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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终于喝了孟婆汤(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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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果然招来木灵均的省镜,紫毫笔将朱悉的转世轮回一一画出来,这才在生命的起点处找出由头。原来当年女娲造人,朱悉有幸被捏成个女体,长了十来年,整日里穿着一件枯枝做的小肚兜和一条小兽皮裙在大丛林里“啊哦啊哦”地窜来窜去。这日,正巧看见一株大树底下躺着一名出生婴儿,周围无人,还是原始人的朱悉只好抱回部落将养之。朱悉还是个姑娘,不懂得养小婴儿,照着部落里其她女人的样子将婴儿抱在怀里细心喂养,晚上将小婴儿带在自己身边休息,但因从未抚养过婴儿,害怕睡着之后照顾不好,便彻夜未眠,守着婴儿直到天亮。最后终于撑不住了,便合上了眼睛。再醒来时,床上已无婴儿,而是有一黄髫小儿立于身侧。
“你是谁啊?”黄髫小儿竟能言语。这对当时的原始社会来说意义重大。朱悉“啊哦啊哦”地叫唤两声,始终不明白对方的意思。黄髫小儿环视四周,见有不少绳结悬于墙上,便摘下来道:“你们是靠这个东西交流吧,我看看。”几番琢磨下,黄髫小儿已能够用绳结表达自己的意思。原来他便是昨晚那个婴儿,他是从天上来的,所以能一晚便长成三岁的模样。朱悉当场拜服,赶紧向他磕头。黄髫小儿动了动手脚,却道:“多谢你救了我,我法力还未恢复呢,还需要在你家叨扰几日。”朱悉当然愿意,遂拿出自家的食物招待他。
住在朱悉家的木灵均闲来无事便交朱悉认字说话,久而久之朱悉便成了部落里第一个会写字和说话的人,众人奉她为巫女。转眼十来天过去了,木灵均由黄髫小儿长成了少年儿郎,有了初级法力。他现在与朱悉一般大了,便对朱悉说:“我要回天上去了,以后再来凡间找你。”当时的朱悉已是芳心暗许,万般难舍,见留不住对方,便取下用自己乳牙穿成的手链送给木灵均。木灵均凝视着乳牙项链,只见那些小而圆润的白色牙齿发出剔透玲珑的光芒,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了眼前女子的笑容,娇羞的、可爱的、调皮的、坚定的模样均杂糅在她的笑容里,像一个小太阳发射出永远不竭的光芒。
“叫它太阳手链吧,我会好好珍藏的。”木灵均说。朱悉的嘴角向两边伸展,好像两片翅膀朝他飞来。他情不自禁地亲吻上那两片红色的翅膀,似乎要让这两片翅膀融在阳光里。朱悉陶醉在他的吻里,浑身酥软,久久不能自已。“你、一定要、记……”朱悉笨拙地说话,外加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希望木灵均永远不要忘记自己。
“没齿难忘……”木灵均留下这样的话便飞升上天了。
可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数万年。后来,朱悉成为了部落的巫女,受到尊崇,但独身终老、郁郁寡欢,临别之时依然企盼地看着天上和远方,希望木灵均来瞧上她一眼,直到入了黄泉喝了孟婆汤也没有再见心上人。到了后世、后后世、后后后世……这一切就跟从未发生过一样,波澜不惊。
月老看到此处不禁抹泪。他本就掌管人间姻缘,向来多愁善感,见这对意外结缘的有情人却不知何故相忘于江湖,实心中不能释怀。
“此事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司命脸色铁青,月老询问良久,方才道出实情。原来司命在还没有成为司命之时,不过是一个下等小仙,被派去看守建木。届时建木仙胎依然成熟,只等落地。正值司命看守之时,却因为忙于梳理自己的美鬓而晃神,导致仙胎瓜熟蒂落坠入凡间。
朱悉看见自己那一世如此孤独凄楚地死去,不免伤心。木灵均温言道:“原来我们有这样的因缘际会,怎么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朱悉撇过脸去,冷冷道:“你是天上的神仙,想不起我这等蚁民,有什么奇怪的。”木灵均听她话里有抱怨,正欲安慰。月老却走过来,首先跟朱悉致歉:“这是一次意外,让你伤心一世,真是抱歉啊。我进进出出凡间风月场数千年,总是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的,要是见到两情相悦的男女不能长相厮守,不免心痛。若你们俩仍然有情,我便顺了红线老祖的意思,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你们凑成对。”朱悉摇头道:“大可不必,他早已忘记了,我也早已轮回转世,不提从前了。”
月老点点头,叹道:“你能这样想便很好了,其实人这一世不是只有爱情,还有许多可以去体味珍藏之人和物,若能放开怀抱,任爱去留,那便能得大自由和大福气了。想当初织女和牛郎也是一场意外在到一起,王母不允,织女找到我,希望我帮她想办法。我见他们真心相爱、难舍难离,心内不忍,便向王母请奏,定每年的七月初七为他们相会之日。他们现在还时时相守在银河畔隔河相望,常令闻者悲悯叹息。”木灵均听月老这么说,颇有些不理解:“为何仙凡不能相恋?”月老望向他,只见他眼底一片赤诚,倒瞧得自己猥琐了,支支吾吾:“自古以来便如此。”
“既然这样,何时放我,我要回家。”朱悉不耐烦道。月老和司命相觑一眼,颇有计较。两人合计一番,你推我让,最后还是由资历更深的月老出战。
“朱姑娘,虽然你已忘情,但红线老祖不依不饶,定有缘由。况且若红线老祖定要将二人捆绑在一处,除非……”月老后半截话吞到了肚子里。
“除非什么,你快说啊!”朱悉急切道。
“除非二人真心相爱,否则无法逃脱啊。”月老坦言。
“你这说了跟没说是一个样啊!”朱悉啐道。
“倒也不是没有其它办法。”月老又跑出一个话引子,可急死了众人。“你倒是快说啊!”连司命也受不了月老这罗里吧嗦的脾气了。“朱姑娘并非是二世为人,但前几世却没有发生类似的情况,诸位想过原因吗?”月老又来了。
“因为我没有来天庭啊!”朱悉道。
“非也。”月老摇头捋须,“红线老祖是上古法器,法力无边,绝不会只管天不管地。定然是朱姑娘这一世与前几世有所区别,必定是这一点区别便是红线老祖缠着你不放的原因。”
“有道理。”木灵均和司命连连为月老的推理点头喝彩。
月老清了清嗓子,道:“我在凡间便留意到姑娘了,如若没有猜错,姑娘今生为人是没有喝孟婆汤的吧,不光没有喝孟婆汤,而且还喝了孟婆的眼泪,以至于前几世的事情历历在目、旧怨难忘。”
朱悉记得孟婆的嘱托,此事千万不能透露出来,便使劲否认。哪知木灵均这个猪队友却跳出来指认她:“你是没有喝孟婆汤的,无裘都告诉我了。”于是,将朱悉如何没有喝孟婆汤一事一五一十抖落出来,还以为自己做了好事,帮朱悉找回了记忆。
“你是不是想我死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死了就不会缠着你了?”朱悉阴狠地盯着木灵均。木灵均一个激灵,用被捆绑的双手将朱悉拉远,尴尬笑道:“何出此言?”朱悉做了一个砍脖子的手势,道:“哪凉快哪待着去!”木灵均哦了一声,抬腿要走,结果红线牵动了朱悉,朱悉的双脚还被绑着呢,这下被木灵均一拉,一个趔趄往前栽去。木灵均眼看着朱悉就要碰到地上,自己的双手却被绑着使不上劲,情急之下只好一个挺身滚到地上给朱悉当了人肉垫子。朱悉将自己的胳膊肘撑起来,正抵在木灵均的心窝子里,木灵均大叫一声“哎哟”,朱悉连忙笨拙地挪开身体。说也奇怪,红线老祖竟然从朱悉的脚脖子处缓缓地松了开来,又围着木灵均的手腕上绕了几圈,乖乖地又回了铁杵的针眼里。
“这红线解开了。”朱悉道,“那我可以回去了吧。”
“万万不可。”月老急忙阻止。
“这红线解开了,我还不能回去吗?”朱悉不忿道。
月老黑豆似的眼睛转了转,发出精光,捋须道:“老朽自然不能强留姑娘,但姑娘可有兴趣做个交易?”
一听有交易,朱悉的脚步不自觉的顿了下来。
月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姑娘是来凡间寻儿子的,现在儿子已经找到了,姑娘的心愿已经了了。不如再回地府把那该喝的孟婆汤喝掉吧,省的夜长梦多,后患无穷啊。”
“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你们有后患关我什么事?”朱悉直言道。
“你要知道仙凡不能在一起,否则……”司命的话还没有说完,朱悉就抢白了过去:“否则毁天灭地、乾坤颠倒、万劫不复嘛,我知道,那又怎样!天地是你们在用省镜菱镜编纂,乾坤是你们在掌管,至于万劫嘛我这么多世为人都经历过了,所以呢……我想爱谁就爱谁,我不想爱谁就爱谁,凭什么听你们的?对不起,诸位,不奉陪了。”朱悉抬脚就要走出司命宫,转念一想,不对啊,她可不会法术,不会回凡间,于是转头对木灵均道,“你带我上来的,要负责带我回去。”木灵均被朱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气势镇住了,呆立原地,见朱悉唤他,便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且慢!老朽的话还没有说完。”月老总是这个毛病,爱卖关子。
朱悉抱手在胸,好整以暇:“请继续。”
“姑娘说的是过去,而我要说的是未来。”月老开始如痴如醉地画饼,“如果姑娘肯喝孟婆汤忘记过去,那我们就可以去改变你的未来,尤其是你儿子棠本罡的未来,他想在招仙大会获胜,拿到成为初级仙人的资格。恁他本事再大,如果天上无人可是办不成的。但如果老朽和司命肯为棠本罡奔走,以他的修为成为仙人不是难事。姑娘,意下如何?”
朱悉果然心动,步子不再往外迈,狠话也说不出来了。司命见月老许下这样的承诺,急得舌头打结:“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是天命……”月老劝司命稍安勿躁:“要是被玉帝知道你守护建木时玩忽职守,导致仙胎坠落凡间,小心推你跳诛仙台!”司命吓得脸色惨白。月老又反过来安慰他:“两害相权取其轻,先解决一个再解决另一个。”司命拱手对月老道:“您智慧深远,定要为小弟筹谋。”月老扶起司命,心道:“姻缘宿命本就一体,若被玉帝发现木灵均竟然与凡人有情缘,不仅司命要被抛下诛仙台,恐怕我也自身难保啊!如今只得弃车保帅了。”
“我如何信你?”朱悉问道,看来是答应了。
“仙人是不说谎的。”月老道,“况且司命也没有逆转时空的能力,仙界有这种能力的人只是少数,他可不想使自己玩忽职守的名号人尽皆知,倒不如成全棠本罡将这个意外拉入正轨,便万事大吉了。”司命叹了口气,只好点头。
“你不许再帮司命逆转时空了。”朱悉看着木灵均道,“棠本罡是有真本事的。”
“我当然不会了,既然棠本罡赢得招仙大赛能被纳入正轨,我何苦要当这个恶人,我巴不得能见到你们呢。”木灵均冲朱悉爽朗一笑,仿佛他们已是老友。
朱悉见他这笑容颇为心动,但转念一想自己是定要和他各割席绝交的,便狠下心肠说:“那好,我便随你去喝了孟婆汤,了了这桩陈年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