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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恰似当年时(温周/及原著向) ...

  •   “阿絮,你要下山去哪里啊?”

      温客行倚在卧室门口,看着周絮收拾包袱,面上不显,嘴上却甚是操心。

      六合心法要求严苛,需得饮冰食雪,不食人间烟火,方才能使生机永驻——这是世人传言,却几乎无人练成,连叶白衣也不算是。故当他两个阴差阳错的真炼就了此功法后,才发觉其实倒也不必那么辛苦的一直埋身于冰雪之中。

      *六合心法,重便在一个“合”字。非得是心意相通、全心信任,能于最凶险紧要的关头相互守护、能抱以必死之心交递全部真气亦没有半分迟疑之人才能突破桎梏修得大成。

      ——这是武库里那本六合心法上被写在最后的一段提要,还被不知什么人早给重点标记了出来,却不过寥寥几语,不成规范。按某人后来说,没准儿当年那个写心法的人自己都没搞明白是怎么成功的,但为了显得比较厉害,才写了这几句屁话来糊弄人罢了。

      换成更通俗易懂的人话来说,就是这两个练功的人必得心念合一,还得有置之死地的决心,以一人身来容纳、炼化融合另一人的全部真气,再以同样的方式由另一人再如此反复过一遍,待这两份真气彻底化合归一,再分回到两人身上,才能算是成功——从此后,每如此修炼一次,真气就会愈至纯至臻一分,而真气越是精纯,护体越强,五衰便也越缓,甚至或可达到自控快慢行止的程度。等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成了世人以为的天人永生,长生不老了。

      可惜这一切唯一的关键,却从未曾有人看透过。便是曾经天纵奇才的容长青也不能——亦或,是不肯罢。

      这世间众生芸芸,到底是太难得能有这样两个肯全心信任对方,拿命去赌生死的“傻子”的。

      想来,当年的容长青与叶白衣若是真能做到如此,或许也不会叫叶白衣落得在漫长岁月中独自坚守的悲情下场。

      亦不会有容炫的那些后事恩怨了罢。

      故而叶白衣的六合神功虽是大成,却又不同,一恢复五谷热食,加上本已是高龄,便会迅速衰竭下去。但以温客行与周絮的修习与本来的年纪,就算是不成,最多却也不过是会如正常人那般渐渐衰老罢了。

      ——再说叶白衣这老怪物虽然吃的多又不常会说人话,好歹人还算是靠谱的,没点把握也不会冒然将这么要命的东西交予温客行拿去救人。只是这结果他虽自己钻研多年,却并不曾体会过,心法本又不全,这么些年来更再没个传人叫他验证,最终的好与坏便都直接落在了这两个幸运的倒霉蛋儿身上。

      好悬这两个倒也是豁的出去,又意志足够坚定,没惊差错失就半途而废,于是竟还真就这么无心插柳的应上了那玄妙莫测的关键,练成了这世人眼中最诡谲离奇,约莫连叶白衣自己都没想过能被真正练成的六合神功。

      况且他两个生性洒脱,不拘惯了,本也不求能如叶白衣那般活成两个老怪物,因此修习大成后,并非是离不得这冰山雪地——只不过这十几年间,前几年因心法初成,一切未知未定,个中因缘仍需他们自己慢慢的去摸索熟悉,多少顾忌着周遭环境会否有影响,不好乱动。后又兼了些对江湖“险恶”的厌烦,觉得待在这茫茫大雪山上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当真耐下性子住了下来,便显得下山转悠重踏红尘的那些时候变得稀罕了许多。

      只是这人啊,有所牵挂便有所忧,无从例外——虽然温客行自己也是一个样,但到底还是觉得他家阿絮更重要些,更担心些。

      当年便是他拼命要抓住的光,搁在自己心尖尖上的美人儿,没道理他现在却不知疼了。

      不过相处十几年,他家阿絮也是早就惯了他这不知打什么时候起无师自通的老妈子的一面,任由他絮絮叨叨都面不改色。

      却也不是放任不理,只随着他,一句一应道:“去洛阳吧。”

      “去洛阳干嘛?”

      “之前七爷说洛阳的牡丹挺好看的——”

      周絮偏头看了某人一眼,缓缓笑了道:“我当年大多忙着天窗的事,就算也有些应酬小聚,却真从没顾上过这些东西,总归我也没那功夫与心思。后来……七爷和乌溪这次来,倒真是给我提了醒。眼下得闲的很,时节又将近,怎能浪费,嗯?”

      ——后来什么呢?

      自然就是离了天窗,遇见了张成岭,卷进许多事里脱不得身。又直至某人自以为是的瞒着周絮,听了哪个老怪物的忽悠就真要搞什么以命换命——害他再睁开眼后居然是第一时间就看到那副白发昏迷的模样,身心都备受惊吓,几乎发疯,还害他要守着那样一个知心人那许多年,日夜皆煎熬。

      不就是他瞒了自己要与武库同归于尽的事么,所以就要变本加厉的这么吓唬他报复回来?说好的“善人”呢?还是以为他真是个菩萨,任那半夜三更哭一哭抱一抱再卖个可怜就不会去算那笔白鹿崖被瞒的旧账了?

      所谓因果,在这壳子总不对芯子的二人处,便也就是这个样了。

      嘿,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说谁。

      温客行耸耸肩,心中自觉旧账糊涂得很,确实有点理亏,现在被阿絮拿来调侃也无话反驳,只好认了,压下心里头刚冒起来的那些陈年酸泡,小声咕哝一句:“七爷怎么说什么是什么?牡丹哪有你好看?”

      便凑到周絮身旁,一手搭在他的腰侧,一手则挑起他的一缕发丝把玩起来,只瞧着白掌衬青丝,格外好看,再看看那张清俊依旧,轮廓分明的侧颜,真是越看越好看。

      周絮心中不禁长叹,心想他二人之间,其实又何来旧账可算呢?往事如烟,恩怨皆散,余下的便都成了现下能随手拿来调侃的一点佐料罢了——且大多还都叫他有那么点不忍心用得太过。

      便扔下包袱,转过头去望温客行的眼睛,微微笑道:“一起去看看吧,洛阳牡丹国色天香,东都美酒冠世佳酿,你不心动?”*

      ——从前身在鬼谷,沉浮谋算那些年,你当也不曾有多少好过。如今江湖早已事尽,得闲如此,便再赴一次当年约,知己携手,浪迹天涯,又如何?

      温客行一顿,蓦地就笑开了,“好,阿絮陪我,一起去。”

      ——阿絮相陪,天涯亦可往。

      ……

      “不过……”

      那相视而笑、心意互通的默契氛围只保持了不大会儿,便又忽地散了,温情脉脉没了,只见温客行挑挑眉梢,贴到周絮耳边低声笑道:“酒鬼,其实你只是馋酒了,想找个理由下山去买酒罢?”

      大概是刚刚提及了许多旧事,心绪一时没全转回来,周絮只觉得那声音低沉沉的,一如当年初听闻,如今字字都落在了耳边,直入心间,叫他有些许晃神。

      忍不住偏了一下头,他反问道:“话唠,说得好像你就不想下山看热闹似的?”

      然后回来好再编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去坑人罢?

      又有谁能想到那个当年能搅乱江湖风云算尽一代英雄狗熊的“大魔头”,在往后退隐冰雪的这十来年里,居然还养出了个时不时编些话本拿去卖的奇葩爱好呢?

      不过或许温客行是真有点这种没谱儿的天赋,早在当初那一路上旧没少胡编乱造,还拿着去哄过张成岭那个调皮撒娇的小鬼,到今更当真编出过几个热销的本子来,甚至还被改成过唱曲儿和说书,就是现在去京城打听打听,没准儿都还能找见几个“慧眼识珠”的喜好之徒。

      *啧,这么一想起来,这不着调的事儿还有那么点似曾相识的味道,好像约莫得在二十来年前了,他人还在晋王手下的时候,也曾有一位窝在自己宅子里头,闲得胡编了许多的戏本儿唱词,尤其还要拉着他隔壁那位邻居来欣赏来着。

      可惜那位就没他眼前这位有天赋,最终也没编出一个能看的东西来。

      周絮瞧着他,不由得就挑了挑眉。

      温客行“嘿”了一声,也不反驳,只拉起周絮的一只手,边把玩着,边笑眯眯的将他逼至床边,一副硬要逼良为娼的流氓模样。

      于是周絮敛回飘远了的心思,十分上道的顺着他的逼迫退到无可退了,才就着空闲的这半边手脚,连上带下,毫不含糊的一并攻了过去。可惜他们之间打闹惯了,温客行早有预料,立即很懂行的顺着“剧本”跟了下去,一掌一拳,一腿一脚,你扯我拉,你虚我实,尽管都没收着力,应对上倒也不慌不忙。

      而高手过招,出手如电,不过电光火石间,两人已来来回回过了十多招,半边拳脚也挥舞出一片的眼花缭乱衣袂乱飞。

      “阿絮……”

      周絮当即眉梢一挑,眼中透出一抹狡黠笑意,抢在温客行没皮没脸的言语干扰之前,忽地变了攻势。

      他向后一折腰,用被抓住的那只手施力一拽,同时自下再撩起一脚,逼得温客行赶忙一个旱地拔葱,痛心疾首的叫道:“阿絮你谋杀亲夫呀!”

      就是那脸上的笑,和身形动作却不像那么说的,他纵身避得飞快,不仅没被踢上,还借着周絮手上拉拽的力量,直接照着人就扑了过去,似要来个坠入美人怀。

      而这会儿周絮的身子几乎向后折成一个惊险的直角了,换个人只怕就再无余力可使,偏他周絮仗着一身功法的飘逸柔韧,硬是还能变招,丹田气一沉,支撑腿膝盖一弯,腰背绷得又平又稳,身势更低三分,整个人愣是在落下来的温客行与背后床板之间的狭窄空当里游鱼似的滑了出去!

      被抓着的那只手再反扭一记,周絮借力转身站稳的同时,也叫温客行不得不也跟着凌空翻了个身,悻悻然地蹲身独自落在了床板上。一来一回间,竟又是谁也没奈何了谁,折腾了个寂寞。

      只有那双握住的手,始终都没人想过要放开。

      “阿絮呀……”

      温客行看着此时站在床边颇有些居高临下意味的周絮,眼中闪动着星光千万,似有什么话要说,却不吭声,好一会儿才默默地往前半步到床沿,以一个单膝跪地的姿势靠近周絮,然后翻过那只一直被他抓着的手,用手指在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嘴上也同时一字一句的低声道:“幸得君心似我心……”

      两人都是不太耐烦这些诗词酸腐的,若不是前日七爷与乌溪的到来,虽不曾言明,却恐已勾起诸多往昔记忆,便是笑笑闹闹的过着每日,鲜少会如现下这般颇多刻意造作了。

      刹那间,恍然似时光溯回,回到那年群山环抱的蜀中之地,龙渊阁下的石窟底——

      月光稀疏,药人满布,也有两人曾如此一番局促的拳脚相搏,却是互以为背,合力对敌。那时,一人还没忘了忙里抽闲,骚包的对另一人念出了同一句诗。

      如今仅两字更改,情境却都已大不同了。

      *周絮漠然地看了许久,忽地手掌轻轻合起,轻轻地将温客行的手指攥入掌心,又立即变作交握的手势,实实在在地握住了那只手。以掌心对掌心,给予了他在已迟到太久之后,沉默却又明确的回应——

      定不负相思意。

      *

      四月初,正是春盛时。有二人随意惯了,好一番收收拾拾后,最终却只带了些随身物什和银两便走了,一路不急不缓,信马由缰的往洛阳城去。

      路上闲聊,不免又提及当年,乍见时一个锦衣华服酒楼高座,一个落魄潦倒路边晒闲,哪料想竟只凭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就能牵绊了这许多。

      温客行直又笑叹,“这‘缘份’二字,实在奇妙,实在奇妙啊!”

      “温先生,注意你的用词,是孽缘。”周絮偏爱和他作反调。

      却不料想这倒又给了机会,某人顿时欢笑起来,策马贴到他身侧,俊脸凑到他眼前,衬着那青衫白发,似仙又似妖,好看得动魄惊心的,叫他这个都看惯十几年的人也不禁又被惊艳一把,暗叹这可真是个妖孽。

      ——虽然,惯常有那么点儿不着调。

      那妖孽却不在乎自己在心上人的心里头以什么形象又怎么滚了一遭,厚着脸皮媚眼一抛,情话张口便照着对方的心窝里去:“孽缘也是缘嘛……只要能遇见阿絮你,便是孽缘又何妨?天涯路远,有你便不远了。”

      周絮顿了一下,隐约有些牙酸,嫌也似地斜他一眼,“啧,怎么就你有嘴叭叭的。”

      打马就要往侧边绕开去,可勾起的嘴角却实在的出卖了他的内心,那俊朗的侧颜,噙着一抹温如暖阳般的清浅笑意,叫温客行一眼瞧见,笑声便更放肆了,开心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叫人特别想给他屁股后头加上个疯狂摇摆的尾(yi)巴。

      周絮抿了抿嘴,再也崩不住地摇着头笑开了。

      两个笑声交叠到一起,肆意又畅快,迎着正好的阳光,恍觉恰似当年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恰似当年时(温周/及原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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