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小夫郎》不卜庐

2、男人他叫秦十三

　　夜里，大家都睡下了，靠着火光那边，陆小小挨着李氏安睡着，不时传来两声李氏的咳嗽声。

　　陆宝山在李氏咳嗽中睡不着，加上腹中饥饿，已经连喝好几天野菜汤，他白天在山上跑了一天，还扛下个大块头，一碗野菜汤根本不顶事，有时候饿的不行了只能栓紧裤腰带逼迫自己入睡。

　　天气越来越冷了，很多野菜绝根，山上能吃的也少，若是再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就只能等死，加上李氏的病越来越严重，小弟也是瘦的不成样子，陆宝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实在睡不着，他干脆坐起来，找了点水来喝。

　　视线所及，男人还躺着，突然，男人的睫毛动了一下。

　　陆宝山蹲来男人面前，仔细看他颤动的眼皮，手也在地上焦急摸着什么，不小心摸到陆宝山的手，他一顿，立即攥的死紧。

　　陆宝山“嘶”了声，男人顿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男人满是血污的脸看不出长相，但睁开那道狭长的眼睛带着紫色轮廓，幽深邃凿，道道似剑，他手一拧，不知道用什么巧劲，下一秒陆宝山已经被他压在下边。

　　“我的剑呢？”他声音低沉又沙哑，像在无数砂砾上滑过，陆宝山清楚的看到他喉结的滚动。

　　这时候想的居然是他喉结很突出，连接下边的锁骨真好看……

　　“剑…”陆宝山想起刚救下他时身边确实还躺着把剑，但他嫌太重，就搁在半山腰的路上了…

　　“把你扛回来，我特么腰差点累断，还顾得上你的剑？你要不要再躺回山上去啊…”老子不伺候你了。

　　男人因为乍然惊醒，一身寒气，此时倒下前的记忆回笼，神志回归，倏地就松了手。

　　“抱歉…”男人捂着胸口坐回去，想来是崩了伤口。

　　胸前绑着布条，浸出点点血迹，身上其他伤口也都敷上捣碎的绿色碎末，男人看了眼陆宝山，“谢谢。”

　　陆宝山抠了抠脑袋，转身将温着的野菜汤端给他，“陆宝山。”

　　男人视线隐晦，看清面前这个男孩，还算白净的脸，额角点点金印若隐似现，看起来也才十七八岁，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露出高洁的额头，他虽然穿的破烂，但面色镇定，精神面貌全然不同。

　　“谢谢，秦…十三”，他接过汤碗。

　　看男人这反应，应该没报真名，不过陆宝山也不在乎，萍水相交，他拿钱办事，想了想掏出那块玉佩，“你给我的，我救了你，这个就是我的了。”

　　男人点头，没有异议，原本冷肃的脸在火光下柔和下来。

　　“放心，我拿了你的钱，会一直照顾你到伤好，但我们的条件你也看见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能活下来就算命大，所以给你提供的东西不多，不过你想走，也可以的。”

　　火光噼里啪啦作响，秦十三沉默一会，“我留下来。”

　　他有伤在身，加上天气愈冷，离了人群在山里可能被饿死或者被野兽咬死，如今之际确实不适合单独行动，只能随着人流再往北走，等伤好一点…

　　陆宝山点点头，叹口气坐下来，“这往前也不知道有没有安宁点的地方，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

　　秦十三晦暗的视线没过前面的荒石山林，再往前接近福州，只怕流民会更多。

　　果不其然，越往前逃难的灾民越多，从四面八方汇集起来，越是接近福州，暴乱更是层出不穷，杀人放火烧杀抢虐，饿死冻死病死不计其数，全然一片无序。

　　路边，陆宝山看见有人架火烤肉，那些人神情麻木，撕咬肉时脸上都是一片衰讷。

　　正是奇怪怎么有肉吃时，被秦十三扭回脑袋朝前走，陆宝山心脏砰砰的跳，猜到了什么，又回头去望，果然看到周遭几片碎衣服，还有几摊血迹，一堆毛发，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干呕。

　　“就让你别看。”秦十三的身体经过几天的调理，行走没问题。

　　陆宝山扶着树摇手，“歇会，歇会，人太多了……呕……”

　　前面应该就是福州城门，几乎人满为患，这么多人也没人管，官府都是干什么的？任人吃人？

　　秦十三冷眼看前面紧闭的城门，上面“福州”二字都是新鲜挂上去的，从这里的土地一直到梁国边境，纷战七年，收回的土地无数，外有将士无数惨死边疆，内有流民家破人亡，上面那些人估计还在蒙着脑袋睡大觉呢，食不糜肉，又怎知百姓的苦楚。

　　镜头一转，又是宫瓦红墙，宫殿园林，载歌载舞，美轮美奂。

　　“陛下，陛下啊，秦大将军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国土，不能白白葬送啊！”

　　“陛下，请求开福州城门，救济灾民！”

　　“陛下，如今秦大将军生死不明，一方面稳定福州局势救济灾民，另一方面出兵寻找秦大将军！”

　　“陛下……”

　　任若干大臣如何苦口婆心的劝慰，只听大殿内声色舞蹈。

　　他们那位陛下喝的稀里糊涂，兴许压根就没听见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

　　屋漏偏逢连夜雨，李氏一路走来，终于病倒了。

　　她一直有咳嗽的毛病，路上没有大夫，虽然有陆宝山给她找的草药熬水喝，但毕竟不治本就这么病了一路。

　　加上昨天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身体彻底坏了。

　　麻烦的是她现在高烧加咳嗽，他们连口水都找不到，陆宝山将水壶里最后一口水喂给她。

　　李氏偏了下头，“我不喝”，她拽着陆宝山的手，呼吸间都是热气滚滚，“宝哥儿，别管阿娘了，带着弟弟走…”

　　陆宝山眸子沁红，这是这么久一来他第一次红了眼眶。

　　“带阿娘一起走，咱们找个小山村继续生活，这次换我养你，我还有一身本事让你享福……”

　　李氏摇头，她的身体她清楚，带着这副残缺的身体也是给宝哥儿添麻烦，不如就埋骨于此了，她摸了摸宝哥儿的脸，“娘的乖孩子，往西边去，找大河镇大河村，娘有个哥哥在那边……”

　　正说着，突听小小哭闹声，陆宝山回头，惊见叔娘潭氏用力拽着小小的手臂，“走！跟我走！”

　　“你干什么？”陆宝山惊怒，冲过去将弟弟护在身后。

　　潭氏额骨突出，眼睛睁的大大的，瘦的双颊凹下去，脸上带着苍老又恐惧的镇定。

　　前两天她两个儿子找食物时不甚摔下山崖死了，接着又病死了个孙子，她就变成这样了，她贪婪盯着小小，“把他卖了就能换粮食，男孩能卖一斤粮食呢！”

　　“滚！”陆宝山怒不可遏，“你怎么不卖你家的小孩——”他声音一窒，死死盯着潭氏，“你不会…”

　　还有什么不可能的，现在吃不上饭，孩子留着没用，卖出去多半是被人吃了或者交换粮食。

　　人不是畜生，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只能与别人交换来吃，这样……

　　陆宝山不敢往下想，感觉周围投过来贪婪视线，瞬间危机感满点，不大的身躯将小小护在身后。

　　潭氏见陆宝山不给小的，视线又落在病倒的李氏身上，居然吞了吞口水，“反正也活不了……”

　　陆宝山打了个冷颤，顿觉毛骨悚然！

　　秦十三大概检查了秦氏的病，当机立断将人背起来，他长得门高马大，身上又有佩剑，这剑本来都被陆宝山丢了，后边又去捡回来了，这时候还可以震慑其他人。

　　他背着人走到陆宝山面前，“走，这里留不得了。”

　　陆宝山护着小弟，紧紧跟在秦十三背后，他们往西边去，渐渐走离了人群。

　　路上陆宝山都禁不住发抖，从灵魂深处渗透的寒意，脑子里想了很多，但最后只留下一片空白。

　　“哥哥，你在哭吗？”陆小小抱着他的手臂，依偎上来。

　　秦十三闻言，回头看他，陆宝山没哭，只是忍不住眼眶发红，被一大一小看着，他别扭的抹了把眼睛，“没有，是风吹的。”

　　秦十三没说话背着人继续往前走，陆宝山快跑几步赶上他，“我们去西边吧？去找我舅舅。”

　　西南山高路远，穷是穷了点，但是唯一没被战火波及的地方，青云十三州不开城，留下来只有等死，不如去西边试试运气，秦十三点了点头。

　　“你母亲她久病不医，已经拖成了痨病”，这种病在军营里多见，秦十三知道大概应对之法，但要治好还是得找正经大夫，要经过长期的护理和照料。

　　下午，几人没急着赶路，找了个地势平整取水方便的地方，陆宝山去捡柴火，弟弟也懂事的捡来很多。

　　陆宝山生火，先烧了一锅水，喂给母亲喝下。

　　很快秦十三回来了，带回了几样药草，“蜀南地方多有的鱼腥草和藿香，熬给她喝下。”

　　藿香？陆宝山只听过藿香正气液能治咳嗽，还是第一次见藿香叶，暗道秦十三懂得挺多，也幸好有他在，不然这一路就凭他带着弟弟和病重的母亲，根本走不到现在。

　　“这鱼腥草你在哪摘的？”陆宝山想再去摘点回来，这草一长一窝，根茎和叶子都可以凉拌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