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不是留魂地》祖兽

4、小丑竟是我自己

　　凋零的。鲜艳的。
　　全部都完整地在一起。
　　不管是错觉还是什么，谈承宇总觉得，这不太像是闹着玩儿的，
　　一天下来经历的离谱事情太多，谈承宇想都没想就躺床上了，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很快便浸入了黑暗。
　　人们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一夜无梦。
　　谈承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伏在桌子上。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躺在床上睡觉的，可现在自己不仅伏在桌子上，还是在一张巨大的餐桌上。
　　谈承宇想起来自己昨天住的那个房间只有一张床，他有点怀疑是那个南蛮王为了自己睡一张床，把自己搬到这里了。
　　他抬起头，却直直地对上一个人的脸，谈承宇吓得一个激灵。
　　那个人闭着眼，睡得很安稳的样子，因为光线很暗，所以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
　　餐桌上只点燃着几根蜡烛，幽幽地燃着黄光。
　　谈承宇隐约觉得这蜡烛有点不对劲，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焚烧秸秆的呛人气味。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在沙滩挖到的用稻草做的人手。
　　可是那个东西不是应该在南满的背包里吗？
　　脸庞好像被若有若无的微风拂过。
　　安静。太安静了。
　　谈承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等到定下心来扫视餐桌的时候，他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诡异。
　　他看不见餐桌的尽头。只有均匀分布的所谓的蜡烛。餐桌的两旁都趴着人，但是黑乎乎地只是一团，根本无法清晰地辨认出五官。
　　餐桌之外，尽是黑暗。
　　谈承宇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视力，但确确实实地，什么也看不见。
　　唯一的光亮就是那几根蜡烛，它好像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迫使谈承宇去看它。这让他意外地感受了一种倦意，可他明明刚刚才醒。
　　脑袋晕晕乎乎的，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了越来越暗闪烁着的光焰，以及逐渐模糊的视线。
　　一切都在缓缓沉入虚无。
　　浑浑噩噩之中，一股隐形的力量将他的头颅重新压在桌面上
　　冰冷的液体从四处灌入他的呼吸道，带着刺人的疼痛，挤压他的胸腔。
　　谈承宇猛然清醒，用尽全力挣扎起来。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助的窒息感。
　　几乎是在一瞬间，压力消失了。
　　谈承宇慢慢睁开眼，眼前的一切还很模糊。
　　他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大口喘着气，一副狼狈的样子。
　　直到视线内的景物慢慢地变得清楚起来，谈承宇用手撑着桌面，有些吃力地抬起头来，心头猛地一颤。
　　蜡烛。
　　刚刚那不是幻觉。
　　所有的场景都和刚刚遇到的一模一样，对面那人还伏在桌子上，脸贴着桌面，双手无力地垂下。谈承宇几乎是下意识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用手指抵着桌面，随着慢慢的呼气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试图将一条腿跨出来，脚落地的时候却发出了声响。
　　即使是非常轻微的声响，在这种安静地诡异的环境里也显得非常地突兀。
　　谈承宇屏住了呼吸，低头僵硬地转了转脖子，平缓了呼吸，再抬头时，却看见对面那人的头颅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正对着自己，右眼上带着一条长长的疤痕，脸上糊着暗红色的血。
　　凳脚一瞬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谈承宇只觉得心口猛地一颤，用力甩开凳子，身体本能地开始逃跑。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不要命的跑着，即使面前是一片黑暗。
　　直到他开始听到自己颤抖着的喘息声，谈承宇莫名地几乎是阴差阳错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根本没有逃掉。
　　那餐桌离他还是这么近，可他气喘吁吁，跑了很久很久。顷刻间的绝望感涌上心头，他跌坐下来，只觉得背后发冷，脑袋嗡嗡地响着。
　　他思考不了，什么都思考不了，一种异样的恐惧挤压着他的胸腔。
　　然后他听到低沉得刺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缓慢而有力地传递过来，越来越近，谈承宇捂住心口，心脏跳动地太过厉害，砰砰的声音几乎盖过了他的喘气声。
　　脑袋突然嗡嗡地响起来，谈承宇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翻坐起来。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谈承宇回神拿起那东西一看，竟然是那个用稻草做的假手？！
　　很巧合地，南满正好推门进来，看见谈承宇醒了似乎还有点惊讶，但很快又笑眯眯地问：“你醒了啊。”
　　谈承宇心脏砰砰直跳，一时间脑袋转得飞快，话语甚至经不过头脑的思考：“你做了什么？”
　　说完他就后悔了，毕竟对方来历不明，虽然救了自己一次，却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让人很难信任。谈承宇生怕自己的话冒犯了对方。
　　南满却意外地平静：“我把这个放你身上了啊。”
　　他从床上拿起那个东西，在手里把玩着，随即抬起眼眸，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谈承宇刚想开口反驳，却不知怎的哽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南满那句话的意思明明是“你敢问试试？”他只能低头尴尬地笑笑：“没事。没事。”
　　他悄悄握紧了拳头，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南满拉开旁边的椅子随便地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密密麻麻写着什么的纸看着。
　　谈承宇趁他不注意，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把脚尖点在地板上，颤颤巍巍地从远离南满的床的另一边起身，刚站稳脚跟就见从对面扔来一团用纸包着的东西。
　　南满用眼神示意他打开，谈承宇不敢不接，有些不情不愿地打开，却看见一个白花花的馒头。
　　这搞得他突然间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得不对南满的莫名的好意做出回应：“谢谢。”
　　谈承宇刚开口咬上馒头，就听见南满不紧不慢地问：“梦到什么了？”
　　嘴里的馒头突然不香了。
　　谈承宇现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就见南满气势汹汹地把椅子拎了过来，哐当一声落在他面前，然后慢悠悠地坐下来，硬生生地抓住谈承宇握着馒头的手，连着馒头一起移了开来。
　　谈承宇心虚极了，低着头不敢和他的眼神对上，对方却直接从下面探着脑袋直直地盯着自己看过来，眸子亮晶晶的，谈承宇吓得立马别过脸去，试图用手指推开南满的脸。
　　“怎么，这还害羞上了？”是性感的御姐音。
　　谈承宇又惊又喜：“你，你怎么？”刚刚原来不是幻听？！
　　南满穷追不舍地问：“为什么突然怕我了？”这次又换成平常听到的声音了。
　　“我没怕你。”
　　“真的吗？”（女声）南满突然一下凑得很近，谈承宇的头扭得不能再扭了，用手挡着自己的脸。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谈承宇觉得这气氛有些许猥琐，可是南满好像乐在其中，好像正等着看自己的反应。
　　所以谈承宇突然脑子一热，把手撒开就把脑袋往南满脑袋上撞。
　　“砰”
　　谈承宇一开始也没想到声音会这么大：“嘶，好痛！”
　　南满差点被他这一套操作搞懵了，捂着额头：“你干嘛？”
　　“我这不是在证明我不怕你吗。”
　　“你……”
　　然后谈承宇就感到脑袋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甚至让他想起了自己高中时代和朋友打闹的场景。也不知道是自己太过自来熟，还是对方太过平易近人，总觉得没有什么距离感。
　　可是明明前一秒自己还对他有所戒备。
　　怎么回事……
　　谈承宇摸了摸被打的后脑勺。
　　“收拾收拾好，就跟我出去。”南满变得正经起来。
　　谈承宇几口胡乱地把馒头给吞了，嘴里塞得鼓鼓的，一边嚼着一边用手给南满比了一个OK。
　　他没什么东西要带着，跟在南满后面，就等着对方打开门。
　　谈承宇想象过，在这种地狱级别的恐怖无限流里，气氛要么安静得诡异，要么就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那种紧张，只是单单没想到，开了门，直通一条商业街。
　　熙熙攘攘，各种不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是非常地道的喧闹氛围。
　　谈承宇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拉着门在前后来回进出，南满看他实在是不爽，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干嘛呢？”
　　“这是什么任意门吗？！”谈承宇指了指大街上的水泥地，又指着房间里的地板“这，这。”
　　“停，我待会儿再和你解释啊。”南满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谈承宇闭嘴。

　　谈承宇讨好地点了点头，然后跟他到了一家肯德基。
　　谈成宇看着南满端上来的汉堡可乐薯条，感觉脑子突然有点脱节：“……这真的是什么整蛊游戏吧。”
　　“唔”南满咬了很大一口汉堡：“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谈承宇焦虑地不行，等着南满下一句话。
　　可是南满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塞着薯条：“你也吃。”
　　谈承宇兴致大减，心里琢磨着对方又在耍自己，有些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往嘴里送着薯条。
　　几分钟后，南满清了清喉咙，谈承宇见他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立马来了精神，端端正正地坐好。
　　“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你也见识到了，这东西还挺离谱的。就是要做很多离谱事情，你没有办法，不跟着它走，就活不下去。”
　　“废话……”谈承宇忍不住插嘴。
　　南满没理会他，接着往下说：“重点是，每个人到了那里之后，都会获得一种能力，每个人都不一样，所以各有各的用处，然后就有了队伍。”
　　“能力？那您看看我是什么能力啊？。”谈承宇听他这么说，突然来了兴致。
　　南满朝他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才想试试你。”
　　谈承宇听他那么说：“所以那个稻草手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放我身上，非常恐怖啊这，兄弟！”
　　“啊，那个，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是你找到的，我还以为是什么道具来着，不过好像没什么用，就想着要还给你。”南满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诶。”谈承宇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招了招手示意金黔靠过来，遮着自己嘴小声说：“你悄悄告诉我，你的能力是什么？”
　　南满做作地也遮住自己的嘴：“我悄悄告诉你……”
　　谈承宇把耳朵凑上去：“嗯？”
　　“告诉你是不可能的。”传进谈承宇耳朵里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谈承宇震惊，反正这肯定不是南满平时的声音。
　　南满：“傻帽。”
　　谈承宇：“？”
　　南满：“自己声音不知道？”
　　谈承宇不知道该不该信，但最后还是信了，毕竟当时那句女声着实让他很震惊，谈承宇朝他竖了大拇指：“配音界有您了不起。”
　　南满语气里带着些许骄傲：“这不是声线的问题（本音），只要是我听过的声音（性感的女声），都能一模一样地给你说出来（低沉的男声）。”
　　谈承宇对南满的炫技只能保持沉默，接受了事实：“……”
　　薯条也吃得差不多了，谈承宇稍稍振作了精神：“还有一个问题，这个世界的设定是怎么样的，还有就是，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就进来了？”
　　“嗯……”南满吸了一口可乐：“你这是两个问题。”
　　“求你了！”谈承宇双手合十朝他作揖，自己的味口真的被吊得不能再吊了。
　　南满听了好像还挺高兴的：“好吧，那我就先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好。”谈承宇乖乖坐好。
　　“我们之前经历的那个，就是类似副本一样的东西，阶段性的副本过去后，就会出现这种和现实接轨的东西，说得好听一点就是休闲时间吧。”
　　“可是我们第一个副本还没通关啊，那这里是现实，还是？”
　　南满语气一下沉了下来：“这里的东西，都是死的。”
　　“你没发现吗，根本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我们，不管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被发现。”
　　谈承宇心里一惊，转头瞄了一眼旁边的人群，确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僵硬感。
　　“那我们吃的东西，它，它……”
　　“它也是死的。”南满故意压低了声音，凑到谈承宇耳边悄悄说。
　　谈承宇一下子被吓住了，捂着胸口气不打一处来，刚开始觉得反胃，突然脑子一灵光：“诶？”
　　“薯条本来就是被炸死的啊。”
　　南满：“对啊。”
　　“哈哈。”小丑竟是他自己。谈承宇干笑。“……可是我们还没通关啊。”
　　南满：“这个，说来话长。”
　　“其实我上头有人。”
　　谈承宇：“你很嚣张，看出来了。”
　　南满：“我上头的人积分赚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自己编副本了，我认他做大哥，我是他小弟，所以有挂。”
　　谈承宇：“……这果然是什么整蛊游戏吧。”
　　南满从兜里掏出一只暗金色的怀表，打开翻盖：“你看啊，它现在指向四点半，说明我已经攒了四个半小时了，这个时间就是攒的积分，因为这个关卡是我大哥编的，所以用来刷的分比较少，也就五六分钟吧，据我大哥所说，把指针刷到十二点，就能出去了。”
　　谈承宇：“可是，这个东西我没有啊。”
　　“知道你没有，”南满把怀表的翻盖合上，笑嘻嘻地说“所以老大才让我来找你，他说你的表在他那里。”
　　“哈。”谈承宇突然有一丝被内定了被安排的感觉，“我才刚来，你老大就认识我啦。”
　　南满朝他神秘地点了点头，用手挡着嘴巴小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只叫我到沙滩捡新人，反正我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
　　谈承宇：“……”
　　南满：“吃饱了吗，吃饱了回去把关通了。”
　　谈承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