣扬自个儿的将军武功低吧。”
　　少年点点头表示认同，听胖子继续说。
　　“不过，我听我娘说，林将军未到北漠之时,可是连年地吃败仗，险些亡国。自林将军一来，一人转乾坤，竟是逐渐地占到上风，且不说武功吧，兵法总不能是盖的。”
　　“这倒也是。”少年微低头，似在想些什么，趁这会儿功夫，胖子赶忙擦了擦前额的汗。
　　少年潜意识将手中的梨递到嘴边，正欲张嘴却猛地发现有点儿地方好像不太对。
　　只见娇小的梨上偌大一个牙印子，那“血盆大口”留下的痕迹，决计不能是他的。于是转头给了胖子一脚，又“哐啷”将那半只可怜的梨朝他脑袋上一砸。
　　“他娘的，谁让你吃爷梨啦?！”

　　雕花紫檀木桌，林婉坐在一旁缓缓剥着石榴，精雕细琢，剥好的石榴籽挑不出一点丝丝。
　　她应是在等着什么人来，那人想必是极为忙碌的，直让她坐在那儿从日中剥到日落。
　　日落西山，终于啊终于，这人可算是来了，刚一来就忙不迭地抓起石榴籽朝嘴里塞。
　　“坐呗。”林婉舒口气，指指对面的椅子。
　　那人先一愣，转瞬笑开，顺势坐下，“你是当真不客气啊！”
　　“你跟我客气了？”林婉抬眸看他，语气淡淡的，唇边却略带笑意，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大将军这是在罕见地开玩笑。
　　林婉轻弹一下剥好的一大碗石榴，白玉碗正正好好停在那人面前，距桌沿不足五指。
　　汉白玉碗，紫红如玛瑙珠子的石榴籽，修长白皙的手探进去抓，画儿似的。
　　“今后这事还是交给下人们才好，你这双手可是为孤沙场点兵的。”他拿出一块明黄手帕，拉起林婉的手细细擦拭。
　　“您这大忙人，等您多不容易啊？期间无事可做，见桌子上有，便剥着玩了，也解个闷。”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了。
　　“成，孤的错，请你吃饭好不好？”
　　全天下能让北漠王陪笑认错的，估计也就林婉一个了。
　　“回头可不许再弄了，再给剥坏了手，还不得把孤给心疼死。”
　　“李烨。”
　　“嗯？”
　　“我不想打仗了。”
　　李烨擦拭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子，不过很快恢复如初。
　　“今儿晚上吃桂鱼吧,洞庭那边刚给运过来的，大半都还活着，拣最好的让厨长拿料腌了，鲜鲜地炖上一锅高汤，你喝了...”
　　“李烨!”林婉怒目滚圆，反而有点可爱。
　　李烨将手帕方方正正叠上又摆好，直勾勾对着林婉的眼睛，面色颇冷，“孤想等凉州收复。”
　　林婉沉寂好久，终于放弃了一般，眸光晦暗。
　　冷冷淡淡的。
　　“好。”
　　李烨这才笑了，事情做得全是血淋淋的现实，莞尔一笑时又像个稚子。
　　林婉用略带着错愕的眼神看向他，似乎有些不堪置信。
　　“我来给婉婉剔鱼刺，婉婉好好尝尝，看还是不是小时候喜欢的那个味道。”
　　“忘了说件事。”
　　“何事?”
　　“方才来的路上好像遇着永定国公家的小世子了，叫，沈、沈什么培的那个。”
　　“沈思沛。”
　　“对，是他。”
　　“怎么?那小魔星惹着你了？”
　　“那倒没有，只是一见他难免多些感慨，一转眼永定王殁了也有些年岁了，小世子竟已长到这么大。平时疏人管教吧？瞧着顽劣了些，可不如小时那般可爱。”
　　“永定王妃本就早逝，天难这孩子，永定王又去于祸乱，也是个可怜人呢。故素日里有些个小打小闹的，又不痛不痒，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
　　“嗤～”林婉冷笑摇头，“还一口一个孩子呢，算起来没二十也该有个十八、九，还行事放浪，一口一个爷。就这个斗鸡走狗的不正经样子，你也放心他袭爵？”
　　“这事孤也是几重思虑过，即婉婉碰巧遇上他又在孤面前提到，那便算是他的造化。这样，择日不如撞日，孤等会儿就拟旨，明日让他入国子监读书。”
　　“随你安排呗，我饿了。”
　　“好，”这个字让他说得格外宠溺，“咱们先吃饭。”
　　“阿——嚏！”
　　另一边的沈思沛打了好大好大一个喷嚏，默默紧紧自己的衣襟，又揉揉鼻子。
　　自顾自疑惑道:
　　“这天儿也不凉啊，身子骨弱了还是怎的？胖子――”
　　胖子立刻颠着大肚子从远处“跑”过来，一路呼哧带喘的，老远就招手。
　　“来了——爷——爷，您可小点儿声，这万一要是让我娘听着了，那，又得指着我的脑门子数落我，嫌我没好好伺候您。”说着放了一个厚篷在沈思沛肩上。
　　“哼——”没好气地，“骂你也是活该，让你再偷吃我梨。”沈思沛搓搓手，朝手上哈了口气。
　　“哎呦，我的爷啊，您还没忘呢？”胖子那张大脸上满满地写着“痛苦”二字，无奈又心酸道。
　　“那怎么能忘？不过呢，你要是快活动活动你这大脑袋瓜子。”沈思沛拍了一下胖子的头，“想想爷怎么才能跟林婉搭上话，想出来个好主意，爷高兴起来，说不准一下子就忘得烟消云散。”
　　“那爷还是一直记着吧，”胖子缩缩脑袋，“林将军那样的神人，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轻易亵渎的。”
　　沈思沛二话不说，直一巴掌打在胖子的后脑勺上，听着脆生生的一声响。
　　“啪！”
　　“宋大娘――胖子今天......”
　　“哎哟，嘘，嘘，嘘，爷，求您了，您小点儿声。”胖子紧张起来小眼睛只有一条缝缝，脑门儿挂满汗珠。
　　沈思沛摘了斗篷就飞速跑向西院，“宋大娘――”
　　胖子只能在后头追，他那体型显然跑得慢，越跟越远。待他追到西院门口，迎面就是一扫帚，打得眼冒金星，接着就被人扯了耳朵。
　　“小兔崽子，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伺候好思沛，怎么说的......我、我怎么说的……”
　　宋大娘边骂边打，胖子边跳边叫，沈思沛在一旁捂着嘴偷偷地笑。
　　等宋大娘打累了一回头，沈思沛赶忙扯着她的袖子撒娇。
　　“大娘～我想吃脑花～”
　　“好，好，乖，受委屈了，大娘这就去给你做去。”
　　宋大娘心疼地踮起脚尖摸摸沈思沛的头，沈思沛顺势下蹲了一点身子，让她摸得轻易些。
　　“哎哟哟，乖孩子，可给苦着了。”
　　瞧这场面，多和谐温馨。
　　然而。
　　在宋大娘看不到的地方，沈思沛傲娇地微扬下巴，不断递给胖子挑衅的眼神。
　　眼见着一老一少走出去老远，胖子不禁哭喊：“啊～娘――我也想吃――”
　　一个扫帚就飞了过来。
　　“你吃个屁！给我站那儿好好反省反省！看看今后还敢不敢欺负思沛了！”
　　“啊——冤啊——”
　　胖子的小眼睛挤成一条缝，扯着个破锣嗓子对天大喊，眼泪哗哗的。
　　次日下午。
　　林婉慢慢悠悠地剥石榴，李烨坐她对面，低着头，相顾无言。
　　“有什么事，说。”
　　李烨这才回过神来，自个儿倒上一杯茶，表情还是很淡。
　　“无事，今晚吃什么好？”
　　这话头转得太生硬，林婉都懒得拆穿他。
　　“你有没有事我还不知道啦？从小就这个死样儿，心里一藏东西就不会说话了。”
　　“你昨日……”李烨不住用拇指轻轻绕着杯沿摩擦，小心地窥测林婉的表情，“”见沈思沛的时候，都聊了些什么？”
　　“这，”应该是觉得李烨思考半天就想问这个有点可笑，林婉略带无奈的样子，“什么也没聊啊。”
　　“当真？”
　　“骗你做甚？”林婉失笑，“怎么？那小子出事了？”
　　“孤下旨让他去国子监读书，他抱着圣旨直找到孤的书房，声泪俱下，说死读书无用，须得亲自历练了才出效果。”
　　“呃，所、以？”
　　“明日出征，他想一同前去。”
　　知道聊到了正经地方，林婉放下石榴，拉过李烨的衣襟擦擦手，又将石榴碗推到他跟前。
　　“吃了。”
　　李烨皱起眉头，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长叹一口气，开始一颗一颗捡着吃石榴。
　　“愁个什么劲儿的？明日喊上他来演武场里练练，让我好好瞧瞧匀给他个什么职位妥帖一些。”
　　“呵，哪里用得着喊？那孩子不学无术，做个先锋的本事也没有啊。”
　　“唔，那就直接扔去下营！”
　　李烨眉头紧锁，似说到了心中忧处。
　　“永定王夫妻早逝，就留了思沛这么一个独子。下营单是乱也就罢了，打起仗来更是弃子一样得使。永定王早年时是孤的太傅，恩师待我绝对不薄，这......我得给先生留个后啊。”
　　“也是，那留在我跟前做个下将吧，见见世面，该好好吓吓他，到时候自然也就愿意回家用功读书了。”
　　李烨这才点头，“也好。”
　　三日后，城墙外，大军过境。
　　林婉三千青丝高高束起，一袭银甲，左手勒马，右手持长枪，英姿飒爽。
　　沈思沛的马就在她一旁，这人坐在马上不三不四地抱着把锈刀，斜戴头盔，叼一根野草，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懒洋洋的。
　　“爷这雄才大略，就做个小小的丢人下将……这爷也就忍了，还连身像样点儿的甲都没有……”沈思沛小声嘀咕着。
　　“来日立了军功，会有的。”林婉接着他的话，却不看他的脸。
　　估计沈思沛原本还想扯皮两句，但行军战鼓已然敲响，只得硬生生将话咽下去，可得憋死这个猴儿了。
　　坐在马上也不见老实，已走出好一段路了，他还使劲回头，被城墙上那一抹大红色的影子吸引住目光。
　　仔细一看，是李烨。
　　又看向林婉，见她一直不回头，不禁有些为这俩人着急。
　　战鼓还在敲，很响，震耳欲聋，吵得人头疼，不得不捂上耳朵。
　　这种情况下喊了林婉十几遍她都不应沈思沛也是可以原谅的，最后只得去拍林婉的肩。
　　他一直用很大的声音喊，一下手不由自主很重，林婉皱着眉无奈斜瞄他一眼，半边肩膀都是麻的。
　　“喂！回头！王上在城楼上看着你呢，再不回头走远了就真见不着了！喂！快回头啊！回头啊！回头！喂！”
　　林婉微微侧脸，浅浅地扫了他一眼，见他双手捂耳，面目狰狞，想必得喊得撕心裂肺。可无奈，战鼓马鸣实在喧嚣，只能勉为其难听着那么一点点。林婉没理会他，又将脸侧了回去。
　　瞧她这样子，沈思沛还以为以为林婉是听不着他说了些什么，于是喊得更加卖力，张牙舞爪像只大灰胖蛾子似的扑棱着想够着林婉给她指一下。
　　可也不知怎的，他与林婉没靠近反而愈来愈远，再一回头，城楼上那还有什么红影啊，也就只得作罢了。
　　当夜，军队驻扎在一片山脚下，四面都点着老高的篝火，暖融融的火光下将士们互相打闹逗趣，享受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婉一向是不喜篝火旁的热闹的，独坐在边角阴影处把玩着一只短笛。
　　“哟，婉婉还通音律呢，厉害啊，不愧是爷看上的女人！”伸出一个大拇指，“来，让爷瞧瞧吹的怎么样。”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朝林婉身旁一坐。
　　“在军中，你应喊我将军。”林婉将笛子收了回去。
　　“切～瞧这小气劲儿的，一个破笛子还舍不得给爷看啊？爷还不稀得看呢！”
　　听着沈思沛这话，林婉微蹙眉，似有些不悦，倒也忍住了没说什么，只起身要走。
　　沈思沛也一骨碌爬起来，一直跟着，一路上那个嘴里的话就一直没停过。
　　想必林婉终于是受不住了，又席地坐下来，只不过这次离军营可就远了。
　　“哎，还是婉婉贴心，知道爷脸皮薄，特意给爷寻了个安生处。谢谢啊！”
　　沈思沛刚有坐下的想法，还没真坐下就被林婉跳起来一个背跨丢出去老远。
　　“小孩子家家的，少一口一个爷。”
　　丢完还嫌弃地甩了甩手
　　沈思沛缓了半天，吐出一口血，苦笑着扑棱，想坐起来，却又坐不起来。索性就不起来了，二流子似的躺在那儿。
　　“呼～婉婉下手真狠。”
　　“我说过，在军中，你应喊我将军。漠视上级命令，自行领三十军棍。”
　　“三十呢，婉婉，要了命了。你都这么摔我一下子了，还不够啊。”这可怜巴巴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婉当真欺负了他呢。
　　“喊将军！”
　　“哟～那多不好，显得那么生分，”故作嫌弃，又冲林婉一挑眉，“爷将来可是还要向王上讨了你来做老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