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红尘小童

28、第 28 章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他说：“写这句吧！”于是旁边的一个伯父便手拿毛笔颤颤的在对联上蜿蜒着，然后，院子里的侧门，一年四季悬挂了这一副对联，直到红色慢慢褪去露出片片白底的颜色。我不懂，那时候多么喜欢听他和别人说话，看着旁人弯腰低头大开大合的在对联上留下墨痕，他一边慢慢随着别人写边拉着对联，防止墨汁到处流淌。看着熟悉的一幕，我的记忆总又积攒了点，个子也高了点，他在我看似一成不变的面容里渐渐老了点，一年一年的春节总在这不变的期望、对话、等待里，来了又去；

　　“zhuzi上从上到下是几代先辈入住的地方，咱们一般只写五代”，他一边解释一遍在上面写着祖辈的名字，zhuzi很模糊的两个字，方言的发音有称“族子”，有说“家堂轴子”，挂在墙壁上逢年过节用来祭祀和供奉，男士写名字，女士写某氏，我指着倒数第三行“这个写谁”，“你爷爷”他回答，“这个呢？”我又问道。“写我和你母亲，下面的写你们”，他指着倒数第二、第一行说道。”“好害怕啊”“害怕啥，人都会死的”,他微笑着说，我再次盯着挂在墙壁上zhuzi里飞檐翘角的几合院子，内心恐惧和别样心思蔓延，人去世了，就要把名字写在上面，住里面吗？对未知的世界迷茫、恐惧，如果可以，小小年纪不愿长大。

　　“我再支持你一次”，因为拿了学校的烟，早已经忘记干了什么，学校让我赔偿，可是除了不多的生活费，我拿什么赔呢？心里倔强着、忐忑着不说话，看着他蹲在门边，一边吃饭一边慢吞吞的说着，身影蜷缩的那么小，初二的叛逆里满是莫名的不屑，但更有心安，青春的试错，让他一次次为我买单；

　　“为什么是二建呢？比一建好还是不好？”他拿着我的二建成绩单，皱着眉毛说道，彼时我因为一次通过的二建有些开心，拿着成绩单给他分享。多少年，好像很少再有机会很少再有人一起分享不怎么成功的经历和鲜少开心的事，一建通过时我没有再告诉他，工作调换时我也没有告诉他，他和母亲一直以来电话问我，工地里或者工厂上班还好吗？我说“好的”。不愿或者觉得无法说出口，又或者自以为是的怕不懂不被理解，我想起来他在我小时候说道：“你的自尊心强有什么好的呢？”可这明明无关啊，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成长的无知啊。

　　“你坐过飞机了，我和你母亲很高兴，咱们一大家里，还没有多少人坐过呢”，09年我去了趟海南旅游，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他在我工作的工地板房里和我提起，有些自豪的语气，躺在他的床上，我昏昏欲睡，天太热，偶尔眯下睁眼，看着他穿着宽松的黑条纹体恤，腹部因为手术留着长长的伤疤，T恤上摆时，那么醒眼，伴随着“砰”“砰”一下一下，节奏的用力弯腰擀面条的声音里，我耳边他说的话慢慢模糊，炎热的夏季，他在身边，我睡的好安逸。

　　“你们大了，你们的事情你们商量，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没有人听啊”，他电话里语调轻缓有丝无奈，几年前我和兄长关于家事不同看法争执时，一激动，我开始有些结舌，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生着闷气，无关对错，也没有很清晰的表达，情绪激动着，大着声音一如既往的固执如牛，“不要生气，容易伤肝”,他的声音，犹在耳边，他身边，我肆无忌惮的发着脾气，因为没有代价，身边的人是用来爱的，不是伤害的，多少年后我才慢慢懂，珍惜难做，佛讲因果，又曾绕过谁？

　　“我们是农村人，我和你母亲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也不给你添负担”病逝前的十几天，他电话里给我这么说，从我大学毕业开始，一年或者两年，他总辗转在医院里挂水、消炎，身体好些就和母亲一起做零散的短工，我怎么曾经那么无知的以为他不够吃苦？我又何时觉得他和母亲是我的负担？我们努力，不过是为了成为普通人，抱怨是因为无法接受平庸的自己罢了。

　　“你嫂子第三个孩子了，我要去北山祈求有种药，可以使得胚胎女变男”，多年前他和母亲都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到嫂子第三个女儿即将出世时，他电话里这么给我讲，我大惊，告诉他不可以也多么的不科学，几年的时间里，他会当着我面叹气，或者感慨村里背后总会有人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直到我小孩出世，几分钟一个电话的确认和喜悦让我能体会到跨域地域的亲情链接，我才知道，他也如此传统，血脉和亲情的延续重要吗？多少次我也问自己，作为儿子我对他做的事情，如此有限，他甚至当我面说他缺少一个女儿，因为我的照顾不足，他却总会为我没有当回事的小事，开心或者沉默。

　　无助时给你力量，成功时比你开心，难过时比你担心，父亲的名字，易写难做，平凡而巍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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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助时给你力量，成功时比你开心，难过时比你担心，父亲的名字，易写难做，平凡而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