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是长公主》姒颐

9、第 9 章

　　“如妃娘娘。”

　　话音刚落，如妃的神色便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仿若这封号是什么毒蛇猛兽，身子竟是止不住的轻颤着。

　　明霁昕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美丽女人，整洁白净的面孔少了妆容的修饰，没有她记忆中的咄咄逼人，反倒是呈现出不同以往的柔弱来。

　　勾人的桃花眼中没了盈盈水光，两弯眉梢不再飞扬入鬓，乌黑柔顺的长发没了华丽的装饰，只用一根素雅的绸缎松松束着。

　　也不知是这外头的雨露过于寒凉，还是启华公主肆意打量的视线更像是一把凌迟的刀子。

　　如妃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温婉，惨白着一张脸，跌坐在地上，太可怕了，这嫡公主的眼神里虽然没有那些人的谷欠望，但里面带着的打量，就像是再看一物品，让她想起当年被欺辱的日子。

　　而这一下，让那些站在门前观望的废妃们彻底站不住了，原本只是装作不在意的，现在一个接一个的想来将人扶起，却被如妃缓慢的挥着手，劝退。

　　见到这一幕，明霁昕愈发肯定当年被废妃围殴至死的如妃，必然是假死，能有这样影响力的人，怎么会被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妃围殴至死，只是不知道当年她为什么要假死离宫，和那件事有没有关系。

　　“如妃……”，见人一听这两个字那脸色更是面如金纸，无奈之下，只好询问她的本家名讳，“你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谁。”

　　如妃缓过心神，一字一顿道：“妾身岭南裴氏女，裴安颜。”

　　竟是岭南裴氏女，怎么会，岭南裴氏早年间出了一个定国公，现如今更是有一位身怀有孕的太子妃，士农工商虽不说是样样沾染，单在士这一块已是荣耀非凡，怎么会有一位被废的妃子。

　　且当年这如妃分明没有……啊，对了，当年这个时候还在云安宫中昏迷不醒，即使是在醒后也是被诸多宫人看着护着，哪能像是今日这般随意走动。

　　难不成，今日来到这里也是算好的？

　　明霁昕心中惊疑不定，多少阴谋诡计从脑中快速划过，面上却是分毫不限，时刻保持着嫡公主该有的仪态，端庄、明艳、优雅。

　　“起来吧，这时节地面寒凉，若是不小心伤了娘娘，该如何是好，要知道这太医院的太医可不好请。”明霁昕隔着半人的距离做了个抬手的动作虚虚的扶起她，“不知裴娘娘的生父是何人？怎会沦落至此？”

　　“家父裴全永。”裴娘娘一点一点直起身子，走到这大殿中为数不多的家具前坐下，“妾身是建元三年入的宫……不知，公主殿下可愿听妾身讲个故事。”

　　“裴娘娘但讲无妨，本公主今日有的是时间。”明霁昕坐在了边上的一张贵妃榻上，杏色绣花裙摆与已经褪了色的椅面，怎么看怎么不合时宜。

　　裴娘娘一时被那许久不见的绫罗绸缎晃了眼，她不急着讲，反倒开始学着明霁昕的样子，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容颜。

　　“公主殿下果真是皇后嫡出，这通身的气度与穿着打扮，一看便是用金银玉石、绫罗绸缎堆砌出的玉人儿。”

　　“裴娘娘要是有什么话还是尽早说的好，迟了可就没机会了。我阿兄此刻定然已经发现我不在云安宫，阖宫上下要找本公主并不难，更遑论本公主的三哥、九哥可都是行伍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明霁昕手中握着一面不知从哪儿拿出的镶嵌着许多彩色宝石的小镜子，悠闲自然的整理着仪容，宛若空谷灵音的嗓子说着令人胆寒的话语，“你的这些小把戏，糊弄糊弄这些未出过京都的女子也就罢了，想困住本公主，是否太过天真。”

　　“好了，讲吧，听的本公主舒心了，就让你遂愿。”

　　听着明霁昕的话，裴娘娘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面上的苍白之色越发真实，她端起桌面上冷却的茶水一口饮尽。

　　“是。”冰冷的茶水让她冷静了许多，事已至此想旁的又有什么用处，与其指望那个人来救她，不如求得公主放她一条生路。“那就请公主殿下在此多坐一会儿了，妾身许久没有同人讲过故事。”

　　“妾身出自岭南裴氏，却并非纯正的嫡系一脉。家父裴全安，虽从全字辈，却是二房庶出的长子，因着二房夫人无子才由家父承嗣，当做是二房的嫡子教养，六岁养至十八岁，二房夫人忽的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儿子，这可让他们高兴坏了，就连家父都是真心实意的为他们高兴，可谁会相信呢。”

　　“再后来，那孩子平安长大，家父也被赶到另一处院子里住着，毕竟是亲自教养了许久，都期盼着家父能够高中，不负他们所望。是了，是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加冠那年，家父中了举人。”

　　“府中开始筹备他的婚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即使我的母亲是一位大字不识的农家女……空有美貌，内里草包。公主知道的，现在的妾身同她一般无二。”

　　“是么，怎么不讲了。”

　　“……家父与母亲成婚后，一直琴瑟和鸣，母亲虽然大字不识，风月不通，却对家父的所言所行奉为圭臬，始终如一的爱慕着家父。第二年，母亲生下了妾身，是家中的长女，父亲虽然有读书人的迂腐，但还是会教我识字读书，甚至为我请来先生。”

　　“妾身自小便不被拘在家中，若是想要出去游玩一番，倒也没什么人会阻拦，也是这样，妾身遇见了那个男人，他总是穿着一身青衫，站在山神庙的后面，远远的望着京都的方向。我每日去，他每日都在那里。”

　　“直到某一天，妾身终于与他搭上了话，我们二人在妾身及笄前是多么的快活自由啊，但一切都变了。一道选秀的圣旨，横隔在我与他之间，就像一座不可跨越的高山，可望而不可即。”

　　“那男人要你进宫，为什么，他要你做什么。”这么多的修饰中间，明霁昕还是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既然裴娘娘入宫，还到了妃位，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是，公主慧眼如炬。”裴娘娘苦笑，“他本说在及笄后便向我家提亲，可一听说我要入宫选秀，他就开始哀求我入宫，他说……他……他说这皇位上本该是他来坐，是先帝使了阴谋诡计害他至此。”

　　“公主又何必用这样的眼光看我，若是公主遇上心爱之人也必然会对他说的话言听计从的。”

　　“娘娘多虑了，本公主贵为嫡公主，什么样的驸马敢这样差使我，更遑论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语，妄图让我实现他的宏图霸业，自己却在后面纳凉。”明霁昕眼中的不可思议与你怎么连这都信简直要化为实质。

　　“妾身当年不过及笄，怎能比得过常年养在深宫的公主。自是会受人欺骗，而犯下大错。”裴娘娘还要说下去，被启华公主一句话吓得收回去。

　　“原来是这样。”明霁昕站起身，走到裴娘娘的身边，“原来皇祖父中毒的事情是你做的，真是一箭双雕啊。”

　　“那男人便是如今的河间王明澍。”

　　“当年的案子发生时，本公主还未出生，但也在刑部的历年宗卷中看过，那时候，明澍已经封王去了封地，但那次牵涉的官员落马后，大多换成了他的人，直到如今还有人在朝中任职，他想做什么，想造反吗，裴娘娘以为一个同当朝太子妃、定国公都无甚干系的裴氏女，河间王会要吗。”

　　看着彻底失去眼中光彩的裴娘娘，明霁昕不觉得惋惜，只觉得蠢笨，若说当年入宫时不过及笄，对这样的男人心存幻想也是勉强可以说的过去。在这吃人的宫廷生活了几十年还这个样子，真是令人费解。

　　“来人。”

　　“奴才在。”

　　“如妃娘娘身体不适，去请陈太医来看看。”

　　“奴才遵旨。”

　　“裴娘娘……你好自为之。本公主救得了你这一回，救不了你下一回。”话音未落，人便拂袖而去。

　　陈太医听闻是启华公主召人，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紧赶慢赶的来到冷宫却只见先帝时期的废妃裴氏，呆坐圆凳上。

　　“微臣陈方见过娘娘，奉启华公主之命前来诊治。”

　　陈太医看着木然伸出手的女人，摇摇头。

　　“娘娘的脉象……怎么会，这……”

　　“陈太医有话直说吧，本宫都在冷宫住了多少年了，还有什么是承受不住。”

　　“那微臣便直说了，娘娘这脉象似乎中毒了，且时日已久，既然公主让微臣前来，便是要救娘娘一命。”

　　中毒了，怪不得，怪不得……哈哈哈哈哈哈哈，无怪乎那样一个玉人儿会这样生气的离开，原只有我一直不愿意看清楚。

　　“娘娘，公主殿下有意留您性命，还请定时吃药，莫让无辜之人受了牵连，平白丢了小命。”

　　“知道了，陈太医自去开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