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墙》籽潋

2、咚咚

　　一辈子很快，闭一闭眼就过去了。玉簟秋闭上眼，不再回忆刚才楼下的场面。

　　她睁开眼睛，蓝色天花板的尽头，是她房间的半截空调。另外半截延伸至隔壁主卧。

　　这房东的常识真心不行，这么装空调看似省钱，实则耗电。当然，最消耗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和谐。

　　玉簟秋想关空调。但隔壁住着血气方刚的少年人，陆持之房间有几台设备，开机后需要散热，不开空调肯定不行。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

　　“你冷么？”清泉般浸心的声音钻进耳里。

　　玉簟秋不确定隔壁的声音是对她说的，还是对他的游戏队友。

　　“要是觉得冷，可以把空调关掉。我开电风扇也行。”

　　玉簟秋贴着墙：“是在跟我说话吗？”

　　“嗯。听见你打喷嚏了。”他声线放低，还是那么好听。

　　玉簟秋内心被这话暖到，瞬间不觉得冷了。她扮演着中国好室友：“没关系没关系，不能让你热着。”

　　空调发出“滴滴”几声，温度从22度升到了26。

　　玉簟秋翻身趴在枕头上，趁机跟墙对面的人搭讪：“咱两也算有缘，方不方便加个好友？”

　　“不太方便。”

　　预料之中。才认识几天，总共就见过三次面，每次不超过三分钟，是她也会这么说。但他的语气听上去有点赌气的意思。可能是她的错觉。
　　“没关系没关系。”玉簟秋很大度：“等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再加。”

　　隔壁安安静静，玉簟秋可以想象出他此刻抿唇酷酷的表情。

　　凌晨时分。隔壁楼那对小情侣开始操作。玉簟秋开始帮他们计时。
　　这次用时三分钟，快了快了。

　　*

　　早上起床，鞋架上的男士拖鞋摆的整整齐齐，柜子上的车钥匙也拿走了。陆持之不在家，玉簟秋开始录制视频。

　　今日份更新，还是一堵墙。

　　网友咬牙切齿：炸炸你行不行！？不行放着小哥哥让我来！

　　玉簟秋年少无知那会儿性格冲动，也因此得罪过很多利益相关的对手，喜欢她率性的粉丝把她的名字调侃成“玉点炸”，一点就炸，亲切称她：炸炸。

　　小锤40大锤80：【合作请私我。】赞4.6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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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凿墙电锤：【都让开！我要开始作业了！】赞9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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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A：【都十天了，博主还没搞定帅哥，也没开链接卖东西，不像是剧本唉。】赞1.9W
　　网友B：【我靠我去看了剪辑那个录屏，这么帅的室友是真实存在的吗？为什么我遇到的都是奇葩！】赞1.1W
　　网友C：【关注了，等一个‘我们在一起了’】赞7963
　　……

　　玉簟秋丧丧的调调，还有那刻意压着嗓说话的卑微语气，以及入镜的半截空调，成了众网友快乐的源泉。她的段子被剪辑恶搞，发的视频也很快就点赞过百万。

　　当年那个段子手炸炸好像又回来了。

　　代理嗅到商机找她合作，给的提成很丰厚，玉簟秋忍痛拒绝了。她太倒霉，指不定哪天陆持之搬走她就被打回原形。她最火的时候正好高三，学业繁重，爸妈怕她分心，拒绝了无数找她签约的团队。现在想想，爹妈简直就是日行一善。要不是二老及时阻止，她赔偿的违约金估计都够跳八次楼了。

　　就她这倒霉蛋运气，还是专心当个社畜吧。

　　到公司实习的这两天，玉簟秋一直在适应庞大的园区路线。乙致公司总部办公大楼的设计极具艺术科技感，像花园，又像图书馆。招工面试很严格，名校毕业生挤破头想进，玉簟秋的短视频虽然很红，但相比其他实习生，她的履历并不是特别出彩，能进真的是走大运。

　　中午，一千多平米的食堂人山人海，一眼望过去全是餐盘。玉簟秋点了三菜一汤，找位置坐下。

　　已经整整十天，除了在陆持之面前丢过一次脸，暂时还没倒过霉。她划开手机，早上更新那条视频底下评论很和谐。

　　一个追着她骂了18个月的黑粉发了条热评：【突然有点喜欢这沙雕了。】

　　沙雕。比起之前骂她哗众取宠、江郎才尽、段子不好笑，这算得上褒义了。

　　连黑粉都没有黑她，很不适应。

　　玉簟秋怀疑二次元的霉运有可能已经转移到三次元。完成手绘后，她编辑邮件发送给Lydia。

　　“这么快就弄好啦？效率不错啊。”

　　担心Lydia挑刺，玉簟秋精神高度警惕：“也，没有很快。主要是Lydia姐教得好！”

　　“我哪有教你什么。”Lydia很喜欢小姑娘眼里有活这股劲，身边有个青春洋溢的氧气女生，上班都没那么困了：“是你悟性好，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强多了，可以可以。”

　　被触屏侠伤害刁难的玉簟秋头一次感受到社会的温暖：“谢谢Lydia姐！”

　　玉簟秋回到工位，用红笔在日历上画了个圈。

　　和陆持之同居的第十天，没有倒霉。

　　第十一天。测试以来从没出过问题的乙致软件，头一回出现重大BUG。项目组全体成员紧急加班，忙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玉簟秋怀疑，是她的霉运连累了公司。噩运终究还是来临了。

　　Lydia还没吃饭，孩子也没去接，已经埋头工作一个下午。玉簟秋内心有愧，主动提出帮她加班。Lydia朝她投来感激一瞥，说这些工作比较复杂，她经验不足有可能越帮越忙。

　　见她一脸愧疚，Lydia招手：“那你帮我把这些文件送去五楼给建模小陈吧，找不到就问前台。然后再帮大家买杯咖啡。记得留小票好报销。”
　　“放心吧Lydia姐！”玉簟秋的负罪感稍有减轻。

　　送完文件，她下楼排队买了咖啡送上去。小陈以为她是本部门谁的助理，使唤她去找美术总监送东西。美术总监以为她是建模组的人，又让她去楼上找策划。

　　她像块砖头，哪里需要搬到哪。最后莫名其妙加上了制作人的微信。

　　一个刚来三天的实习生，因为百年一遇的内测大BUG，在一天之内加上了一群领导。这大概就是，天道酬勤？玉簟秋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给制作人发信息。

　　制作人是游戏公司最大的那一位，一般都在公司占股，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大老板。

　　玉簟秋慎重地编辑了一大段自己的来历和用意，用词斟酌。最后全部删掉。
　　反正这种大领导她平时也碰不到，拍马屁也轮不到她，干脆直接一点。

　　炸炸：【您好，请问您什么时候回公司？张总监有份文件等您签字。】

　　聊天框里一片安静。

　　玉簟秋点进对方的头像。和她一样，除了美食就是美景，一年也发不了两条。

　　对方大概率是还没看见，过了很久都没回复。她不想等了，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这时，聊天框弹出消息。
　　Zaidan：【抱歉，刚在忙。需要签字的文件放我办公桌上就行。】

　　制作人办公室在哪？领导在忙，她不敢过多打扰，去问了值班保安。

　　保安大叔眼神犀利，指指总裁办公室。守在门口，仔细盯着她，等她把东西放进去，警惕性很高地把门锁上。

　　玉簟秋严重怀疑保安大叔商战片看多了，把她当成了商业间谍。

　　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半。今天是周五，隔壁静悄悄，那对小情侣终于被她熬没声儿了。

　　周末的夜，是美好的夜。玉簟秋洗漱完，把自己抛进被窝里，准备一觉睡个饱。

　　她觉得热，看了眼，发现空调运作指示灯没亮。陆持之是没回来？还是怕她冷所以没开空调？她下意识贴墙，竖起耳朵。

　　床架子有些年头了，一动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她翻身，动作稍微大了点，“咚”地一声，床沿撞到了墙壁。

　　“睡不着？”

　　私语般的低音，像大片烟花爆竹瞬间被点着，在她脑内轰然炸开。紧张和惊喜并存：“你没睡啊？”她问了一句废话。

　　陆持之“嗯”了声，鼻音意外的性感。像是困倦，又带点无奈。

　　玉簟秋小心翼翼躺平：“是我吵到你了吗？”

　　“不是。”陆持之说：“我也还没睡。”静谧的夜晚，他的声音变得尤为清晰，也添了些暧昧。

　　他不像是会介意别人有没有心理负担的人，所以应该是真话。玉簟秋偷偷打了个哈欠：“那就好那就好。”人已经困傻了，她下意识接了句：“晚安。”

　　陆持之顿了两秒，隔着堵墙：“晚安。”

　　同居的第十二天，周末，和室友小哥哥共进早餐。

　　这是玉簟秋今日份更新视频的标题。

　　她拍的豆浆油条，远处，一双男士拖鞋入了镜。她坐在餐桌前，室友坐在沙发上，两人仿佛相隔万里，各自用餐，各不相干。

　　网友：就这？？？就一只JIO！？你到底行不行！！！

　　玉簟秋叼着油条。行不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旺到她！

　　招财猫的运气非同凡响，就一只JIO，那流量仿佛被下了巴啦啦小魔法，没个百八十万不许停下。眼看着点赞数蹭蹭的往上涨，玉簟秋怀疑网站是把她的号当官方账号了，“限流”两个字被抠出了程序。

　　陆持之左手端咖啡，腿上摆着笔电，他低头，碎发落在眼角，覆住他漂亮的眉眼。

　　发现她的注视，他侧头看过来，眼神困惑：“你要拍沙发？”他起身，准备把位置让给她。

　　玉簟秋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想拍你，可以吗？”

　　她的笑容绽放得有些刻意，更准确的说，是狗腿。不是异性间被吸引的爱慕，也并非礼貌式，而是面对吉祥物。
　　没错，就是吉祥物。
　　她看他的目光，如同虔诚的信徒在财神爷跟前叩拜求财。

　　“兄弟？”玉簟秋咧嘴，讨好地眨眨眼：“如何？”

　　陆持之起身，把咖啡纸杯放到桌上。

　　他弯动眉梢，垂下薄薄的眼皮看着她：“兄弟，你莫不是有断袖之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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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玉簟秋：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个女的，只有他不知道！（躺倒
陆持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