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的小灯泡》朱月光

5、如果可以，我也想送你一束爱丽丝花

　　距离上次吃饭已经过去了两周，今天是夏冰和邓彦先前约好去买西装的日子。
　　两周时间说长不长，但在夏冰看来，却像过了两个月。自从那次晚餐后，她发现，邓彦本人的性格，几乎就是之前那部“想象小说”里的邻家大哥哥的复刻版。除此之外，他们俩每天早上都能在地铁上碰见，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邓彦的了解逐渐深入。她开始把对那位邻家大哥哥的情感逐渐转移到“灯泡先生”身上。两周里，“灯泡先生”的模样无数次浮现在她眼前：工作时会想起，晚上回家会想起，睡觉前会想起，就连每天早上将近一分钟的日常回想里也全是他。的确，夏冰早已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了。今天，她特意穿上了那天的灰蓝色波点裙——这已成她现在最喜欢的裙子。
　　这次的约定地点在一条老街，确切的说是一条商业街。青瓦白墙的建筑充满了古色古香的韵味，而古建筑下的商铺则尽力展现着现代商业化的气息。与老街垂直相连的是诸多狭窄小巷，十分幽静，巷子里依旧居住着从前的居民。小巷和老街仅有一墙之隔，宛如一条分界线，墙这边是城市的喧嚣，那边是从前的宁静。
　　夏冰来到街口，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早已在前方等待，即使人群络绎不绝，她也能一眼认出。不出所料，邓彦今天的穿着和先前相比几乎没有变化，西装衬衫，鼓鼓的黑包，亲切的气质，除了西装的颜色稍有变化。
　　“走吧。”
　　邓彦带着夏冰往老街走去，经过数不清的巷口，他们最终拐进了一个转角。里面是一个巷子，幽深的小巷看不见尽头，两边的锈铁窗上挂满了形形色色的衣裳，衬着斑驳的水泥砖墙，就像老藤蔓开出的花一样。巷子里的宁静和街上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她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再次陷入了自己的幻想。
　　“那家店有些偏，你跟紧了，不然容易岔开。”
　　“噢，好！”
　　她被邓彦的话拉回到现实世界，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已经被拉开部分，于是，赶紧小跑跟上了他。
　　“这地方导航也不一定能找到吧，你是怎么发现的”她突然问到。
　　“是...是一个朋友，之前他很喜欢这里，总是说要来...到最后也没来成”
　　“他......”
　　“他去了外地，后面我们的联系也少了”
　　“原来如此，这么偏的地方都知道，他一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吧”
　　“嗯，他是我见过最阳光的人”
　　话音刚落，邓彦便在一扇木门前驻留，但他却迟迟不进去。
　　“就是这家店...那个...等会出来，想问你个事”他犹豫不决地说到。
　　“嗯，好，那我们进去吧”
　　里面比夏冰想象的要大些，有很多老式摆件，装修复古气息浓厚，一下就能让人回想起民国时期。店主人是一位老爷爷，大概70多岁，十分热情，一看见他俩进门，就放下手中的活出来接待。他对邓彦说道：“来了，都准备好了，先进去吧。”
　　“我进去量尺寸，你可以随便看看”
　　夏冰点了点头，看着他走进了隔间。
　　“你就是小邓说的那个朋友吧”，老爷爷看着夏冰问到。
　　“嗯，是的。老爷爷您好，我叫夏冰”
　　“噢！原来叫夏冰呀。之前小邓经常在我这提起你。他一直‘冰箱’‘冰箱’这样叫。刚开始，我以为他是要买冰箱，后来才知道他‘冰箱’是他朋友的名字。今天总算是见到‘冰箱’真人了！哈哈哈哈！”
　　“啊？他经常提起我？”夏冰一脸震惊地望着老爷爷。
　　“对啊！小邓是个好孩子，他平时就很关心身边人，提你不是很正常的嘛。这样，我们进去这段时间，你可以在店里逛逛，有什么事说一声，我们就在里面。”
　　“嗯嗯好的。”
　　店里只剩夏冰一个人，她找了个位置坐下，脑海里一直回响着老爷爷的话——“小邓经常在我这提起你”。“在我这”可以理解，说明“灯泡先生”是这里的常客。但这个“经常提起你”是什么意思？他经常提起的为什么是自己，而不是别人？他为什么会在别人那儿叫自己的微信名“冰箱”？——这些疑虑一直困惑着夏冰。渐渐地，她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会不会他也......如果真是这样，那之前‘灯泡先生’非要拉着我来这买，也解释的通了。可...那会我们才第一次在地铁以外的场合见面呀，他到底是什么想法？算了，待会等他出来问问。”
　　量尺寸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老爷爷向邓彦交代完相关事项，就和他俩道了别，随后送出了门。走到门口，夏冰突然想起什么，正打算转身推门，但这一举动被邓彦拦了下来。
　　“怎么了，落什么东西了吗？”
　　“我忘记付钱了，还得再进去。”
　　“噢，这样啊。对了，忘了跟你说了，刚刚在量尺寸的时候，老爷爷说这次的西装算我的礼物，不用付钱。”
　　“礼物？为什么要平白无故送你礼物呀？”
　　“这就是我要问你的事儿”
　　“还和我有关系吗？”
　　邓彦看向不远处的拐角：“嗯，我们去前面的拐角说。”
　　这段路并不长，但此时的夏冰却开始拖拖拉拉——十几秒就能走到的地方，愣是花了半分钟！她开始有一种预感：接下来会有大事发生。离那个拐角越近，这种预感就越强烈，而她也越紧张。
　　她回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最终在拐角处站定。
　　一旁的邓彦突然转身：“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我约你出来只是为了‘赔礼道歉’？”
　　虽然早有预感，但夏冰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突然跳漏了一拍，她身形微微一怔，并没有回答。
　　邓彦紧接着开口：“我约你出来，是因为我一直都想见到你。这段时间，我们每天早上都会在地铁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的样子总是出现在我脑子里。”
　　此时的夏冰大脑已经宕机，她能明显感受到脸上滚烫的温度。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像个雕塑一样杵在原地，没能做出任何回应。渐渐地，她无处安放的眼神最终落在邓彦的脸上，此刻，两束目光交汇，地铁上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她的内心开始平静下来，好像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
　　“我...我......”
　　“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你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你只要听我说就行了，我...我只想让你明白我的真实想法。”
　　邓彦一直注视着她，眼神中的真诚之色再一次被夏冰捕捉。
　　“我喜欢你很久了，这是心里的声音告诉我的。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我很想知道,如果你还没想好，可以回去慢慢想，不要着急”他的视线从夏冰身上缓缓移开。煞那间，他弯下腰，从墙后头拿了什么东西，“这个是老爷爷送的，让我转交给你，希望你喜欢。”
　　夏冰的怀里被塞了一大束花，整整齐齐的，有十几朵，淡淡的紫色，这个她认识，是爱丽丝花，是她最喜欢的花。
　　“应该认识吧，这是爱丽丝花，又叫法国鸢尾，它的花语是‘好消息’。”
　　此刻的夏冰捧着一大束花，两颊再次变得粉红：她明白了这束花的用意。面对这个刚刚跟她表白的男生，她的思绪十分混乱——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这个巷子有点绕，我先带你出去吧，路上可以慢慢想。”
　　夏冰跟着他走到了巷口。站在巷子和老街的交界处，她脸颊的温度还没散去，再加上手里的这捧花，她感到自己正在变成人群中的焦点，“那个...我想先回去了。”
　　“好，我送你吧。”
　　“不用麻烦了，我...我先走了...下次见。”她转身迅速离去，丝毫没在意“灯泡先生”。

　　回到家中，夏冰立即瘫倒在沙发上，盯着边上的花束，开始回想起下午在拐角里发生的一切。
　　“短短一下午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对我竟然也是一样的想法！更令她惊讶的是邓彦居然把这些都告诉了老爷爷！那接下来怎么办！我要答应吗？”
　　她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是“灯泡先生”的！

　　对不起，先和你说声抱歉。回来之后我又想了很久，从见面到现在不过一个月，今天下午对你来说可能有些突然，是我考虑不周。下午的事，你可以慢慢想，无论多长时间，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邓彦

　　看着屏幕里的一长串文字，她陷入了沉思“我下午是不是走得太突然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着他，一直都想见到他，我对他的确有感觉，这点是确定的。下午‘灯泡先生’表白时，我看到了他眼里的真诚，那些话应该也是真的——这么说，我俩算是双箭头！不过，当时因为脑子空白，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可能让他失望了......”
　　夏冰所在的房间异常安静，闹钟的秒针“滴答滴答”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她重新打开对话框，却迟迟不肯输入文字。思考再三，她终于把消息发了出去——一张下午的爱丽丝花图片，和一段文字：

　　爱丽丝花，又名法国鸢尾，除了‘好消息’，它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花语‘想念你’。如果可以，我想送你一束和上面一样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