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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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从视网膜发来的报告，这又将是一个漫长的【极昼】。神经细胞将监控镜头短暂地切入位于胸腺的免疫系统司令部，金发的免疫司令官正在伏案工作。总指挥没有在这个镜头过多停留，他不知道如何描述他和Th之间那种有些暧昧有些若有若无的微妙气氛，也不知道Th是否也对他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但无论如何，此刻他不想去打扰显然正在忙碌的Th。
神经细胞放下报告文书，伸手在额角揉了揉，将目光重新转回监控着世界各个角落的电子显示屏。酒精先是在整个世界范围骤然倾盆而泄，随后就成了延连不绝的暴雨，在地面上汇成河，肆意流淌。交感神经的嗓音疲惫沙哑，却依旧在灯火通明中亢奋地声嘶力竭，仿佛带着要嘶吼到连灵魂也扯碎了献祭在声气之中的气势。
在氤氲的酒香味当中，神经细胞的头脑一点点变得昏沉。大脑的β波形曲线在屏幕上跳跃，电子音一声比一声急迫，神经细胞机械地在控制台上按下几个按钮，对蹚着雨水搬运氧气的红血球们发出指令，但他此刻已经无法思考指令的意义。
极昼之后，极夜总会来的。通宵达旦夜以继日的狂欢之后，就是副交感神经催眠曲中的沉寂。尽管同样浸在酒精中的副交感神经，歌声似乎显得格外有气无力，但终究将休憩的信号带向整个世界。人工照明装点的【星空】下，只有夜班的血细胞在血管中静悄悄地移动，踏着尚未干透的酒精浅洼，溅起一串水迹。
后来世界似乎短暂地恢复了平静。
除了表皮的几处还有和肝脏、脾脏相继发生了几次不明原因的火情，幸好都在神经细胞指挥下及时解决。另外就是，这个世界的气温似乎开始会发生间歇性地升高。神经细胞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就听到办公室外的走廊里传来嘈杂的喧哗声。
走廊的监控显示屏黑暗一片，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损坏或遮挡了。打斗声从走廊清晰地传来，整个中控室的气氛紧张起来，下属的神经细胞们窃窃私语，几个年轻姑娘甚至已经瑟瑟发抖地相互抱在了一起。
走廊的动静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敲门声适时响起，监控画面也在几下闪烁之后恢复。从监控画面上看到熟悉的金发面孔，神经细胞安下心，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微弱笑容一闪即逝。
“是【苍白螺旋体】。”门口的Th司令皱着眉，眉梢凌厉地插入额前的一缕金发。刚刚结束战斗的几个杀手T细胞在搜寻残余感染细胞，帽子上写着1196的白血球正在螺旋体的尸体上咬下一口，而巨噬细胞则在不慌不忙地将战斗之后的残骸拖走顺便清理里面的污迹。Th侧身让出半步，让神经细胞看清走廊里残缺不全的螺旋菌体，“我以T细胞的名义发誓，绝不会让这些杂碎伤到阁下分毫！”
辅助T司令的语气坚决，激昂得像是在呐喊。神经细胞点点头，想说什么，但是Th已经移开了目光，似乎在特地躲避与他目光相对。免疫司令官抿了抿嘴，用稍微平静了些的语气补充：“战情汇报写好之后，我会马上给您送来。”
“就在我的办公室写吧。”神经细胞开口。
Th对神经细胞的办公室并不陌生。许多次军政联席会议之后他都在这里和神经细胞一起聊天。有时候是神经细胞邀请他一起喝杯茶，有时候是他主动赖在这里，抒发那些其它细胞不能理解的紧张。树突状细胞只会抱着一厚摞文件絮絮叨叨地论证头顶——可那是大脑附近！Th总是会在头脑中对自己强调——快速分裂的只是毛母细胞而不是什么凶险的癌细胞；而几位助理末梢神经细胞，轮流徒劳地对他重复着休息的重要性，却从来无法理解他固执坚守的T细胞的荣誉感。
只有神经细胞能理解他的紧张，正如只有他能够理解总指挥阁下看起来像是杞人忧天的各种焦虑。
战报写完之后，Th司令在上面盖了自己的章，却还不想离开。
神经细胞似乎也没有送客之意。
短暂的沉默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神经细胞与Th司令同时看向亮起来的监控屏幕，上面显示着肺脏正在熊熊【烈焰】的笼罩之中。成片的红细胞倒在地上，氧气罐散落一地，一群杆状的杂菌耀武扬威，尖利的爪穿透了红血球的头颅。
辅助T司令的目光锐利起来：“是【结核杆菌】！”职责的本能驱使他猛地起身，扯过神经细胞办公室的广播话筒向杀手T细胞部队发布了指令。随后他将话筒一扔，就要亲自奔赴现场。神经细胞就在一边看着他雷厉风行的动作，目光里除了一贯的纵容，似乎还有些更复杂的东西。
在门口的时候，Th司令突然停下来，深金色的双眸直直盯住了总指挥的深灰色眼睛，似乎要看进神经细胞的心底去。然后他听到自己说：“请阁下等我凯旋。”Th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要说这样一句，只是简单地服从了心底有些蠢蠢欲动却又抓不住的模糊想法。
神经细胞看着表情郑重的免疫系统总司令。尽管心中充斥着紧张担忧，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调笑几句，而开口时神情是不自觉的柔软：“辅助T君回来的时候，莫非想要我准备鲜花和礼物迎接吗？”
“阁下安危无虞，就是我最想要的礼物。”辅助T司令沉默片刻，开口的语气中莫名地有些隐忍的意味。一缕金发从他额前滑落，刚好挡在眼前，将他的目光从中分成两半。神经细胞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替他将头发拨到耳后。这个动作做到一半，总指挥突然反应过来其中似乎有些不妥的暧昧，想要收回的手却被Th司令一把抓住。
“我还想要……阁下明天的早安wen……问候，这样的请求阁下会感到被冒犯吗？”到底还是Th按奈不住，捅破了那层似是而非的窗纸。似乎在神经细胞面前，他就算是免疫系统独当一面的总司令，也还永远都是个沉不住气的急躁年轻人。但金戈铁马的免疫细胞终究拙于甜言蜜语，话到嘴边，还是打了个结，冲动的告白也变成了小心的试探。
原本下意识想要挣脱的神经细胞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就反手握住了Th的手。他一贯紧锁的眉头依旧没有完全舒展，但嘴角还是明显地向上勾起一个不自觉的弧度。
“辅助T君想要那个的话，”他说，“就用今天的晚安吻来换。”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印在神经细胞的唇上。神经细胞还没来得及品味，辅助T司令已经退后一步。总指挥听到他刚刚确定关系的恋人说：“先给阁下定金，不许反悔。余下的，”他故意压低了声线，“等晚上。”
世界又陷入了一个漫长没有尽头的极昼。结核杆菌引发的种种不良反应，让这个世界始终无法进入静谧的夜。肺脏前线的战报时断时续，不过神经细胞还算镇定。他相信Th的能力，也明白肺结核不会自愈。他一边调度非特异性免疫部队配合阻击结核杆菌以在药物发挥作用之前尽量保护肺脏，一边等待Th凯旋归来，回到他身边。
名为利福布丁的战舰终于在显示屏上现身。
久违的暮色终于降临，缓缓地在世界铺开阴影。
一纸新的战报，带着战火硝烟的气息，穿过血脑屏障，被送到神经细胞手中。
战报里说，那时候和苍白螺旋体一起感染的另一种抗原，经过窗口期的隐藏之后，终于开始活跃。战报的落款依旧是他熟悉的签名，除此之外还多了一行字：
“君问归期未冇……”
最后两个字没有写完，笔迹歪歪扭扭地拖到纸的边缘，浸透一团墨水，似乎还浸染了溅上的血迹。
神经细胞放下战报，任凭一串水痕在深蓝黑色西装的胸前，缓缓洇开。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