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肆白

4、第 4 章(修)

　　从那一晚起，唐然的生活一点一滴慢慢地产生变化。

　　寝室里他不再被当成空气般的存在，徐杰总会无意有意地回过头来，拍拍唐然开开玩笑，或者问他意见如何，而且越来越爱做什么事都拖上唐然，比如吃饭、比如打球、比如喝酒、比如online对战，还有比如半夜爬墙，只为了出去买碗热呼呼的盖浇饭。

　　唐然的大学生活突然间变得丰富起来，被徐杰半强迫地拉着他扩展了除了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之外的许多据点以及路线。

　　或许是因为最丢脸的样子被唐然看过，徐杰特别喜欢把一些不足对外人道的事对唐然说，不安的、委屈的、害怕的，总在别人面前一副蛮不在乎、像是个爷们男子汉形象的徐杰，就只有在唐然面前表现出他感情纤细的一面。

　　这样一面的徐杰如果被别人知道，或许会让很多崇拜他的女孩子跌破一地的芳心，可唐然却满意这样的徐杰。至少原来他跟自己一样，有害怕的东西、有别人无法明白的担心烦恼、也会受到一点打击而丧失自信；会因为想耍帅而特别练身体，会因为老爹的头上无发担心自己以后也会秃头、会怕被当熬夜赶报告抱佛脚，胆子也没大到连鬼都不怕……

　　跟自己一样就是个普通人。

　　长得帅一点、腿长一点的普通人。

　　这样的徐杰不再让唐然觉得他高高在上，不再烦恼怎么跟他交谈，在不知不觉中，唐然跟徐杰总是混在一起，成了众人眼中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铁哥们了。

　　也是在两人越来越亲近之后，唐然才知道徐杰是为了那个甩他一巴掌的前女友，才翻山越岭跨过那么多省份，来这城市念书的。

　　「还以为隔那么远的两年网恋都撑过来了，想说现在就在同一个城市里应该更没问题了，谁知道……」徐杰捏扁手上的啤酒灌，自嘲地一笑，「三年的感情比不上别人一年的朝夕相处……」

　　有股冲动想伸手拍拍徐杰的背，唐然抬起的手臂，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就放下了。

　　唐然知道徐杰跟他有点爱玩的外表其实一点都不符合，他是个认真的人，会为了一个女孩子离家那么远，来到这个对他完全陌生的城市，他一定很重视这段感情，一定很爱很爱她……

　　莫名地唐然觉得自己的胸口有点闷窒，他想，是为了徐杰这个兄弟难过吧。自己或许没尝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痛，唐然却可以想象到在说这些话的徐杰，心里应该是很痛很痛……

　　唐然突然觉得有点后悔，那天夜里他应该让徐杰哭一场的。他娘说过：会痛，就哭吧。哭过了，其实就不会那么痛了。

　　左手搭上徐杰的右肩，唐然有所感慨地说：「下次如果又被人甩了，你记得一定要好好地哭一场，千万别信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种话。」

　　把手上已经扁掉的铝罐子准确地投进七步外的垃圾桶，徐杰立刻回手赏了个爆栗给唐然：「混小子，你这是在咒你老哥我啊！」

　　捂着自己的脑门顶，唐然窜出徐杰的手臂距离外，呲牙裂嘴拧着眉，呜呜咽咽含糊不清仍是要说：「我跟你说真的。」

　　说完话的唐然在第一时间跑得老远，后面是操着一罐还没开的啤酒罐，准备追杀他的徐杰嚷嚷着：「你还真咒我啊？」

　　唐然以为他跟徐杰会一直都是哥们，岂料就如同大一时，他关于大学宿舍生活的的错误预期，这一次他依然是预期错误，很快地，他便体悟到了，什么叫世事多变化。

　　这一次，发生变化的，是唐然他自己。

　　◇ ◇ ◇

　　自从与他的校外女友分手之后，徐杰一直都没有再交过女朋友，虽然有众多挑战者前仆后继冲向徐杰，可惜这落花有意，流水偏偏无情，谁也没有成功达阵过。

　　渐渐地，围绕在徐杰身边的女孩子越来越少，到了大四最后一年，甚至是一个也没有了。

　　一个人的日子徐杰并不在意，总是跟一票同学朋友混在一起，其中最亲密、甚至可以说就跟连体婴一样，二十四小时几乎都在一起的，就是唐然。

　　有次几个兄弟一起窝在寝室内喝酒，看见两个人咬着耳朵不知道在说什么，隔壁寝的乐陶便开他们玩笑，说他们两个反正都没对象，干脆就凑合凑合成一对吧。唐然还没反应过来，徐杰已经双手环上他的肩，深情款款的一句：老婆。

　　现场顿时哄堂大笑，夹着唐然的不干不净地粗话。

　　从那一天起，唐然成了徐杰的老婆。

　　当然，唐然对这个称呼提出过抗议，只是被徐杰给忽视了。久而久之，他就顺着徐杰随便叫了。

　　日子到了大四的寒假后，大家都在为毕业论文、招聘、考研玩得焦头烂额时，也不知道他们寝室里的李子那根筋搭错了，居然义愤填膺地为徐杰这么久都没有女朋友这闲事抱不平，说本校的女孩子没眼光没关系，老子帮你介绍外校的美女给你，包你不会一个人只身单影到毕业……

　　事后众人才知道，原来是李子女朋友的表妹看上了徐杰，可又不想丢了小姐的面子，所以拜托李子帮忙牵线，制造机会给他们，女朋友发了话，李子也只有硬着头皮架着徐杰上梁山了。

　　当然，徐杰是被瞒在鼓里的。

　　很快地，李子就排定好了活动，说是约了大家一起去K房唱歌，事实上就是那姑娘与徐杰的见面会。

　　一群人先是一起吃过了晚饭之后再去K房，虽然那姑娘是第一次跟他们这群人见面，可其它被拉出来当掩护的都是熟人，彼此也都是年轻人，在晚饭后气氛便活络了许多，到了K房歌曲一点之后，更是玩得热闹。

　　徐杰与那姑娘被刻意安排一起坐到角落的位子，好方便他们私下的互动。

　　唐然就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

　　一个晚上唐然就是觉得很烦躁，心情莫名地不好，尤其是看着徐杰低下身来，靠在那姑娘身边说话时，更是让他冒火。

　　笑、笑、笑，徐杰是笑个什么劲，就知道那家伙喜欢□□，看到那姑娘的C罩杯眼睛就开了！还笑得那么温柔，眼神都要滴出水似的……就没见过他对自己这样笑过。

　　「嘿，没这么深仇大恨吧。」乐陶的一句，惊得唐然猛然回神。

　　「说什么啊？」唐然完全不明白。

　　「说你啊。」乐陶在唐然身边坐下，「你眼睛瞪着那么大，小心吓到了人家小姑娘，坏了李子帮徐杰介绍的好姻缘。」

　　「胡说个什么劲。」唐然有点心虚，「什么瞪！我就是见人家姑娘是个美女，多看两眼而已。」

　　「是在看美女吗？」乐陶的笑容颇有深意，「我还以为是老公当着你的面泡妹，你这当老婆的发火了。」

　　「去你的。」唐然一掌拍过去，「老子还没跟你算帐，你倒先拿这词开我玩笑了。」说起来唐然会被徐杰叫成老婆，乐陶可算是始作俑者。

　　乐陶闪过攻击，反手搭上了唐然的肩头，「呦，谁开你开玩笑了。」

　　「你别跟我说，那种玩笑话你也当真？」唐然语气不善。

　　徐杰总口口声声叫着唐然老婆，大伙都听习惯了，三不五时也叫唐然为徐杰的老婆，不过平常一群男生混话从没说少了去，唐然也就把这种称呼都当成一个玩笑话而已，应该没人会当真才是。

　　「你就没当真吗？」乐陶看似无心的随口一句，语意深远。

　　「我干什么要当真，把自己送给人当老婆啊。」唐然横白了乐陶一眼，转个身一脚把乐陶给踢了出去，「你点的歌，滚远点去吼。」

　　看着屏幕，唐然却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只感觉到有一大片红红绿绿的影像在他眼前闪烁着、晃动着，却什么也看不清。

　　无意识地，唐然的视线又转回徐杰的身上。

　　望着徐杰侧脸勾勒出来的优美线条，唐然不得不承认徐杰长得真好，不但五官立体、鼻梁挺拔，那一双总是带着点笑意的桃花眼更是吸引人，加上他高度够、身材好，连身为同是男子的他，都觉得他真够帅了，也难怪那些女子会趋之若鹜。

　　看着徐杰拿起杯子喝水，颈线突起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一上一下地滑动着，看着唐然突然舌根有点干，心里好像有一根羽毛拂过来又拂过去，挠着他心神不宁……

　　那一个晚上，唐然始终恍恍惚惚、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