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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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留在纸上的血迹让柯琳丧失了食欲。她将玫瑰与染血的纸张一并剪碎丢弃，惴惴不安地干完活，回到房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夜玛莲娜当值，应该会很晚回来。恶魔即使来到她们的房间，也不会把玛莲娜牵扯进来。
时间在流逝，恶魔却不见踪影。柯琳捏着三块被打磨完毕的碎瓷片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胃部的空虚致使浑身乏力，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涌入。可一开窗，小花园的玫瑰花香便扑面而来。
在随风摇曳的花朵之中似乎有一根突出的断枝。柯琳没由来地想到那朵已经被自己扔掉的花。
与此同时，一阵不寻常的风从后背拂过。
柯琳打了个冷颤。
房间里的烛火突然跳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低头，只见自她脚底蔓延出一道庞大而幽暗的影子。空气在一瞬间凝结，而影子依然攀附着面前的窗棂和墙面继续生长，直至黑暗彻底笼罩住柯琳的身躯。而后，在黑影的顶端，出现了一对曲折而丑陋的山羊角。
“晚上好，小姐。”恶魔站在她身后，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恶魔的出场方式过于另类，柯琳大受震慑，动弹不得。纵然她能够从容不迫地与不同人交涉，在非自然的力量面前，她依旧会因自身的渺小而心生恐惧。
“晚上好，恶魔先生。”柯琳不自主地吞咽，强迫自己转身直视恶魔，挤出一抹表示礼貌的笑容。面对与塞西尔别无二致的脸孔，她再三提醒自己，她还有用，这只恶魔暂时不会伤害她，所以不要害怕，也不要被这张脸蛊惑。
“今晚我是来向您确认进度的，”恶魔像是看不懂她苍白的脸色，自顾自说，“我探查过暗道的尽头。暗道里的灰尘很厚，许久无人使用。但如您所说，出口是一条通往城外的河。我被契约束缚，无法走得更远，不确定那里是否存在船只。”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先生。”
恶魔带来的信息证实了她先前的猜测，至少地下宫殿的暗道不为人所知，可以作为她的逃生出口。而如果要使用暗道，她必须与恶魔维持合作关系。
理清头绪后，柯琳镇定不少：“杀死伯爵的计划仍在进行中，我发现了一些事。”
“请说。”
“首先，我能确认除了你我之外的所有人都以为只有伯爵的钥匙才能打开地牢的门。据我所知，目前有两方势力想要抢夺钥匙，其中一伙人似乎是神明的信徒。他们以骑士、侍从或是侍女的身份潜伏在城堡。他们对我并无杀意，但请您小心他们。”
毕竟恶魔是邪恶的化身，是信仰光明者立誓诛杀殆尽的存在。柯琳见识过恶魔的速度与能力，并不真正担忧他的安危，出言提醒只是为了表达友善。
“另一伙人以伯爵夫人为首。看反应，她似乎也知晓您的存在。她不仅想得到钥匙，还想让我杀死她的丈夫。我认为，她很可能知晓与您缔结契约的方式，打算在伯爵死后成为您的新主人。”
“与神明的信徒们不同，伯爵夫人令人捉摸不透，”柯琳有条不紊地阐述她的猜测，“我会如您所愿地杀死伯爵，在您得到自由之后，我可否寻求您的庇护？”
也许是柯琳的诚意到位，恶魔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她。
柯琳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可事实上，她的心中依然没底。且不说恶魔是否会信守诺言保护她的性命，光是策划杀死伯爵这件事就足够艰难，还有来自想要夺取钥匙的两方势力施加的压力，更让她头疼不已。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如实告诉您，”柯琳说，“我清楚地牢的钥匙对您已经无用，所以我斗胆用钥匙与伯爵夫人和信徒小姐都做了交易。”
“钥匙只有一把，您打算将钥匙交给谁？”
柯琳眨眨眼，“您猜？”
恶魔笑了，似乎已经了然，只道：“您的胆子很大。”
柯琳难得在这张酷似塞西尔的脸庞上看到类似于“微笑”的表情，语气也很像。她失神了片刻，迅速拾回思绪，提起裙边屈身一礼，“我就当这是褒奖。”
夜风吹动蜡烛的火光，恶魔的影子也随着光源轻轻摇晃。忽然之间，墙上的巨大影子消失了。柯琳的手臂被什么柔软而温热的东西擦过，眼睛只能捕捉到恶魔尾巴的残影。眨眼之间，他已经翻窗出了房间。
“有人来了，是一位女孩。”恶魔蹲在窗外，简短地解释。
大概是玛莲娜。她怎么提早回来了？
窗外的影子消失。柯琳匆匆跑去房门口，被披头散发的玛莲娜扑个满怀。
“呜呜柯琳，柯琳——”玛莲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抖得不成样子，“伯爵、伯爵好可怕！我去三楼给伯爵夫人送餐，伯爵见到我就抓着我的头发，想拖着我去他的房间。他的眼睛好红，像疯了一样！我害怕得逃跑了，他还派了骑士来抓我，呜呜呜……”
恐怕柯琳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在伯爵夫人的干扰下，伯爵一整天都没能找到那位不存在的“卡莎”，于是他把怒火撒在别的女孩身上。而“恰好受夫人所托”来到伯爵面前的金发女孩玛莲娜便差点成为无辜的受害者。
玛莲娜没有被骑士抓到，或许得归功于神明的信徒安插在城堡的眼线。
柯琳虚搂住玛莲娜，扶着可怜的女孩坐在床沿，擦去她的泪水，“你不会被他抓到的。”
“可有人在追我，我……”
柯琳握住她的手，重复了一遍，“你不会有事。今晚不会，以后也不会。”她从床底下抽出两张牛皮纸和一支羽毛笔，飞快地在上面写下文字：“我会在今晚行动。请帮我接走一位叫玛莲娜的女孩，约好的报酬分她一半。”
牛皮纸燃起火焰，在玛莲娜惊怔的目光下化作飞灰。不一会儿，一行潦草的字迹凭空出现在女孩们的眼前：“我在城郊，我的朋友会来接她，保持联络。”
柯琳额角一抽。带有传讯魔法的牛皮纸只剩下一张，要怎么保持联络？
情况紧急，顾不上这么多。柯琳从床底拖出一个小箱子，从中掏出一把银质餐刀，一只托盘，和一个餐盖。她掂量着仅有的装备，把最大的托盘交给玛莲娜，“把它举在胸前，可以充当盾牌。我有几个来自……神之家的朋友，他们会带你离开城堡。”
玛莲娜不加质疑地同意了，“那你呢？”
“我得去见亨特伯爵。”
“不行——”玛莲娜焦急地抱住她，“我们一起走！我说真的，伯爵他很可怕……”
玛莲娜的声音陡然中断。她惊恐地捂住嘴，脸色煞白。
风停了。寂静的寒夜里，有一道脚步声正朝她们的房间靠近，伴随着剑鞘摩擦盔甲时清脆而又刺耳的动静，愈来愈清晰。女孩们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凉意，仿佛死神的镰刀正高悬在头顶上方，摇摇欲坠。
步伐在她们的房门口停下。随即响起的，是三下短促的敲门声。
“笃、笃、笃——”
柯琳不确定来人是敌是友，让玛莲娜待在原地。她从侍女服的内衣夹层中摸出窃贼小姐给的药，藏在袖口，一手握住餐刀，一手拎着半球体的餐盖，谨慎地走到门边。她用餐刀挑开门锁，而后迅速将餐盖挡在身前。
门打开一道缝隙。银色铠甲泛着幽幽的光芒，自门缝中显现。门口站立的骑士身材高大，长着一张柯琳从未见过的面孔。
“抱歉，我今早被窃贼吓坏了，有点反应过激，”柯琳佯装歉疚地收起餐刀，借着餐盖的遮挡，偷偷翻出袖口的药瓶，“请问您是？”
“我是茱迪丝的朋友。”骑士惜字如金。
“茱迪丝？”
“她是方才与您传讯的人。”
柯琳松一口气，攥住了尚未挥洒的药粉，“是伯爵派您来抓人的，还是茱迪丝请您带我朋友离开的？”
“两者都是。我先让城堡外的车夫送玛莲娜小姐出城，再将您送去伯爵的房间。我会等在房间外，等您拿到钥匙后，我也会送您离开。”
“茱迪丝有没有把我放在她那儿的东西交给你？”
骑士一脸困惑。
“好吧，那玩意多半还在她手上。劳烦你们的人照顾好我朋友。”
骑士等在门口，柯琳进房拥抱了玛莲娜，“你听到他说的了，今晚你会很安全。我做完必须做的事以后就来找你。还有，在我来到城堡那天，谢谢你扶了我一把。”
玛莲娜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骑士离开。借着短暂的独处时间，柯琳将碎瓷片和药粉藏在袖子和袜子里塞紧。
没过多久，骑士便折返。
柯琳解开发带。
金色的长卷发在月光下柔顺得像昂贵的绸缎，她收拾干净脸庞，对站在门外的骑士露出羞怯的微笑，似乎还不擅长展露自己妩媚的一面，然而恰是这份生涩更让她的脸蛋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柯琳从骑士的眼中得到了她意料之中的错愕与赧然。她想，最好伯爵也能被她的演技打动。
“我们走吧，骑士先生。但愿今晚的行动能成功。”
她跟着骑士走上三楼，来到东边最大的房间外。
房门打开了。她低着头，沉默地听骑士对伯爵解释原本要去抓玛莲娜却阴差阳错地抓来了另一个女孩的缘由。
伯爵的声音听上去并不像玛莲娜描述的那样愤怒，相反地，他的心情异常愉悦。
“抬起头来。”伯爵打出一个饱嗝。他越过骑士，对柯琳说。
柯琳照做。视线上移，伯爵那逐渐牵起弧度的嘴边残存着一抹艳丽的红。她再度嗅到了与关押恶魔的地牢如出一辙的血腥气。
原来“百岁伯爵生食少女肝脏”的传言也不全然虚假。
他吃下的是恶魔的肝脏。
作者有话说第7章 变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