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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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发前陆仲瑄去找崔之凌，让对方给他践行。崔之凌淡淡地说：“希望陆大人凯旋！”
陆仲瑄听着这句话很受用，一副全然在自己掌控之中的表情。
“那，崔大人有什么奖赏给我的？”他瞥着崔之凌的眼眸，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也不等崔之凌回话，他便迅速地凑到人耳边，垂首低语，“我在前线冲锋陷阵，你只管在后方安然无恙！”
这是他最想为崔之凌做的事。在很长一段时间的分别再见到对方时，他就打定主意这一次要护他。
要他长岁安康！
陆仲瑄侧头在崔之凌耳边，即使话说完还恋恋不舍地不想离开，他细细嗅了下崔之凌的味道——冷冽的。像冬日的霜雪。
崔之凌偏头侧目，并未说话。“等你凯旋！”沉默须臾，他鬼使神差道。
陆仲瑄楞了片刻，随后像抱孩子一样抱起他转了一圈。
“子谦，我好开心！”他眼神溢出欣喜，“放心，我一定毫发无损地回来!”
他说得笃定，好像足有十成的必胜把握。
崔之凌耳根泛红，从他怀里挣扎下来。
陆仲瑄一路上都像吃了蜜一样，整颗心都浸在幸福中。
因为崔之凌留守冥界，南城只有南城城隍章楚一人防守。魏君鹤领着牛头马面、北城城隍苻枭镇守北城；钟晋楷率西城城隍严耀防守西城；陆仲瑄带着东城城隍郭子宇把守东城。
冥界鬼差在这次几乎全被调离冥界，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人间出发。
崔之凌站在城墙上，手掌无意识地摸向陆仲瑄送给他的暖玉。
“大人，时大人……”杏忠在一旁踌躇，支支吾吾。
“不必了。”崔之凌转身往回走，“杏忠，马车需要保持平衡。”他昂头叹息，“他知道该怎么做。”
崔之凌不再坐以待毙，他要主动出击。既然马车由势均力敌、互不往来的两方拉扯着，那么他现在要开始做准备。万一，万一两方都坠崖，他就成了控制马车的唯一中坚力量。
杏忠挠头，大人这意思是自己不用再看着时大人的举动了！
——
人间，西城荒凉小别墅。
时清一行人一出冥界就来到这里。钟晋楷带着严耀往城中心去。
楚辰一路上担心时清的旧伤，但碍于有其他人，他不好问。此刻楚辰的房间里只有他两人，时清脸色看上去依旧没有好转的样子。
“你要是不行的话别硬撑。”楚辰眼露担忧。
时清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的脸看。楚辰一脸疑惑。
“怎么了？”他伸手抹了把脸，难不成脸上沾着东西了？
时清神秘兮兮地朝他招手示意往自己这边来，楚辰乖乖挪过去。
他见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眼神里多了几分狡黠。他贴近楚辰耳旁，低语。少倾，楚辰脖子染上绯红。
能说会道，看来自己的忧心是多余了。
时清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是安抚似的揉了把对方的脑袋，撇着嘴，“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嗯？！”
“逗你的。”时清起身，朝门口走去，“早点休息。”接着便出了门。
楚辰蜷缩在床上，耳根发烫。实际上，时清也只说了句“男人不能说不行！”可自己脸却“唰”红起来。
他辗转反侧，双手抱头，尴尬不已。
“楚辰啊，楚辰。”他手掌挤着脸颊，嘟着嘴，“人家明明没说什么，你瞎想什么劲儿。”
说起来他生前虽然快毕业了，但没谈过一次恋爱。第一次见到时清的时候，就陷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目成心许，说的就是这样吧。即使踏过奈何桥、饮了迷魂茶，再次见你时我还是会心动。
时清关上门后没回房间，而是站在走廊边上抬眼望院子。在他这个角度能看到锈迹斑驳的铁门一侧，一月初了，可院子里的枯草满身通黄而挺得笔直。
他漫步走过去手肘撑在窗户边框上。这一片他来过几次，在千年前。
第一次来时他还只是个无名小卒，第二次来时是和楚辰待在一起的那个晚上。
虽说是隆冬，可那晚的月亮却依旧明亮，月光洒在楚辰的身上、脸上。
他想掬一捧月光，可刹那间又打消了念头。他是戴罪之身，倘若真的任情感流淌，楚辰势必会被他牵连。
周围岑寂一片，时清收回手走回房间。
而另一边，楚辰迷糊间便跌入梦乡。瀌雪遮天、血腥味蔓延，而地上却鲜有积雪，周围被一片赤红所浸染。
尸体横七竖八地以各种姿势“躺”在地上。他屏息敛气，心脏在极速跳动，蓦地一下周围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岑寂，时清的脸遽然浮现在他面前。
楚辰疾步过去，可刚到跟前就见一杆枪`身泛着寒光的红缨枪斜着捅进时清的整个身子，时清嘴唇翕动着，不时有血渗出滴落在地。
楚辰脑袋“嗡”的一声，顷刻变得空白，他像被人捏住咽喉，只有断断续续的呜咽从喉间艰难地溢出来。
悲恸像藤蔓愈渐把他缠绕，一圈比一圈紧。直到最后他奄奄一息地跪倒在地，传来的触感确实温润的。
那是时清的血。
被红缨枪捅穿的时清还在翕动嘴唇，楚辰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可他却从唇形上看出来，对方说的一直都是“怀安”二字。
时清的身子陡然倒下。
“呼……”
楚辰惊醒，眼角还有些残留的泪珠，羽睫微微塌着。他呼吸急促，猛地趿拉着鞋就跑去敲时清的房门。
“怎……”
时清刚开门就被楚辰倏地抱住。
“被梦魇住了？”时清温声问。
楚辰还处在刚才的绝望无助之感中，像溺水者终于抓住了浮木，他紧紧勒住时清的脖子，身子也紧贴着对方。直到感受到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敲击着自己，才如释重负地舒了气。
“我可以跟你睡一张床吗？”楚辰的声音有点沙哑。
在时清的府邸时两人是分开睡的，楚辰一个人睡在偌大的拔步床，而时清则睡在屏风边的软榻上。
他清楚得记得屏风上的那杆枪与刚才梦里的一模一样，尤其是“怀刃”二字极其醒目。
时清没有问什么。
上`床后，时清侧身支着脑袋，“做什么恶梦了？”
楚辰手抓着时清手腕，抬眼望着时清双眼。须臾才踌躇着开口问：“是不是我害了你？”
“不是！”时清斩钉截铁道。
他伸手揽过楚辰，把人抱在怀里，像哄孩子睡觉一般轻拍着楚辰的背。
楚辰把自己埋进他怀里，“屏风上的图案。”他脑海里又浮现那杆枪捅穿时清胸膛的画面，因而语气有些不受控地有些颤抖，“那杆枪，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不然怎么会把它绣在屏风上。
“你说‘怀刃’，”时清对上他的目光，“确实有。”
楚辰呼吸一滞，抓着时清的手不觉用力。
“那是你的东西。”时清莞尔，思绪回到以前。
那时楚辰是俾众周知的大将军，凭着一杆红缨枪，跟着他父亲镇守边疆，楚家军军纪严明深得人心。
后来，时清亲手提着怀刃战到最后一刻。造化弄人，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触到怀刃。
再后来，他成了冥界之主，饮了迷魂茶，而怀刃早已不知所踪。
他便找到当时颇负盛名的手艺人，请对方按照自己所画的图纸将它绣在屏风上。时清以为自己能扛得住睹物思人的侵蚀，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楚辰烙在他骨子的情意。
一句“你的东西”让楚辰溃不成军。
他杀了时清！他杀了爱自己的人！
楚辰默然，心脏传来被绞碎般的疼痛。他还想说什么，最后却无语凝噎，只敢抱紧时清。
翌日。
楚辰醒来时见时清还在熟睡，于是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他现在没办法原谅自己，他更不敢问时清具体的事情。自己是怀着何种心情才把怀刃刺进时清身子的。
他转身，刚好遇到前来禀报的黑白无常。
后者见他从时清屋子里出来，眼神里的诧异转瞬即逝，迅速地别开脸小声道：“我们，找，找大人，有、有急事禀报。”
楚辰见他们这样，瞬间心领神会，他急忙摆手，“不是那样的。”
“何事？”
低沉的嗓音从楚辰头顶响起。他侧头抬目，只见时清脸上神采奕奕。
黑白无常觑一眼时清，随即便把垂首答话，不敢抬眼多看。
“章楚差人来报，南城痴妄猖獗，请大人给他调些人手。”
楚辰倏地看向时清，只见后者眯了下眼睛，眼神里的寒意随着眼睛睁开而消散。
“去南城。”他说。
——
人间，南城。
几人来到东边街道，据章楚所说这一带常有成群的痴妄出现，他也带人围剿过几次，却总是治标不治本。
黑白无常长时间在人间，行事非常熟络，时清把他们安排去东街另一头。
元旦刚过，各家商户门口早早地挂上了红灯笼，气氛喜庆极了。
此刻正值黄昏，太阳斜斜地挂在天空，余晖把房屋照得橘红一片。
楚辰的室友中有一个来自南城，大二的时候还带整个宿舍的人连夜骑行，就为了吃一口“陈家羊肉粉”。
“尝尝？”他指着“陈家羊肉粉”的招牌，看向时清。后者瞧出他眼里的期待，于是点头。
店里座无虚席，最终老板把两人安排在火炉旁。两人就着热汤、火炉饱餐一顿。他家的粉有嚼劲，不像有的家，筷子一夹就断作几截儿。汤味浓郁，却丝毫闻不到羊膻味儿。再加上薄荷，一口下去清爽无比。
“你在这里等我会儿。”楚辰道，“我给你买烤红薯。”
时清配合他，颔首，见店里的客人都在低头嗦粉，老板也在忙，于是拉着楚辰的胳膊。
楚辰弯腰，倾耳听。时清的呼吸扫过他耳边，有点痒。
“昼短夜长、寒冷难耐、你要尽快回来。”时清眼神里憋着坏，笑意溢出来。
走出粉`馆的时候，楚辰伸手搓了下脸颊，烫得出奇。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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