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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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是座用钢筋水泥垒砌而成的森林.我们只是一群追逐在这座森林里的动物，隐忍的，疯狂的.不停的失去与得到，不择手段，歇斯底里的，最后我们输掉的是自己……
明亮的路灯蜿蜒交汇处,吹来丝丝缕缕是夜风,绵长不歇的.站在十六层的楼顶,可以清晰地看见隐藏在薄薄云层后面的星光,让人有种处于迷惘和清醒的边缘的感觉.
午夜12点,城市,依旧灯火通明.那些辉煌的灯光象征着繁荣,但是同时也湮没了天穹上的点点星火.
喜欢夜里的晚风,把自己吹得呼啦啦的响.
他们说,我是一个沉默的孩子,喜欢一个人孤独的看天,一言不发的.那样倔强的挺立着背脊,似一种凛冽的防御,冷漠,桀骜.不训
所以,我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
(一)
夜,不让语言再重复,被灯照过的思想,闪着诱惑的光.
那个男人已经睡下,灯刚熄灭了,我想,只要半小时,半小时以后药效就可以发挥出来了,他就会沉睡下去,那么我便可以悄无声息离去.药,只是一般的稳固睡眠的药,为了偷偷出去一趟我还不至于把他给弄死,再说那男人死了谁付我钱?我还要靠他的钱养,还有她,我的母亲.那个被抛弃了的可怜女人,我把那男人给我的零花钱和生活费都拿给我妈治病了,当然,这是偷偷进行的.那个男人,更确切的说,我应该称之为爸爸.只是,当在某一个风轻云淡的日子,他丢弃了她,换上一个面容精致的富家千金,平步青云的去干他的事业之后,他便不再是,他不配.
而当年意料之外的是法院居然把我判给了我妈,这个没有经济来源的患病女子.可是,也是,新婚的小两口怎么能带上我这样一个累赘去打扰他的幸福生活呢.再说,那个赵宝仪怎么可能容忍我这根锐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于是情理之中的把我丢给我妈了.
可是.我偏不.
凭什么?他俞文清凭什么轰轰烈烈地去过他的日子,丢下我和我母亲,要我们无依无靠孤苦伶仃?他凭什么?他们凭什么?!
所以,我执意要跟他,不由分说的选择跟定他.因为,我要他时刻知道,我和我妈,曾经那么清晰地出现过在他俞文清的生命中,是他生命中最重要过的人.
对,只是曾经.虽然只是曾经….
可我要他记得,也要那个叫赵宝仪女人知道,无论他们再怎么填补,逃避,抹杀,那个过去,是始终真真切切的存在过,是真真切切的!是永远也抹不去的.我们之所以落魄成这样,都是他们给的!所以,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他们给的伤害,我要为我妈讨回来.至少,也从他身上讨回来.
是,我真的很可恶.可是,我更恨,恨我为什么没有能力揭穿那个人面蛇心的臭女人,为什么没有能力有足够的钱治好我妈,为什么不能给她幸福.我知道,她始终都没有真正的快乐过.她怎么知道每次她对着我强颜欢笑的时候我的心有多难受,而我宁愿她歇斯底里的告诉我她好痛苦,号啕大哭地,也不要她这样逼着自己笑.
她说,她好想要解脱.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她除了我她什么都没有了,轻描淡写的笑容里满是呼吸的疼痛,让我无处藏身.
所以,我发誓,无论怎样,我一定要照顾好我妈,不让她受委屈.
虽然,我知道,她终有一天会离开……
因为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看着她日消瘦而苍白的面容,我的心不经又狠狠地疼了起来.她的因为消瘦的面庞而凹陷的眼眶,空洞的眼神,微皱的眉,深深印入我的大脑,每一点每一滴都清晰的纤毫毕现.明明是微笑的弧度却在眉心处让我读出疼痛.
昨天晚上去看她的时候,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良久才出来.我知道,她定是又发病了.额头上因为病痛的折磨而渗出的虚汗在昏黄的灯光下还熠熠闪现,可是,她却是笑着的.越是这样我就越恨那个男人,我恨他为何如此恨心,丢下母亲让她受这般的苦楚.
我一定要让母亲好起来.
可是,仅靠那个男人给我的生活费根本不够付我妈的医药费,更别说平时生活所要花的费用了.所以,我得想办法去挣钱.白天得去学校上课，晚上的时间是最充足而又最方便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每天凌晨1点,我要去打工的地方是一个叫confuse的酒吧,去乐队那边弹唱,空闲的时候去当服务生,收收盘子什么的,一个晚上最多可以赚50块钱.周末,我会到一家音像店去当店员,擦擦CD上的灰尘,帮顾客找找碟和打扫卫生什么的,总之能做的我都努力去做,因为,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天台上的风很大,吹得眼睛生疼,让人想要流眼泪,我不喜欢自己流泪样子.于是便背过身去,风从后面舞动发丝,打在脸上有些凌乱的疼痛.趁着那个男人没熟睡的这段时间,我拿出随身听,放入一张linkenpark的摇滚乐,轻轻扣上耳机,把音量开到最大,然后任那疯狂的嘶叫声毫无保留地穿越耳膜,狠狠地刺激每一根神经.
耳朵里是几乎让人崩溃的叫喊这.样我才能安静下来,让思绪平静下来不要想太多.倚在窗台,打开速写本,用那枝黑色的钢笔吸满黑色的墨水,写大段大段的歌词,用漂亮的钢笔字去填上那片的空白.
末了,拧开钢笔,挤一滴墨水滴在空白处.看着那滴墨水顺着笔尖缓缓滑落,然后在白纸上溅开,像一朵静默绽放开的黑色的曼佗罗,分外妖娆刺眼.在它周围,我画上许多纷飞的花瓣,黑色的,好似一场沉默的喧嚣.
好了,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合上本子,把音乐关了,然后把这些东西都塞到房里最里的那个抽屉,那个最深的角落.让它们静静安睡.换上从床底拽出的箱子里的那条洗得有些发白的破旧的牛仔裤,配上一件被我剪过的短衫,稍微整理一下头发,最后背上那把木吉他,走了出去.可是经过镜子时,却莫名的停了下来.于是,仔细端详了一遍自己,素净的面容,头发微卷贴于胸前.眼睛澈亮,似乎要漾出水来.凝望着自己的脸,我似乎又看到了母亲,她对着我笑.记忆中的母亲很美丽,长发如瀑,日光从她的下颌敛出一道柔和的弧线,有跳跃的夕阳落入眼底,湮没进去,温暖的光泽扩散成苍茫的雾气.浅浅薄薄的罩在黑色的瞳仁上.充盈的笑意,满满的好像就要溢出来,每一点,每一滴,都在落日余晖中变得透明清澈,以及更加清晰的,隐藏在温暖笑意背后的,糅散进阴影里的悲伤,像雕刻一样不露声色的悲伤,从心室壁上擦过,轻微得令人疼痛起来,不明所以.幼年时对母亲的记忆这般深刻清晰,原来她的痛那么深切的印在我的心里,未曾想过那些痛却在我心里扎根,生长,繁茂,然后连接大脑,一想到它,那些枝叶就会被扯动,勒得心脏一纠一纠的疼.
妈妈,你是我身上抹不去伤口.
我如何才能让你过的更好?我只想你快乐……
亮晶晶的碎片从我眉梢边滑过,随之,一滴泪珠,轻流而过.
不想再想下去了,真的不要想了.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默默转过身去,不经意瞥了衣服背后,觉得那些丝带连接得有些怪异,便拿剪刀把袖口也剪掉一块,然后用鞋带绑上几个结.这样应该好多了.还有裤子上的那些洞,是偶然撕开的口子,改改就成现在这样了,不是为了什么矫揉造作,是我根本没那么多钱买多余的裤子了.以至全身破破烂烂的,似乎有些嘲弄的味道.
听到那男人发出均匀且沉重的呼吸声,便安心的走出门去.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竟有种一丝愉悦的释怀,像是逃离了什么.许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是一种短暂的解脱.
翻越围墙,踩着风,把心情挂在路边抑或踢在脚下,任自己慢慢践踏.街上已经很少行人了,我低独自着头快速行走,看着影子在路灯下被孤单拉得老长.不一会我就跟着它走到了confuse
的门口,那个斜挂着的那个大大的confuse的招牌,闪耀着妖冶的光.在这个钢筋水泥的森林里,酒吧像是一场梦幻的海市蜃楼,各种昼伏夜出的动物在此栖息.无论时间有多晚夜有静,里面始终都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华.而confuse是乱,迷惑的意思.名字起的很好,在这个纷杂的世界,我们何尝不是这样迷惑的流浪.也许当初就是因为喜欢它的名字才会到这里的吧.
在我准备进去的时候我听到一声沉重的撞击声,似乎什么被东西撞到了.在lose左边的拐角处有个年久失修的路灯,我想,不会撞着那了吧.于是便停下脚步,回望了一下门外, 路灯下晃动着两个人影,看身型应该是一男一女.
“你他妈的活的不耐烦了吗!”
男人不耐烦地吼着,把女人从灯柱上揪起,然后重重撂倒在地,血从她耳后的鬓发中汩汩淌出,浸红衣领.很快蔓延了衣服的后背.尽管这样女人仍然想要挣扎的想站起来,可是手脚却没有能力将身体支撑起来,于是便久久匍匐在男人脚下.然后男人拽着她的胳膊硬生生地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粗暴的摇晃着她的身体,用威胁的语气说,.
“找死啊!我叫你别再跟着我!听见没有?!”
女人痛苦得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肩膀在猛烈的抽促,看得出那女人的呼吸很困难了.男人好象感知到,再这样下去也许真的会闹出人命,便停止了疯狂的举动而.良久,女人才发出微弱的声音
“浩…求你…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看见那女人泪影碎裂,眼里满是哀求,几乎是绝望的恳求.男人听了慎了一下,然后发出一阵蔑笑,
“哼哼…回去?回去老子看到你很碍眼.”男人你耐烦的说.
女人好象没有听见似的,依旧喃喃的说道
“浩…回家…好不好…回家…?”
男子似乎被女人的不休的呢哝激怒了,几乎吼叫地冲女人说
“你他妈的没听到吗!老子叫你滚!你给我听着,要不是那个贱女人逼的,老子会和你结婚?你死了这条心吧,识相的最好给我滚远点!”
女人愣住了,断断续续呢喃声没有了,似乎一具被抽去灵魂的躯体,眼神空洞.那男人见她没有声音便甩开了那女人,像丢弃一件厌恶的玩具一样甩开了她.
“贱女人,这就是代价,那明白吗?!”男人露出一股意味深长的报复般的邪笑.然后不回头的迈进了confuse. 经过我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待他转身面向我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一张比地上的鲜血还要明艳的脸,轮廓分明,眼神凛冽.他定定的望着我,好似在盯看一件熟悉的物件,这让我浑身不自在,我于是,我用更加淡漠的眼神毫不避讳的望向他,可是却不住颤抖了,眼前的这个男子,凌厉,阴冷,如同暗夜之子,浑身透着冰冷黑暗的气息,让人窒息.几秒过后那男子不再看我,便独自走了进去.
我转头望向门外的女子,只见她跌坐在路灯下长久的哭泣,撕心裂肺的,却是无声的在掉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
我挪动了步子准备上前去搀那女子,不知道为何我竟有种想要扶起那女子的冲动,若是平时我定是不会多管闲事的.这时,一个清瘦的的身影急匆匆的闪现在女子身后,看着血迹斑斑的女人,他顷刻跪倒在她身旁,泪如泉涌.
“我要杀了他!”他突然爆发出愤怒的哭吼,从地上站立起来,转身就要冲进酒吧.女人迅速抓住他的手,虚弱的说
“浩扬,不要…”
“他不是人!我要杀了他!”他试图挣脱女人的手,可是却被女人紧紧的抓住.
“不要…浩扬,是我不好,是我自己弄成这样的,不关他的事.”女人的声音微弱却很坚决.他不知所措的立原地,痛苦而纠结.顿时,一种强烈的痛楚从他心里撕裂开来.他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跪在地上埋头痛哭,女人在一旁眼神迷离的望着他,然后把他轻轻揽进怀里说
“浩扬,我没事的.”
他把头深深埋到女人的脖子间,抽泣着,背脊剧烈地颤抖着.他紧紧的攥着手,十指深陷.我看到血从他的手心渗出,侵入手掌的每条细纹,将悲伤整个填满.
“我没事,真的.浩扬,我们回去吧.”女人轻拍他的背淡淡的说.
然后他默默脱下外套裹住女人身体,用手擦干净她脸上的血痕,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像是护着一件精美脆弱的瓷器.淡黄色的路灯下那一滩殷红的血迹,好似一朵盛开的血莲,美得触目惊心.
他们渐渐离去,留下两个模糊的背影一点一点淡下去,直到消失不见.在路的尽头,天空是暗色的橘红.我望着片暗红的夜空竟出了神.
浩扬
浩扬
我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