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非自然因素下子女的监护人转交问题》杨劳斯

4、耶稣受难日

　　苑清疗养院——一所已经成立十多年的疗养院。
　　十多年前这里还是江省唯一一家女子监狱，后因某位商界人物被推翻。
　　林枝钟——苑清疗养院的院长。
　　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原本这块地因为与那位人物的的关系，已经被废弃使用，而且再加上这里临近城郊，所以没人看得上眼。
　　不过某天，一座大楼在这片废墟上拔地而起，由于扩建，附近不少居民的房屋都被拆迁。
　　那天，在一片尘土飞扬之中，一座可怕的牢笼出现。
　　一开始，疗养院只接受一些精神病患者和重大疾病的术后患者。
　　他们被送到这里，他们的亲友有的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有的是想让他们走完最后一段路，还有的直接撒手不管。
　　每年每月都会有无人认领的尸体从这里被抬出去。
　　去哪里？
　　去熊熊燃烧的大火里，去松软黑暗的土里，变成腐殖质，变成空气里占比不足百分之一的成分。
　　没人知道他们在里面经历过了什么，少有人知道他们叫什么。
　　世界匆匆忙忙，会有人停下脚步驻足这里吗？
　　后来，一位美妇人带儿子来到这里。
　　她的儿子患上了学习焦虑症，只要一接触书本，甚至一碰到课桌就开始浑身颤抖，头疼出汗。
　　她后悔自己对孩子压榨式的学习，但她称那是爱。
　　医院束手无测，最后给出的建议是，回家静心调养。
　　医人容易，医心难。
　　那时林枝钟是拒绝的，因为他很清楚，这家疗养院只是图个噱头，挣点钱。
　　不过美妇人出手阔绰，愿意出一百五十万治疗儿子的病。
　　自以为是的爱变成了一把杀人的利刃，慈悲的母亲成了牢笼的守门人。
　　这个孩子马上变成了疗养院的重点关注对象，林枝钟上网查了关于这方面的专家谈论。
　　他先在那孩子的房间里放着抒情的音乐。
　　没日没夜的放着。
　　一天，两天……
　　第四天，孩子彻底不清醒了。
　　林枝钟换了一种方式，他在孩子的饭里加入了些艾司唑仑，事情似乎有了转变。
　　毕竟颤抖出汗的症状得到了减轻。
　　林枝钟趁着这个时机，将“治疗成果”发送给了美妇人。
　　妇人欣喜，医院都治不好的病，没想到这家疗养院竟然能治好，她转眼追加了三十五万。
　　但林枝钟把事情看得太简单，药物治疗医院怎么可能想不到，这只是一个临时的法子，只能起到短暂的作用。
　　很快孩子的情况更严重了，林枝钟开始加大药量。
　　盐酸丁螺环酮、西酞普兰、氟西汀……
　　孩子就在不经意间，不知道的情况下，吃下了这些药。
　　时间所剩无几，病情却不见好转。
　　林枝钟开始慌了，他接下来的行为显得更加丧心病狂。
　　他将精神病患者使用的医疗器械使用在这个孩子的身上，用电击大脑皮层的方式使孩子意识模糊，对外界的感知变弱。
　　残忍。
　　一个月后，美妇人来接回儿子。
　　孩子木木的，母亲的话他也没有回应，妇人看见他没有了那些症状，只当他是还不适应。
　　一个月，三十天，七百二十个小时，四万三千两百分钟，两百五十九万两千秒，这足以在无形中杀死一个人。
　　也是这一次甜头让林枝钟的贪婪一发不可收拾。
　　美妇人成了活招牌，孩子成了典型案例。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枝钟的胆子越来越大，疗养院的项目也越来越多。
　　守门人们牢牢守护着这座牢笼。
　　周梓鑫是一个月前来的，他被安排在520号房间时，林枝钟对他说过，迟早有一天他会上了他。
　　语言直接。
　　恶心。
　　“怎么小姑娘被吓到了？”周梓鑫看着杨卉瞪着的眼睛。
　　杨卉坐在自己床上，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正看着窗外，她听着别人的故事，发现了自己身边魔鬼。
　　杨兰英怎么和那位美妇人有点像呢？
　　“有点吧。”杨卉实话实说。
　　只希望自己不要成为那个孩子。
　　“你怎么知道那个孩子的事？”
　　“我？”周梓鑫转着眼珠，“咳，天机不可泄露。”
　　杨卉笑了笑，起身走到窗前，好奇的打开了窗户。
　　窗外一股热浪涌进来，灼热的光铺满了窗前的小桌，不似刚刚绵柔，窗下隐隐漫着些绿，在小窗下方是满墙的爬山虎，看着应该快长上来了，从此处往外看，附近都是些矮小的平房，不太高的杆子上胡乱扯着些电线，松松垮垮，远处与地平线消失的地方，隐约能看见返青的水稻。
　　看管了马路高楼的杨卉觉得一切都好陌生。
　　“周哥，这里在姜州城吗？”杨卉坐到木桌上问。
　　“那是隔壁，这里是堰州城。”
　　堰州城杨卉不太熟，她只在小时候和杨鸿仁来过几回，但她记得杨鸿仁说过，这地界不算太平。
　　倒霉。
　　“周哥，这里怎么这么凉快？”
　　杨卉把手从窗上的防盗栏伸出去，摸了摸下方的一片绿叶。
　　“别的不说，这里冷气要是不足，外面那群人不得发臭了。”周梓鑫突然坐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快到时候了。”
　　“什么时候？”杨卉心里害怕起来，她有种预感。
　　“呵，耶稣受难日呗。”周梓鑫吐舌头。
　　一句话结束，两人再没有开口。
　　杨卉褪下手上的皮筋，熟练地扎起了一个高马尾，她坐着，胃里一阵疼痛，这是神经紧张引起的连锁反应，反观周梓鑫倒是气定神闲，一根手指盘弄着自己的头发。
　　“哒，哒……”门外穿来一阵脚步声。
　　从远处向这里逼进，期间还伴随着声声尖叫，就像昨晚。
　　原来百鬼不止可以夜行。
　　杨卉克制住自己不往外看，但耳朵不太听话。
　　听声音，保安打开了第一个门，尖叫还在继续。
　　第二个门，那两个疯女人发出了尖锐的叫声，马上又变成了哀嚎。
　　有打斗声，应该是保安使用了警棍。
　　这种情绪下的等待总是把时间浓缩，很快正前方的门开了。
　　门外除了刘子还有一个体格壮硕，膀大腰圆的保安。
　　“秦虎，你带那个男的去戒网，我带那个女的。”刘子说。
　　秦虎脸上有些不高兴。
　　“哥，为什么都是你带新人？”秦虎的声音很厚。
　　刘子冲秦虎的屁股踢了一脚。
　　“那女的是新项目，老子知道在哪儿，你的面粉头子知道吗？”
　　“哦哦。”
　　秦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就走向了周梓鑫。
　　杨卉警觉地看着周梓鑫，他能她的眼睛里发现不安。
　　“小姑娘，没事，积极配合就行。”周梓鑫又对刘子说，“老刘，别吓着我们家小姑娘。”
　　刘子不屑地冷笑一声。
　　“走吧。”
　　杨卉沉默地跟在刘子后面，此时的走廊上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很难相信，刚刚如妖魔现世的地方，片刻就静得只听见脚步声，呼吸声，布料的摩擦声，还有平复不了的心跳声。
　　又是一样，走廊，电梯，只是这次到达的是二楼，周梓鑫将要去一楼。
　　走出电梯的时候，周梓鑫向杨卉眨了一下右眼，只是在杨卉看来有些抛媚眼。
　　不过她现在也没这个心情理会。
　　二楼也楼上一样密不透风，不过好在墙壁是白的，眼前很亮。
　　“先带你开开眼。”刘子打语气里带着些骄傲。
　　他把杨卉领到了第一间房间门前。
　　绿色的门牌。
　　戒……烟？
　　杨卉对吸烟没什么偏见，毕竟她自己也抽，她以前只了解过戒毒，有自然、药物、非药物三种，只是都不太好过。
　　不知道这里……
　　在刘子的监视下，不想看也得看。
　　杨卉深吸一口气，向里看。
　　震惊。
　　里面一个男人满脸扎着针，针上缠着细细的电线，电流挑动着他的脸部神经，使他那张本就只有一张皮包裹的脸手下跳动，从杨卉这个角度看来，真像希腊神话里的美杜莎。
　　只是这只美杜莎已经石化了，一动不动。
　　刘子满意地看着杨卉脸上僵硬的表情。
　　哼，还治不了你。
　　“走下一间。”刘子尖细的声音响起，杨卉机械式地迈开脚步，眼神还停留在那个男人脸上。
　　第二间房门牌是灰色，没听周梓鑫提起过。
　　杨卉抬眼看进去，只有一个普通的办公桌和一块很平常的折叠幕帘。
　　没人？
　　“呕——”一阵呕吐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
　　“回来了？”刘子问女人旁边的医生。
　　“嗯，今天吐了不少。”
　　女人走起来脚步轻浮，脸上的肉让眼睛看上去有些凹陷，她走近时，空气中多了一股馊味。
　　吐了不少，一个胖胖女人……
　　看来这应该是减肥了，不过靠呕吐来减肥，时间久了，身体怕是会产生不良的条件反射。
　　“这是新来的？”医生打量杨卉，“以前没见过呀，嗯，挺可爱一小姑娘，唉可惜啊，玩儿什么同性恋。”
　　医生惋惜地摇了摇头。
　　刘子冲他摆了摆手，领着杨卉接着往前走。
　　抗拒。
　　杨卉的眼睛看见了——蓝色门牌的第三间。
　　尽管杨卉从听完周梓鑫的“鬼故事”以后就一直在做心理准备，但是看到门牌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怵。
　　“进去吧。”刘子打开门。
　　杨卉是个好面子的人，心里有多慌，面上就有多淡定。
　　“哦。”
　　平静的一声回答，出乎刘子的意料。
　　这毛丫头有点意思，哼，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这个房间很暗，中央放着一个座椅，座椅的前面是一台电视。
　　放映厅？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座椅的扶手上有皮质的链子。
　　捆绑play？
　　“坐过去。”刘子撂下一句话，转身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杨卉不客气地坐下，翘起腿，四处打量着这里。
　　真的是除了这两样，什么都没有。
　　神秘。
　　“把这个带上。”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就多了一副VR眼镜。
　　丰宸T32，最新款。
　　“刘哥，能不能透个底。”
　　杨卉接过眼镜，手不断敲击这扶手上的皮带，眼神凌厉地看着刘子。
　　刘子也是第一次被患者问这样的问题，他以为是杨卉怕了。
　　“放心，你老子娘交的钱够多，你死不了。”他拍了拍杨卉的肩膀，音量放小，“在这里，钱越多命越硬。”
　　杨卉会意，带上了眼镜，眼前一片黑暗以后，她感受到刘子将她的手铐上了。
　　一股寒意从指尖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
　　不等杨卉细想，眼镜亮了。
　　不过，这眼镜里放的是什么玩意？
　　岛国动作片！？？
　　杨卉以前跟着叶某拜某张某几个人后面，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老油条了，这种程度的片子还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这女主……
　　杭晶晶？
　　“我操你大爷！”杨卉吼了一声，“嘶——”
　　突然有一股电流从指尖流过。
　　这是……漏电？
　　随着这一下电流，眼前的画面可开始变得不对劲，上一秒还高清的画面，下一秒开始呈现雪花状，不时还出现些黑影。
　　杨卉整个身体都坐直，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欸，刘哥，你还在吗？这个设备好像出问题了。”
　　三号房间，门外，走廊早就没了人影。
　　隔壁房间烟雾缭绕，刘子正满眼充血地品味着空气里的味道。
　　杨卉见没人回应，心有些悬着，她下意识想握紧双手，却发现有什么小东西夹在指甲上。
　　刚刚的电流……
　　雪花状没持续多久，眼前闪出一副血肉模糊的画面，一颗一颗血红色的圆形水肿密密麻麻地排布在一个女人的体内。
　　杨卉头皮一紧，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其实眼前这画面并不是很恐怖，但可能因为是实拍，所以增加了生理上的排斥，而且有VR眼镜加持就显得更加血腥。
　　“嘶——”
　　又是一股电流，上一次只是静电的程度，这一次指尖有些微微发麻。
　　画面又转变成了岛国动作片，不一样的男主角，但女主依旧是杭晶晶的脸。
　　杨卉不懂这些人想要干什么，难道就是想凭这些AI换脸的视频让她发疯？那刚刚的电流和图片是怎么回事？
　　静观其变。
　　杨卉是个正常人，面对这么劲爆的视频，说没有反应是假的，尤其是当女主角是杭晶晶的时候，她努力压下加快跳动的心脏。
　　晶晶啊，对不起，我这也是被自愿的。
　　羞耻和刺激它们此刻相长而生。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每次她深呼吸或心跳较快的时候，就会触发电流，画面就会转换。
　　只是电流的功率一次比一次强，电流的范围也不仅仅局限于之间，杨卉被电得头疼，眼前血腥的画面也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哪怕她发现了这个规律，眼前的处境很难让她静下心思考。
　　生理的疼痛一点一点转变成了对杨兰英的恨，以前那些不堪记忆随着电流包裹全身，但同样疼痛也一点一点加深了杨卉对杭晶晶那份迷茫的感情。
　　是因为天生反骨才怎么做的吗？或许吧，可能是，但杨兰英对杨卉来说真的无法原谅，她隐瞒杨鸿仁的死，逼迫杨卉每次都成为最优秀的一个，限制杨卉的自由……事情太多，积怨太深。
　　而杭晶晶真的是杨鸿仁死后杨卉生活里的一场雨，洗净了泥泞，带来了彩虹。
　　“啊，啊！”一次又一次反复的电击让杨卉忍不住叫出来，但是她不知道还要进行多久。
　　这是绝望的开始吗？
　　好在后期的杨卉没受什么苦，因为她中途头疼，昏了过去，直到刘子进来，才把她喊醒。
　　刘子看座椅上的杨卉耷拉着脑袋，走上前，替她摘掉了眼镜，这一下惊醒了杨卉，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两只眼睛布满血丝，但依旧瞪得老大，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子。
　　刘子这时候也怏怏的，这种情况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他又解下皮带，杨卉这时才看清自己手上夹的是刚刚一号房间的“美杜莎”同款。
　　她这才十根，那刚刚那个人他……
　　细思极恐。
　　刘子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
　　“走，回你的猪圈去。”
　　杨卉木木地点头，跟在刘子后面。
　　电梯，五楼。
　　走了一段路，杨卉的头脑变得清醒，但胃里还是一阵恶心。
　　等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周梓鑫已经像早上一样躺在床上。
　　“嗬，小姑娘怎么快就回来了？”
　　周梓鑫歪头看向杨卉，杨卉点头。
　　“嗯，咳——”
　　她突然捂住嘴，跑向厕所。
　　“呕，咳，呕——”在来这里之前，杨卉就在老白果下吐过一遭，现在蹲在马桶前，只咳出了点酸水，而且更重要的是，吐完以后胃又饿得难受。
　　杨卉手撑着马桶，自我安慰道：“祸不单行，祸不单行。”
　　“欸，吐完记得漱口啊！”周梓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这还用你说。”杨卉拿起水杯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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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打卡暑假第二天（ps：暑假已过五分之二）
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