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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护花使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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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细心地帮她梳理着那头浓密的卷发,漫不经心地问:“对了,刚刚说到家,你家到底在哪里?”
遇到我以来,小洛第一次说了句完整的话:“沿着河走就能看到。”
沿着河走,果然看到一幢孤零零的破帐篷,外面看四处透风,里头更没什么看头,除了一张破棉被一口破锅几个破泥碗,什么都没有。这种生活环境,看了真教人心酸。
那破棉被吸引了我的眼球,非常的凌乱,凌乱得非常暧昧。
我想了想,沉着脸问小洛:“既然你有住的地方,昨晚为什么跑到那么远的沙漠里去?”
小洛美丽的脸忽地红了,红了又白,眼眶里顿时涌出泪花来,低头不语。
我明白了。
我没有再问,只说了一句:“放心,以后有姐姐在,没人敢欺负你。”
实在太累了,累得全身的骨节都痛得要死,我躺到破棉被里,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时天已黄昏,才知道自己竟睡了一天。小洛不知从哪儿弄来了羊肉烤了,两人嘻嘻哈哈吃了晚饭,夜色一降临,她就惶惶不安如同受惊的小鹿。
离河边不到十里处,是一个很大的部落,里面住的自然全是匈奴人,因为她的相貌跟本地人有异,所以一向不被接纳,只好离群索居。那个欺负她的人,估计也是部落里的人,而且必定是部落里有势力的人。一般小说里不都是这么描写吗?此处也不例外吧。
我叫她出去找地方藏好,自己静静躺在帐篷里,点着豆大的油灯,等着那家伙……的马。有势力的人自然一定会骑马。如果不是为了马,我干吗费这么大劲在这儿傻等?此去长安路迢迢,没马怎么行。
看看表,九点钟,天已经完全黑了,该来了吧。正想着,马蹄声响了起来,好像还不止一匹,来得好啊来得妙,正合本小姐心意。我坐起身来,握住瑞士短刀。
一会儿,马蹄声停了下来,停在帐篷外面,有人,听着应该是两个人,在用匈奴语大声地说话,我听不懂。接着破帘一掀,一人走了进来。
来人身穿骑射服,身材矮小肌肉发达面带油光,典型的匈奴人。借着昏不啦叽的油灯,他身上一件东西吸引住我,是一柄短剑,斜插在腰间。剑好不好还很难说,不过一定很值钱,因为剑鞘上镶满了各色宝石。
这家伙果然是来头不小啊。
没看到预期中的美人,反而见到某个打扮奇怪的异类,这家伙怔了怔,嘴里叽哩咕噜说了一串鸟语,我安安静静地坐着,气定神闲,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见我没反应,再换一种语言,听得我我心里还挺佩服的,这要换到二十一世纪,准是翻译家。
“你是何人?”终于换到汉语了。“她去了哪里?”
他倒也没那么凶狠,大概看我再不济也勉强算是个美女的份儿上吧。
“她?”我好整以暇地抬尾指捊一下眉毛,很礼貌地保持着微笑。“你是说小洛吧,噢,她出去了,至于我,我是她姐姐老鹰,请问有何贵干?”
“什么小洛、老鹰?”翻译家竖起了眉毛,上上下下打量我。“你是汉人,可为何衣着如此古怪?”
我慢慢站起身,笑靥如花地向他靠近,一边轻佻地说:“你说我衣着古怪?不会呀,大家都说我这么穿很好看呢。你觉得我不好看吗?”
翻译家咧嘴一笑,就在我以为他被打动的时候,他忽然冒出一句:“不好看。”
咦?啊?
长这么大还没男人这么说我,你这么一锉家伙张狂什么呀。当下恼羞成怒,立刻翻脸,飞起一起把他踹翻在地。哪知那家伙身手也不弱,吃了一惊之后纵身跃起,就要去拔腰间短剑。要容他拔出剑来,我还是刘丹吗?左手推他右手,将已经弹出的剑“砰”地推回剑鞘,右手短刀已经狠狠砸在他颈项上,毕竟我是专业人士(专门砸人脖子专业)那家伙象软面条立刻晕了。
这边一妥当,我纵身出帐,去寻剩下那人。却看到那一位早躺在帐篷外,我家可爱的小洛手持一根粗木棍,站在那儿直喘粗气。
我冲她一摆手说:“抢他们的马,我们立刻走。”
据小洛说,她从小长在沙漠,对沙漠性情非常熟悉,哪会有水草,哪儿是戈壁,哪儿能安营,哪儿可聚居,她大小姐就是张活地图。有了这个地图,黑夜赶路也不怕迷路。
回帐篷又多给了那家伙脑袋几下,□□她人虽罪不至死,但教训还是要受的,最好让他变白痴,看他还有没有能力去欺负女人。当然,没忘顺道撸了那把值钱的短剑。
本大小姐身上可没带银子,必要时这东西能换口饭吃。
带上所有必需品,我跟小洛各乘快马,很快融入无尽夜色中。
我小看了匈奴人。
发现一件稀罕事…………高桥马鞍!
开始没注意,跑了半天才想起这茬儿来。西汉时期,至少我所知道的武帝建元年间,还没有高桥马鞍,我来了之后才有的。但是,我离开之后,一切应该恢复原貌,怎么会有高桥马鞍呢?
想来想去,心里有点犯嘀咕。莫非当初计算错误,我走之后,并没有复原历史这回事儿?如果是那就糟了。
正胡思乱想,马儿已跑出二里。小洛在前我随后攀上一处沙丘,迎面一字排开的一队人马立刻映入眼帘。我们是摸黑跑路,人家是明火执仗,突然打个照面连闪的时间都没有,两下就那么直不楞登对上了。
“叽哩瓦拉瓦拉叽哩。”对方走出两人来,一个持火把,另一个看打扮是个头儿,看到小洛似乎很吃惊,拧着眉问话。
“他说什么?”我低声问小洛。
小洛说:“何处去?”这孩子说话永远这么简洁。
“告诉他……”告诉他什么呀,正踌躇间,小洛亮出一块不大的银闪闪亮晶晶的方形牌,跟对方搭上话了,至于说什么我可一句没听懂。反正做好了准备,只要一言不合,先下手为强。
奇怪的是,对方听了小洛的回话,居然连连点头,策马回去吩咐一声,就给我们让出路来,放行!
我不明所以,跟着小洛跑出老远,勒马向她讨了令牌来看,哗,居然是纯银铸造,那两人一定来头不小。于是问小洛:“你跟他们说了什么,怎么这么容易放我们走?”
小洛眨眨眼说:“出行牌,奉命。”
她的汉语表达能力实在有欠火候,弄了半天,我才知道刚才那块令牌是从被她打昏的那人身上搜出来的,凭这块令牌才能通行无阻。至于那两个人的身份职务,她只会用匈奴话解释,什么“秀秃秀秃”的,她还没秃我先秀逗了。
算啦,反正现在人安全,其它一概不论。不过,她穿成那样我穿成这样,他们怎么不起疑?西域人见得多了所以见怪不怪?问了小洛,她的回答更含糊,基本上不得要领。这丫头,哼哼,没那么简单。
赶了一夜的路,第二天早晨太阳初升,我们来到一处地方…………有胡杨树的地方,孤零零的胡杨树。
我揉揉眼睛,蓝天、黄沙、孤树。
这个场景是如此的熟悉。
顿时记忆如同闸水放开,所有过去的一切纷纷涌上心头,关于和田玉环,关于胡杨木环,关于我所爱的人以及在这棵枯树前发生的事,那样的簇新如昨。
我打马狂奔,把小洛甩在后边奔向胡杨树,热泪在风中飘坠,但无人得见。马到树前,绕了三圈,我才跳下马来,慢慢走近它,慢慢伸手触摸它,触摸三千年不死的神奇,触摸心底里不能言说的伤痛与期望。
欲将何处说相思?物是人非两不知。
往事还在心底,但只在我一个人的心底。在那个并行的空间里所发生的一切,已经永远成为我一个人的经历。而在这个崭新的纪元里,浩浩天地,茫茫大漠,飘浮着只属于我自己的悲伤。
用手摩娑着那被风沙吹裂的树干,其上雕刻着无数岁月的痕迹,当年,它一定也青翠过,只是几度兴盛几度衰败,在时间的琢磨下,叶落、干枯,最后终于脱去繁华的外表,留下丑陋却坚韧的枯木。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让它枯而不死,死而不倒,在这有如亘古死寂的沙漠中傲然屹立了几千年,它在等什么?雨,还是火?
思绪飘远,思念渐渐强烈,如清晨的光。
晨光圣洁、庄严、温柔,并且充满了璀璨的希望。
枯干的胡杨树在明亮的光晕里,枝枝叉叉舒展着,散发出不死的生命的信息,那生命温柔而强大,伸展着属于自己的美丽,成为荒凉沙漠的一道最亮丽的风景。
我凝视着胡杨树微笑,心境一片平和,连悲伤也渐渐淡去。谁知道呢,也许它经过的,正是我将要经历或正在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