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敌对我念念不忘》星月酿酒

5、第 5 章

　　解星用过饭后，便打听好了惩戒院的位置，打算去看看唐舒。
　　原先是因为想确定雪红糕里有哪些食材，现在虽然已经知道了过敏物是杏仁，但左右在这儿也没什么事，还是去看看好了。

　　到惩戒院有一段不短的路，一路走来不时碰见往来的侍卫，依衣着不同大概分了三阶。

　　最次的一阶着浅褐色服饰，人数最多，多从事运送物品，或洒扫一类杂活；
　　其次是着深褐色甲胄的，人数要少些，多从事巡逻轮岗一类职责；
　　最少见到的是着暗青色服饰的，多是小领队一类，那日唐舒也是穿的这样的衣服。

　　侍卫们往来运送的东西颇为古怪，像是些大大小小的偃甲机关，只匆匆一眼也不知道是作什么用的。
　　解星虽然好奇，但也按住了想一探究竟的欲望。

　　毕竟是在关鸣川的阵营附近，万一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军情机密，关鸣川手中的火铳就得落到他头上了。

　　走了半天差点迷路，解星不得不问拦人问路。
　　“请问惩戒院怎么走？”

　　侍卫突然被拦下，原本看到陌生面孔还有些警惕，但目光一落到他身上的衣袍，态度忽然恭敬了许多。
　　侍卫道：“回公子，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岔路走右边，到第二个岔路走中间，再走一炷香差不多就到了。”

　　解星谢过他，瞥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疑惑。
　　他身上这件是刚醒来时放在床头的，原先的衣服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件月白长袍，仔细看去用鎏金线绣了不明显的暗纹，特定角度下波光粼粼，似水波流动一般，不刻意显眼却有种脱俗的清雅贵气。

　　也许是运气好，这套衣服简直像掐着他的尺寸做的，无一处不合身。

　　但衣服当然不会是特意给他做的，且不说没人知道他的身形尺寸，就说他如今表面上是关鸣川的朋友，实际就是个被莫名其妙劫回来的人，谁会给他制衣服呢？

　　应该只是谁的身形和他差不多，临时被拿来给他罢了。

　　解星按指引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周遭越发冷僻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甚至连吹到脸上的风也冒着寒气，让人手脚发凉。

　　迎面路过两个推车的侍卫，脸颊冻得通红，车上用厚厚的棉麻布包着巨大的冰块，车轮吱呀呀从地上碾过。

　　原来这下面是储藏用的冰窖吗？
　　怪不得越走越冷，还少有人来。

　　解星侧身避让开，隐隐听见不远处有敲击声传来。他继续往前走了会儿，便看见路旁一块伫立的石头，上面正刻着惩戒院几个大字。

　　再往里是一扇严丝合缝的黑晶石门，两旁的守卫看见他，厉声道：“站住，未经允许，闲杂人等不得出入惩戒院！”
　　解星道：“我是关统领的朋友，他允许我来看看唐舒。”

　　其中一个闻言拿出一本小册子，翻开看了会儿，点头：“确有此事。”
　　另一个摸出一个钥匙样的东西，按入了身后石壁的凹陷处。只听里面机栝嗝哒哒一阵运转，沉重的石门竟自己挪开了，白森森的寒气顺着地面倾泻而出。

　　守卫道：“公子可以进去了，唐舒就在里面。不过里面严寒，公子还是不要久留为好。”
　　刚说完解星就打了个喷嚏，有点后悔怎么没多穿点过来。

　　这里面还真是个巨大的冰窖，岩壁都结着层厚厚的冰，先前那阵敲击声变得越发清晰了起来。

　　解星朝里面喊道：“小舒？”
　　打得正起劲的敲击声骤然停了，不一会儿一个浑身白霜的人从冰石后钻出来，看见解星后惊讶地睁大了眼：“星公子，你怎么来了？”

　　唐舒说完一抹脸，雪白的冰霜哗啦啦从眉毛头发上掉下来。
　　解星见他手脚完整的样子，稍微安心了点：“我听说你被关进惩戒院了，便来看看你。”

　　唐舒有些高兴：“星公子还记得我。”
　　“怎么可能不记得，”解星有些愧疚道，“你是因为我才被罚的。你好意送我点心吃，结果没想到我自己体质不行。”

　　唐舒摇摇头：“不，是我自己违反了禁令。而且，关统领他那天真的很好可怕，所以我应该确实犯了很严重的错。”

　　见唐舒一副自己确实罪孽深重，对自家统领死心塌地的样子，解星也不知道能安慰什么。
　　他道：“我只是觉得，食材里不能加杏仁，这禁令挺奇怪的。为什么？”

　　唐舒道：“我也不知道，但统领决定的一定有他的道理，可能……可能是不喜欢杏仁吧？”

　　……这么霸道任性的吗？
　　解星脑海中浮现关鸣川那张冷冽的脸，黑沉沉的眸子，唔，说不定真能干出这种事。

　　他玩笑道：“该不会他以前吃杏仁点心，吃出了什么心理阴影吧？”
　　唐舒道：“这就不知道了，关统领从来不沾任何点心，大家都说统领讨厌吃点心一类的东西。不过我觉得不是这样……”

　　“怎么？”
　　唐舒忽然放低了音量，神神秘秘道：“我曾经好几次见到关统领身上揣了栗子酥，有时候还拿在手里反复看，但是从没见他吃过。”

　　解星一愣。
　　唐舒继续道：“你说确实挺奇怪的吧，如果自己不喜欢吃，为什么还经常带在身上呢？”

　　……谁知道关鸣川脑回路怎么回事。
　　解星总结道：“你们统领挺奇怪的。”

　　唐舒大约见不得别人说统领一点不好，忙大声道：“但他是个超级好的统领！”
　　“哦？都让你在这儿挨冻敲冰了，你还觉得他好？”

　　“这是、这是锻炼我！而且……”唐舒忽然一顿，眸光变了下，“而且如果不是关统领，我和我妹妹早就已经死了。”

　　原来关鸣川救过他一命。
　　前几年很多地方还是皇族军掌控的时候，地方官员和乡绅贵族们欺压鱼肉百姓，很多人流离失所露宿街头，叫苦不迭却又无力反抗。

　　唐舒和他妹妹游荡街头很久，妹妹病重，没钱吃饭更没钱治。一日有位好心掌柜看他可怜，送了几块栗子酥给他，谁知叫某家出来游玩的贵人看见了，觉得晦气，让人把他按在地上打，所幸中途被一个人救了。

　　那人他从没见过，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垂眸看了片刻被他压在怀里护着的栗子酥，忽然扔给他一点银子就走了。

　　唐舒想谢谢他，一连好几天都蹲在先前的位置等，但再也没见过那个人了。

　　再后来反叛军打到了这里，换了一批人执掌，乡绅贵族们也不得已开仓放粮，不敢再欺压百姓，很多人得以活了下来。

　　那时候唐舒终于知道，那个人就是反叛军的统领，关鸣川。

　　“如果不是关统领当初救了我，还给了我钱买吃的请大夫，我妹妹根本熬不了几天了。如果不是关统领救了这里，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饿死在街上！”

　　唐舒说着眼睛有些泛红，末了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放出光来。
　　“总之，关统领是我们的大恩人，没有关统领就没有现在的我。”

　　解星闻言很久没说话。
　　他有些惊讶，关鸣川带领的反叛军跟他预料的不太一样，甚至大相径庭。

　　他本以为既是反叛军，逆臣贼子觊觎皇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儿能是什么好人，可唐舒口中的关鸣川反而救了他们这些人。

　　解星定了定神，暂且按下了这点疑惑。
　　他附和道：“难怪，原来关统领是这样的人。”

　　唐舒奇怪道：“是这样的人啊，星公子不是我们统领的朋友吗，怎么好像刚知道统领为人似的？”

　　呵，可不是刚认识么。
　　还是前几天刚认识，今天才成为朋、友的！
　　解星嘴角有些僵，含糊道：“我跟他确实认识不算久……”

　　“原来如此。”唐舒恍然大悟，“我们统领人很好的，星公子以后慢慢就会发现啦！要是你想听，我也可以多给你讲讲统领以前的事……”

　　正说着，冰窖门口处忽然传来吱呀呀的响动，像是有人推着车进来了。
　　唐舒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坏了坏了，光顾着聊天，忘记敲冰了！”

　　他搓了搓手，捡起一旁的工具回到原地，开始打冰块。
　　解星进来了一会儿也觉得冷，搓了搓手奇怪道：“你们的惩戒就是在这里敲冰吗？”

　　唐舒边敲边道：“也不是，惩戒本是让人在冰窖里闭门思过，但近日用冰需求有些大，另外派人来挨冻敲冰不如让我来代替，也能少个人挨冻。”

　　“用冰需求大？可这还没到天热的时候吧？”解星道。
　　唐舒朝他意义不明地笑了下：“当然不是用来吃的啦，是送往偃甲部和兵器部的。”

　　看来是兵器制造需要了。解星知道再问下去就不合适了，便作罢。

　　他告辞唐舒后离开惩戒院，溜溜达达地回了居所，刚巧赶上晚饭。

　　关统领朋友这个身份真好使，连上的菜也色香味美，这道喜欢，那道也喜欢，如果不是他从没告诉过别人自己的喜好，解星都要怀疑是有人刻意按他的喜好来的了。

　　晚饭后又是碗黑亮亮的药送到面前，苦味熏得人头晕目眩。
　　解星盯着那碗药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正想偷摸把药倒进花盆里时，门外忽然传来耳熟的脚步声。

　　他不知为啥心虚得厉害，手一抖药碗呯一声摔在了地上。

　　……完了。
　　完全忘记晚上关鸣川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