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她豢养的恶魔[西幻]》爱荔丝

23、异化

　　玉米片的攻击速度比先前更快，力道也翻了数倍。塞西尔勉强抱起柯琳转身，不得不用后背承受住这一击。背脊被砸出深坑，内脏受到挤压，让他呕出一口鲜血。

　　“玉米片！快停下！”

　　塔可的嘶吼仿佛根本抵达不了玉米片的耳朵。后者被愤怒占据，咆哮着拔除周遭的障碍物，接二连三地向塞西尔的方向丢过去。

　　伤口迅速复原的塞西尔抱稳了柯琳，很快调整姿势迎击。面对玉米片蛮不讲理的速攻，他展开蝠翼穿行在树林间，左右躲闪。

　　柯琳在他怀中屏住呼吸，像是怕他分心，她欲言又止地攥着他的一小块衣襟，身体十分僵硬。

　　“在这种情况下，把您交给小恶魔们照顾不是一个好主意。我抱着您更安全，您无需害怕，我不会让您受伤。”塞西尔安慰道。

　　他的肩膀足够宽阔，肌肉足够致密，能将袭来的投掷物全部挡下，不让任何攻击威胁到柯琳。

　　而柯琳似乎担心的不是这个，她轻声说：“我是你的负累，而一味地防守和躲避对你的体力消耗太大，必要的时候，你会杀了玉米片吗？”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塔可奋力地追赶着他们，大喊着让弟弟停下。塞西尔内心不想杀掉这只异变的小恶魔，即使他明白，对方真切地打算杀了自己。

　　在犹豫的短暂晃神间，一簇带着枝叶的树干如同长枪般掷来，贯穿了塞西尔的右肩胛，险些擦伤被他横抱着的柯琳。横径最长的一截树枝卡在他的肩膀处，像是鸟类的尾羽一般拖在他身后，阻碍他保持平衡。

　　怀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拔出腰间的匕首，果断地锯断了突出他右肩的一截枝干，然后攀着他的左肩，握住那片碍事的枝杈使劲往外拔。

　　可枝干在他不断企图愈合的肌肉中卡得太紧，凭柯琳的力气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柯琳放弃了同他背后的树枝纠缠，取下匕首的刀鞘，狠狠砸向正面没入肩膀的枝干断面，“抱歉，我的手法有点粗暴。”她双手并用地抵着刀鞘，艰难地推动了卡在他肩胛中的树枝。

　　塞西尔借着侧身的间隙腾出一只手，用力一捶。树杈终于被顶出他的肩膀，连同一片枝叶落入下方的灌木丛中，高速的愈合能力让那片皮肤崭新如初。

　　解决麻烦让两人同时松一口气。然而下个瞬间，一丝不属于恶魔的血腥味窜入塞西尔的鼻腔——折断在他伤口处的枝干划伤了她的指关节。

　　木屑掺杂着鲜血糊在她的手背，塞西尔沉下脸，瞳孔慢慢地收缩。

　　柯琳藏起流血的手，只提醒道：“不要跑得太远，别忘了某个地方还潜伏着一群狩猎恶魔的人。”

　　她说对了。恶魔猎手们并非身在遥远的森林某处，惊人的破坏力还在持续，震天的巨响当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正朝着这里赶来。塞西尔没有自信在众多职业猎手的围剿下全身而退。柯琳也猜到了这一点。

　　萍水相逢的友谊难以永恒，仁慈终究不是恶魔的处事之道。

　　一味地避战不会带来什么好处。异变的小恶魔正处在发狂的状态，听不进任何话，行动只由杀意支配。异变无药可解，玉米片已经无法变回原样了。狂化持续得越久，他的心智就越受摧残。到最后，他会变得六亲不认，无差别地展开一切攻击。

　　塞西尔明明最清楚这一点。但回头望见那双哭泣的眼睛，他下不去手。

　　“要我帮你吗？”柯琳冷静得异乎寻常。

　　“不……”脱口而出的却是忤逆她的单词，塞西尔立即解释，“我是说……”

　　但柯琳没有给他机会。她短促地冲他笑了一下，毅然翻身跳下他的怀抱，护住后脑勺，摔得不算太惨。

　　接踵而至的是一根低空投掷的圆木。

　　塞西尔急忙调转角度，堪堪抓住了圆木，才没让它失控地砸向柯琳。他不再踌躇，转身奔向玉米片，扔出手中的圆木，将原物奉还。

　　借着繁密枝叶的遮挡，他向着玉米片疾速俯冲，摸到了他的手臂。然而对方也察觉到了他的袭近，竟然生生凭借一股蛮力将他掀翻。在玉米片坐断他的胸骨之前，他翻身滚了几周，同时快速起身，借着旁边的树干完成了一个空翻，骑在了玉米片的脖子上。

　　玉米片疯狂摇晃身子，企图将他甩下来，可他的双腿如同刑具绞住对方，根本无法摆脱。

　　对方脆弱的脖颈就在触手可及之处，即便如此，塞西尔还是难以下杀手。

　　塔可追上了他们。他被其他小恶魔拖抱住而无法靠近战场，却依然在苦苦哀求，“恶魔大人，玉米片只是很害怕，求求您……求求您不要杀死他！”

　　柯琳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她捂着被沿途的荆棘割伤的手臂，目不斜视地来到他们身边，“塞西尔，帮我固定住玉米片的手脚。”

　　塞西尔一个翻身，倒挂在玉米片的身躯上，捉住他的脚腕，用力一折，令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塞西尔的双脚牢牢夹住玉米片的头颅，双腿压制住他的手臂，手臂则紧紧地拴住他的腿脚，让他动弹不得。

　　柯琳伺机上前，从随身的布包中摸出一只小瓶，将里面的药粉尽数倒入玉米片来不及闭合的嘴巴里。见他似乎要打喷嚏，她立即拔出水囊的木塞，将其倒扣在玉米片的口中。

　　在外力的逼迫下，玉米片做了一记吞咽的动作。短暂的停滞后，他愈发剧烈地挣扎起来。

　　“不用担心，是眩晕药粉，”为了避免被药粉波及，柯琳后退好几步，等着药粉起效，“但愿能让他睡着。”

　　“很可惜，只凭这点药粉，并不能。”一道不属于在场任何一人的声音突然在这片狼藉中响起。

　　众恶魔们警铃大作。柯琳拔出腰间的匕首，却被幽灵般的白色影子按了回去。

　　没有谁看清他是如何来到塞西尔和玉米片身边的。

　　白影在玉米片的脑袋边蹲下，仅凭两指就卸掉了他的下巴，而后往里塞入了一颗糖果般的药丸。

　　来人穿着一身明晃晃的白，却没有染上丝毫尘埃。他嫌弃地揭下一层沾了泥土和血迹的手套，丢在随身的背包夹层里，幽幽地说，“得用效果更猛的药才能将他放倒。”

　　塞西尔感到一股异样的波动，但并非神圣祷言。他只感觉到那具庞大的躯体瞬间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道，软绵绵地瘫在地面。他立刻抽身从地面弹起，挡在柯琳面前。

　　“梅尔先生？”柯琳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被点名的人像刚洗完澡的狗一样甩了甩头发，仍有一缕不听话的卷发垂荡在眼前。面对周围一圈剑拔弩张的恶魔们，他不甚在意地打了个哈欠，“哦，原来是柯琳小姐。我刚处理完您的委托，正准备打道回府呢。”

　　“他是我之前拜访过的匠人。”柯琳低声告诉塞西尔。

　　塞西尔回想起他的身份——一位没有立场、给钱就办事的手工匠人和炼金术士，实打实的人类。塞西尔可以理解他在恶魔面前的从容态度，可他矫健的身手以及在喂药时释放出的那一缕气息实在太奇怪了。

　　柯琳拉住塞西尔的手，走向前对梅尔说道：“感谢您出手相助，梅尔先生。离开森林之后，我会支付您相应的报酬。”

　　“举手之劳而已，无需酬劳。不好意思的是……”梅尔费劲地睁开快要搭在一起的眼皮，竖起一根拇指，戳了戳身后的方向，“我也带了一堆麻烦过来。”

　　梅尔所指的方向传来细小的震颤，每一道气流都夹带着回音，每一片叶子都发出低吟。

　　恶魔猎手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塞西尔张开身后的蝠翼抱起柯琳，却在低头的一瞬与塔可目光相接。异变的小恶魔还在昏睡，若是他不战而逃，剩下的小恶魔们怎么办？

　　蝠翼迟迟没有扇动，柯琳看出了他眼中的纠结，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庞，“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小恶魔拥有隐匿之术，可以一起扛着玉米片悄悄逃跑。”

　　“那您……”

　　“我不能跟塔可一起逃跑，这样会暴露他们的行踪。我会在附近找个地方躲起来。”柯琳说。

　　“不行，请您……跟着梅尔先生走，”塞西尔咬牙吐出每一个字，“我解决了这群猎手，马上就去找您。”

　　柯琳没有过多迟疑，从他的臂弯跳下，“好，我等你。”

　　四只小恶魔们发动隐匿之术，扛起昏睡的玉米片，缓慢地消失在森林中。

　　梅尔不情不愿地跟为柯琳指了一条路。

　　他们消失在身后不过须臾之间，塞西尔转过身，迎上四名身着墨绿衣袍的不速之客。一人举重剑，一人握细剑，一人挥舞着系有钢锤的铁索，最后一人手持一本硬皮书籍，什么武器也没有。

　　“这里居然有一只大型恶魔，”其中一人笑道，“真是捡到便宜了。”

　　“不要掉以轻心，注意讲解过的知识点。”没带武器的那个人缓缓翻开了手中的书册，泛着金光的神圣祷言自其余三人的武器表面浮现。

　　他们一齐朝着塞西尔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