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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理财政妍姐动无名 宠小星洪爷立家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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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几日正值襄阳府四年一度的商会推选,当地衙门的官员并着地方上有头有脸的商户都集在昭明台前,推举着有名有望的士绅号令商会,保护地方。因此洪大爷这几日早出晚归,此时刚交申时,自是不在府中,妍姐心下算定,唤了两个不当班的贴身小厮兴儿、旺儿回话。兴儿、旺儿起先都在花间外厅候着,听着一声唤,忙进到里间,妍姐歪着里间芙蓉榻上,先问了一句:“旺儿,你们爷账上添了一件和田青玉马上封侯的摆件、一件垂钓图的青花哥釉瓶,并着几件金银首饰,怎么全没个影儿啊?莫不是你们几个趁着你们爷不妨头,都昧下了不成吗?”兴儿、旺儿对看了一眼,回到:“回奶奶的话,奴才们并不敢昧下,那些东西都在姨奶奶房里呢!”妍姐儿冷笑一声,下死命得啐了兴儿一口,恶声道:“姨奶奶?她是哪门子的姨奶奶,你叫的这样亲热?”原来,洪大爷虽纳了宝带,却因宝带未曾有孕,妍姐只许阖府上下唤她“新娘”,并不许提“姨奶奶”三个字,这兴儿、旺儿为讨洪大爷欢心,背地里叫惯了,冷不防在妍姐这里得了罪过,都不敢言语了,妍姐又问道:“怎么停下了,没有别的回的了?”兴儿接着回到:“那一日爷带了林新娘去赴李家的宴席,林新娘说道没有拿得出手的头面,怕去了别人笑话,故而爷带着林新娘去了首饰铺子,挑了几件首饰,之后,林新娘又要了上面的两个物件摆在房里,爷说份例上说不过去,林新娘便央着记在爷的份例上,爷原不叫记账,说是月底拿着体己补了,怕是最近混忙忘了,才有这亏空的!”妍姐听了微微冷笑,回头对青萍说:“看着我都是死人啊!”青萍不敢答应,只有在一旁赔笑。妍姐越想越气,直直得瞪了几句话的工夫,对着跪着的几人说:“好!很好!都滚回去吧,下回再有这样欺上瞒下的事情,先摸摸你们有几个脑瓜子!”这几个听了这句,一颗心才暂且放定,忙忙得又磕了几个头,一溜烟儿的出去了。
妍姐儿歪在贵妃榻上,唤另一个贴身丫头绿荷去偏房叫林新娘来回话,又叫了几个陪房媳妇吩咐了一番。好半晌才见林新娘扶着一个小丫头的手,颤颤巍巍的向正房挪来,进了房来,福了一福,不待妍姐儿唤起,便搀着小丫头起过身来,站在一旁。妍姐儿在一旁打量着,宝带身上桃红锻袄,月白绫裙,头上插着支蜻蜓展翅的金钗,眉目含情,言语娇怯,那里还有三月前那怯生生的丫鬟样儿,妍姐越想越怒,沉声儿对宝带说:“我又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主儿,还用得找对着我行动风流吗?”宝带也不答言,立在一旁仰着脸儿望着妍姐儿,直看得妍姐儿一腔怒气都发作了出来,扬手打了宝带一个趔趄,骂道:“好娼妇,也不知仗着是哪一个的势,也学会撺掇着主子要这要那了,也不看看造化够不够,会不会折了你这条小命!不过借你的肚皮生个种,兴头个什么!好不好的,拉出去二十两银子卖了,到那千人骑万人跨的地方再风流去!”说着一叠声得让人拿绳子捆去,宝带初时只不言语,后来听说要拿绳子捆到娼馆里卖了,唬的呜呜咽咽的哭。那一旁,几个陪房媳妇到了偏房,将值钱的东西都聚在一起,搬得搬、拿得拿,几个小丫头见了这个阵势早早得躲到一边去了,由着她们把所有值钱的家当搬到上房里去了。妍姐儿看着东西拿来了,伸手又拔了宝带头上蜻蜓点水的金钗,命人剥了她身上的绫罗,恨声说着:“下作的胚子,还跪在这里讨什么嫌?怎么,莫不是还打量着要等你们爷回来告状去?仔细你身上的皮!”说完,便着人轰了宝带出去,自去安歇不提。
却说宝带回到偏房,看到房内值钱的东西全被搜刮一空,各色箱笼屉子大开,首饰盒子里只剩下几朵半新不旧的绢花,身上簇新的衣服也被剥去,只着了单衣,蓬头散发的在床沿上抽噎,不一会儿,洪大爷便从外厢赴宴会回来了,带了三分酒气,也没有去上房,径自到了宝带房内,一进房中,看到狼藉一片,爱妾坐在床沿上哭的两个眼睛如同桃子一般,三分酒立时醒了两分,连忙一把搀起爱妾,细分缘由,一壁让人赶忙把房间收拾干净。宝带一见了洪大爷,原来的呜咽都化为嚎啕,梨花带雨、粉面垂泪,扑在洪大爷怀里,抽抽噎噎得说道:“奴终于见到大爷最后一面了,奶奶说了奴不安分,要把奴卖到娼家去呢!”洪大爷闻言剑眉竖立,怒发冲冠,立时就要发作,宝带瞅着洪大爷脸色不好,越发得边哭边说:“奴本是薄命之人,承蒙大爷不弃,服侍一场,自忖没有那么大的造化,越发的小心谨慎,期望能为大爷生下一男半女的,谁知这样主母尚且不容,求大爷立时撵了我出去吧!”洪大爷听了,气得浑身乱战,那酒一发得涌上来了,携了宝带,领着偏房的几个仆妇丫鬟,怒冲冲的便往上房来,进到上房,青萍赶忙迎了上去,还未曾请安问好,便挨了劈头一记,只打得向后踉跄一下,又听得洪大爷瓮声瓮气得说道:“捆了这眼里没有主子的娼妇!”妍姐儿正在内厅准备安歇,听得外面喧哗,忙忙赶了出来,见几个粗壮仆妇一发不顾得体统,正揪着青萍打骂,便厉声喝止:“谁敢在上房撒泼,还有没有规矩了?”洪大爷借了酒盖着脸,拉着宝带,向妍姐儿道:“是我叫她们捆了青萍,怎么,你的奴才连主子都敢犯,我还打不得她了!”妍姐儿一听,又羞又恼,杏眼圆睁,觑着宝带到:“主子?她也配?不过是我从小的二等家养奴才,陪你睡了几日,就成了主子了!我倒要去衙门评评理,看看一个妾能不能称主子,看看服里纳妾是个什么罪?看看宠妾灭妻又是个什么罪?趁早治死了我,你们乐呵去!”说着说着,不觉心灰,面上虽然刚强,眼眶已是红了。妍姐儿一出来,洪大爷的酒已醒了七成,再听了这几句又刚强又委屈的话,心内也已有了几分悔意,自古以来处置家事便属正妻份内,打骂小妾虽是刻薄但也无可厚非,自己都不该带了这许多下人来给她没脸,可一时之间又下不来台,两下里便僵持下来,一时谁也不曾开言,上房里面鸦雀无声。宝带一见洪大爷因为妍姐儿的两句话,泼天的怒火都盖过了,料的今天是挣不回脸面的,又怕转过日来,妍姐儿越发的没有好脸色看,不如今天在大爷面前讨个乖,说两句活话,兴许还能放过去呢,想着便跪在妍姐儿跟前,哀哀哭了两声:“都是奴家的错,求奶奶责罚,若是因了奴,让主子和奶奶失和,奴家更是万死难赎了。原是奴怕身份寒酸,挑唆着主子给置办了几件首饰器具,奶奶以份例收回,自是一片好心,怕我命小福薄,折损了福禄,奴不敢有丝毫怨言,只因大爷酒醉,奴家未及言明,致使大爷误会了奶奶的好意,都是奴家的过错,求奶奶原谅则个。”说罢,又俯下身去磕了几个响头,洪大爷见了个台阶,也不忍爱妾长跪,上前挽了妍姐儿,赔了个笑脸:“原是我的不是,这样,宝带你且自回偏房,明日到上房来,与你奶奶斟茶赔礼,再送几件首饰与青萍赔礼也就是了。天也晚了,夫人我们且自安歇吧!”这一厢想着就坡下驴,就能稳稳妥妥的弹伏了此事,哪晓得妍姐儿那一厢听得两人一唱一和,珠联璧合,便要轻轻巧巧得揭过,这口气越发得上不来了,沉着脸儿说道:“这么个便完了?不是刚才嚷着要立规矩吗?你见过哪个妾挑唆上人不合,斟茶赔礼便算是揭过了?我是没有见过这个规矩!到底是你们寒酸发迹,照着我们朱家,撵出去都是小的,打死也不值个什么!”这句一听完,只气得洪大爷三尺五雷轰,七尺神暴跳,噎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再不耐烦拿热脸凑着冷屁股,挥挥袖子,携着一干人等,回到偏房不提。
欲知妍姐儿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