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就没见过这么自觉往火坑里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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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风总是粘粘的，好像暖春的愿望还没有许完，迟迟又缓缓，连带着夏日都变得焦灼无力。大自然的风耍脾气就算了，偏偏教室里的风扇也不争气，时不时扒拉一下刷刷存在感，不中看也不中用。
余晚挑起耷拉在脑门上的刘海，低头同笔头说几句悄悄话，偶尔往不远处看看，随后继续在表格上的两个选项中犹豫不决。
对面男老师的笑容逐渐变了味，若仔细看看的话，还是能从那笑中寻到一丝温和的残影。他提了提嘴角，很想提醒这位坐了有一刻钟的同学，眼前的选择题并不送命，随便挑一个都能让你活下去的。深呼吸三次后，他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默默整理起一旁摞着的表格。
在她纠结的时候，面前的表格已经来了三堆了，假如填完表格的算成已经毕业的学生，他已经送走四五批了，至于眼前的这个……差不多已经留级加复读好几年了。
他笑笑，瞥了眼表格上的几个大字——立德高中文理分科表。
有这么难选么……
他嘀咕，擦了把汗，有些哀怨地看向优哉游哉的风扇，又被风扇旁那个半靠着墙的学生吸引住视线。
即便他面对着墙壁，自恃眼尖如针的男老师已经从他那自以为桀骜不驯的背影中嗅出一丝丝不耐烦的气息。显而易见，他也是新生，只有新来的小兔崽子们才会流露出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那些磨砺了一两年的老油条们，早已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看上去是在等人，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墙砖，眉眼平静，双目微垂，侧脸异乎寻常地好看，不知是在盯着地板砖，还是仅仅在凹这个造型，给人一种不怎么聪明的感觉。
但客观来说，确实对得起这个年龄的形象，活力阳光。
只看了一眼，老师就收回视线，一抬头，正好对上女孩灿若星辰的眸子，她咧嘴朝他笑笑，递上自己写得十分郑重的表格，露出两个小梨涡。
在这样一张灿若星辰的笑脸面前，哪怕有天大的火气也连烟都不剩。本想叨她两句的老师闭了嘴，甚至发自内心地觉得，像文理分科这样的大事儿，确实得好好斟酌考虑一番。
往届都是高二才文理分科，这样也好给新生一些准备，留了一年时间好好想清接下来的路。可今年是个例外，还是个不怎么样的例外，直接给这群还带着孩子气的家伙们一个重击，在课都没上的情况下直接二选一，太过简单粗暴。
对于那些成绩不太好的学生来说，无异于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两个大火坑，左右都是跳，还是没回头路的那种，至于那些成绩比较好的学生，嗯……无非是选个更舒服的垫子躺着，差异简直不要太明显。
老师为这届新生捏把汗的同时，下意识往风扇旁的空气瞥去，至于那个已经溜得没影儿的学生，属于哪一类他还真说不准。
他拿手扇了扇，打量起那张足以令人纠结一个世纪的表格，眉头深深拧了起来。两团看着像是“于日兔”的名字下，勾了一个颤巍巍的理科，他望着那女生远去的背影，怎么都想不通这张堪称灾难的玩意竟然跟她有着直接关系。
他收起表格，找旁边的老师借了张纸，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目光转向外面的烈阳。
夏天不愧是夏天，连炙热的空气都在对你耀武扬威。
于日兔同学把伞把左边挪了挪，第三次问向伞外那个穿着白体恤的人：“你要不下来躲躲吧？你再这么晒下去，没个几天就会多一个黑锅贴的称号。”
叶陌涵摆手，挡住那些妄图侵扰视线的光柱，直说道：“你打着伞也没比我白哪儿去，费这劲儿干嘛。”
“我给你个机会再重说一遍。”余晚无情地伸出手指头，开始倒计时：“五、四、三、二……”
“不打不打。”
余晚撇撇嘴，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悄悄靠近几步，趁他不注意就往他胳膊上抹。
“这什么啊？”叶陌涵急眼了，“这什么味儿？又臭又香的。”
余晚举着伞跑远，单手做喇叭状回答他：“青蛙的鼻涕，可以防晒，你老实敷着吧，兴许还能挽救一下你的黑皮。”
叶陌涵随意抹了两下，又放在鼻尖闻了闻，几步追上她。余晚反应极快，一见他过来，赶紧往旁边躲了几步，边跑边说道：“你要是敢过来就死定了，我告诉你叶陌——”
话音未落，叶陌涵狗爪上的乳白色液体已经蹭到她胳膊上了，余晚一愣，咬牙切齿把话说完：“你，人，没，了。”
这几个字哪是说威慑就能威慑到他的，叶陌涵简单瞥了她一眼，就直接溜得没影。
余晚刚把胳膊上抹得横七竖八的液体擦掉，一抬眼连这人的人影都不见了，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她哼哼邪笑，忍着热气走了一段路，果不其然在下一个岔路口那儿逮住了他。眼见着马上到绿灯，余晚干脆收了伞，撒丫子狂奔，趁那高瘦人影不注意的时候，直接下狠劲儿往他后背拍去，那人抖了一下，颤巍巍回过头来，是一张莫名其妙的脸。
余晚一愣，紧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丧心病狂的大笑：“哈哈哈余晚你是瞎吗？好好走在路上什么愁什么怨啊，使这么大劲儿捶人，怕是五脏六腑都不保了。”
余晚也没好意思停在原地欣赏面前这位仁兄多么痛苦的表情，低下头就是一番道歉。
叶陌涵在旁边笑够了，还嫌不够似的，往她面前一凑，拍拍她低下的脑袋，伸出狗爪一下又一下安抚道：“没关系没关系，你让他打一下就扯平了。”
余晚冷静地回了一个字：“滚。”
那位倒霉的仁兄也不大好意思真打回来，扶了扶眼镜后，朝她笑笑，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叶陌涵喃喃道：“亏大了……”
“亏大了是吧？啊？”余晚撸起袖子，拿着伞把对着他就是一顿戳，“我告诉你叶陌涵，除非我以后没了，否则就你这狗样，死乞白赖也别想进我家！”
他倒不放在心上，反正余晚也做不了自己家的主，毕竟地位摆在一个残酷的位置，由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撼动不了什么。
两人一路打闹着回到家，余晚一进门就把伞柄已经不呈直线的伞甩在一边，刚准备换鞋子，就见袁俪似乎丢了一个视线过来，她忙抿着嘴去把那伞捡回来了。小心翼翼往厨房那儿瞅了一眼，余晚偷偷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乐，还没开呢，就瞥见叶陌涵后她一步进来了，她撇嘴问道：“不是不让你进家门么？你咋来了？”
嘴上这么说着，手也没闲着，耀武扬威一般在他面前晃了晃可乐，打开空调后，心满意足地瘫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可言。
叶陌涵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余晚被盯得发毛，躺了会儿后还是把先前拿着的可乐递给他，警告道：“没有下次了啊。”
至于她指的哪一次，确切点来说，他也不知道，既然不知道，索性也就当没听到，但面子还是要给的。叶陌涵一番思忖，最终点了个万分赞同的头，想也没想就打开可乐罐，还没等他意识到什么，就被喷了一满手。
闭着眼睛吹风的余晚毫无意外听到可乐给她报仇的声音，心情更是舒畅了不少。
“过分了啊。”叶陌涵几乎是跳起来的，瞪了她一眼后，忙不迭去找纸巾。
余晚从茶几上将纸巾勾过来，递给他，“这呢这呢。”随后睁开眼，只见他满手可乐，裤子上湿了一小块儿，乍一看还行，略加打量了自己的杰作后，余晚笑道：“知道错没？可乐都看不下去了！叶陌涵，你要是低调一些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叶陌涵往衣服上擦了两下，转头趁余晚一个不注意，直接把手上的可乐抹到她后脖子上。余晚本等着叶陌涵痛哭流涕自述罪行，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个胆子，毫无准备被冰了一下，她一个打挺就坐起来，想也没想就要报仇。
“余晚！”袁俪端菜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她将菜盘嘭的一声丢在桌上，喊道：“快给我住手！说了多少次了？每一次，每一次！只要我一不在，你就一定动手是不是？小叶都要被你掐哭了，赶紧给我松开！”
叶陌涵抓着余晚的手，还不忘抽空对袁俪强调一下：“阿姨，那是汗。”
袁俪瞪了他一眼，见余晚说不动，只能去把他们拉开，各自看了一眼，最后指使余晚端盘子去了。至于叶陌涵，则在一旁偷了会儿闲。袁俪简单扫了眼他俩的伤势，把余晚的冰可乐收了，也跟着进厨房了。没多久，厨房就传来余晚竭力狡辩的声音，但嚷不了多久就会消停下去。
其实他俩每次打架就跟小孩一样，像余晚这样毫无章法的，只会抓啊挠啊，而叶陌涵这种会控制力道的，只是每次把她的手控制起来，任由她东挣扎西扭歪，就是不松手。
袁俪熟知打架内幕，每次等他们僵持个几分钟再出来，重抖当家长的威严，对余晚同学进行一通教育。至于叶陌涵，她需做做样子，给他一个噎不着吓不到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毕竟，别人家的孩子，并没有资格管太多。
叶陌涵也深知这一点，小打小闹后，在袁俪面前都是一副知错了的表情，但一趁她不注意，就朝着余晚龇牙咧嘴，余晚自是一通磨牙握拳。
“多吃青菜。”袁俪见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贴心夹了颗西蓝花到她碗里，随后又夹了块红烧肉给叶陌涵，招呼道：“多吃点，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才长得高。”
“谢谢阿姨。”叶陌涵低头往嘴里扒了几口饭。
袁俪又夹了些菜，随后偏头看了眼低头专心干饭的余晚，无意问道：“小叶啊，我记得今天是你们分科的日子，你数学那么好，选的应该是理科吧？”
叶陌涵答道：“是啊，选的理科，比较适合我。”
余晚啃生菜的手顿了顿，她一愣，朝叶陌涵使了个不知所云的眼色。
叶陌涵琢磨片刻也没领会到意思，等他再抬头时，就听到袁俪略带遗憾地说道：“这样啊，那你跟小晚肯定不能继续在一个班了，文理班据说离得还有点远，唉，这孩子不省心，总觉得要找个人看着才好。”
“我还是能看着的啊。”叶陌涵没反应过来，刚要继续说时，就发觉小腿一疼，他仰后瞥了眼，余晚的脚刚刚收回。
他纳闷地看她一眼，发现她除了惊慌外，竟然没别的神色了，这对于情绪一向丰富的余晚来说尤其不对劲。
叶陌涵脑中的警铃还未响起，就听袁俪惆怅地说：“要是小晚跟选的一样就好了，作业不会做的时候你还能给她辅导辅导，可这孩子脑筋死，学理科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只能指望文科将她拉一拉，我真是越看她越发愁啊。”
他这才听懂，佩服地瞅了眼对面的余晚，内心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她还在低头扒饭，安静得跟只小猫一样，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这顿饭吃得一人心惊动魄，另一人坐看好戏，还有一人不知不觉。没一会儿，余晚就嚷着吃完了，火急火燎往房间跑，关门的手微微颤抖，趴在床单上画圈圈，边画边想自己会是哪种死法。
越等越心焦，她翻了个身，最终以这个平静的趟姿迎接迟来的暴风雨，估计被袁俪知道真相后，她也得以这个姿势跟世界道别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就没见过这么自觉往火坑里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