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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水晶棺内的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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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北炙的言语,星意微微一怔,淡淡叹了口气,“我不想知道。逝者已矣,我们就不要去叨扰她了吧。”
北炙没想到她居然拒绝了,神情有些急切,“不算叨扰,只是幻象罢了。”
除去星意这边的因素,北炙他自己也对这水晶棺的故事很感兴趣。
这些年来,他游历郁花界,听了许多关于这鸢尾花坡的传说,一直乐此不疲。如今,能亲眼目睹水晶棺内女子的真容,这是一次很宝贵的机会。
然而星意还是摇了摇头,婉拒了北炙的建议。
即便看见了又如何?
初来郁花界时,她就和滇白珠亲眼目睹伏城殿下伫立在这里,那时的他,眼里全是深不可测的悲伤。
若不是水晶棺里的女子对于他来说至关重要,他也不会将一具空的水晶棺摆在鸢尾花坡如此之久。那个女子在他心里的位置,不言而喻。
“你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伏城殿下曾经和怎样的女子在一起过吗?他拿你当她的替代品,她是什么样的女子,你一点儿都不在意吗?”
北炙不敢相信她的决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不相信她一点都不在意水晶棺的女子是谁。
她当然在意,只不过又能如何呢?她不敢去细想这些问题,也不敢去细想伏城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
她不是没有为此闹过小脾气,但是后来她觉得,至少现在与他相伴的是她自己。
“伏城殿下说他会亲自把这些事情告诉我的,我还是以后听他说吧。”
星意声音越来越小,眸光也渐渐黯淡了下来,说完,便打算迈步离开鸢尾花坡。
看到她这副模样,北炙眼眶一热,他拉住了她的衣袖。
“你很相信他对吗?你已经很在乎他了,是吗?”
北炙语气不稳,他眨了眨眼,将眼里打转的泪水又逼了回去。终究,他还是没抓住她的心。
一旁的黎哀看见北炙如此难过卑微的模样,不禁感慨。他拉住的那位星意姑娘,只是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情意 。
星意来回揉着自己的手指,低声回了声:“嗯。”
北炙听到她的回答,他慢慢放开她,强颜欢笑道:“好吧,那我们还是不看了。”
他叹了一息,正要收起那株灵见草,与星意一起离开这鸢尾花坡。突然,一只通体雪白的纾狐将他手中的灵见草衔走,轻巧地跳入了他们身后的水晶棺内。
他们回头,正是抓鬼节夜里那只几次三番抱住伏城殿下的腿的纾狐。
“你想干什么?把灵见草还来。”星意抢先认出了那只纾狐,她唤出自己的法器褚铃长鞭,执鞭轻喝道。
那纾狐狭长的眼睛直直看着她,用它那诡异的时男时女的声音,“伏城殿下最爱的女子,是葬在这水晶棺的姑娘,并不是你。”
这些日子,它蛰伏在伏城殿下四周,亲眼看着他与眼前的这位星意卿卿我我,浓情蜜意。在断崖山,伏城殿下曾日日来看望它,他是它的主人,是它不足为挂的余生唯一的寄托。
它不能忍受伏城殿下满心满眼都是她,想借这灵见草挑拨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这样,那位光风霁月的伏城殿下,就能回到它的身边。
星意听到它的话,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为何他们都要来不断地提醒她这件事情?
还在发愣当中,那只纾狐就用狐火点燃了那株灵见草。
星意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她挥鞭摔向那只纾狐,却被它一跳躲开了,它跳到他们背后的一棵树上,静待着水晶棺内的场景。
“你频频出现在我们周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她狠狠地瞪着那只纾狐,质问。
那纾狐尖厉地笑着,突然,它瞪大了双眼,望向水晶棺的眼神充满了惊恐。
“不……不,这不可能。”它咬牙切齿,痴狂地说道。
星意看它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又是朝它摔去一鞭。
而一旁的黎哀顺着那纾狐的眼神方向,望向鸢尾花坡上摆放着的水晶棺,她心中一惊,颤抖着拉了拉北炙,示意他回头看。
北炙望向那水晶棺,一时间目瞪口呆,燃烧殆尽的灵见草渐渐聚集着四周花草的时间碎片,已然形成了幻象。
那水晶棺内躺着,正是与星意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只见她面无血色,肤如高山白雪,紧闭着双眸。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穿戴整齐,鬓边几朵洁白如玉的菟葵,双手交叠放在腹前,握着一束浅紫鸢尾花,安然地躺在那水晶棺内。
“这不可能!”那纾狐凄厉地摇摇头,癫狂地消失在了远处。
“星,星意……”北炙全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他颤颤巍巍地拉了拉方才沉浸在与纾狐打斗中的星意。
她应势回头,看向那水晶棺。
啊——
定睛一看,她尖叫着瘫倒在地。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水晶棺内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不,准确地说,是望着水晶棺内的另一个死去的自己。
她的穿着打扮,她的容貌身形,完完全全就是她本来惯常的模样。
她穿着她最喜欢的颜色的衣裙,戴着天界所制的发饰珠钗,她完完全全就是星意自己。
一时间,鸢尾花坡上围在水晶棺旁的他们,都陷入了静默当中。
星意浑身微微颤栗着,她喘着粗气,惊恐万分地望着水晶棺的那个女子。只见她好似缓缓吸收着四周花草的精气,精气汇集在她体内,闪闪烁烁。
仅是一盏茶功夫,那水晶棺内的景象便一点点随风消散了。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追过去扶着那水晶棺檐,用手触碰那逐渐模糊的幻象。
手指穿风而过,她并不能触碰到任何,那水晶棺仍是空空如也。
猛然之间,她看见了水晶棺内的女子手心还握有一粒花序琥珀,那澄澈透明的花序琥珀内,正是一株水蓝色的洋桔梗花。
她浑身一僵,怔住了。
北炙看见那幻象已然消失无踪了,而星意还趴在那水晶棺边,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方才那景象,整理好了心情,便走上前。
“星意,这水晶棺内葬着的女子怎么可能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呢?这太诡异离谱了,或许是那纾狐的诡计罢了。走,我送你回云楽宫吧。”
她回头看了看北炙,灵魂像被掏空了一般。
“云楽宫……”她失魂落魄地念道。
脑中迅速闪过许多事情,和天界布置相似的云楽宫,水蓝色的洋桔梗花序琥珀……
乾昭大殿上,伏城拉着她与众仙敌对,他说,星意公主与他八千年前就有婚约,天界谁人不知?
古树秋千上,伏城殿下承认,那秋千是为他最心爱的女子做的。
他们大婚前夜,他落在自己脸上的那滴冰冷至极的眼泪。
还有,他们初见时那段日子,他看她的眼神总是浸满了万千绵延情意。
原来……
星意深吸一口气,眼中落下一滴泪来。她握了握拳头,站起来往珙桐老树处赶去。
“星意你去哪里?”北炙带着黎哀,也赶忙跟了上去。
他们来到珙桐老树下,那巍峨的珙桐老树依然亭亭盖盖,静立在天地之间。
见到是星意,那珙桐老树恭敬地问好。
星意抬头,她忍住心中波澜,直截了当地问道:“珙桐老树仙,上次你和我讲的那个八千年前的故事,是真的吗?”
那珙桐老树仙静默着,看着星意公主一旁的两只飞鸟,北炙和黎哀,他没有回答。
星意又不依不饶,“上古凶兽梼杌欲毁花脉,天界公主魂飞魄散,花泣神元重铸肉身,一瓣谶花真身重聚元神……这些,都是真的,对吗?”
她渐渐发抖着,珍珠般水盈盈的眼泪控制不住一直往下落。
而那珙桐老树仙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仍然不声不响,不敢回答她的问题。
北炙心情沉重地看着星意难过的模样,只是手足无措,他并不能理解她所说的话。
“告诉我,那些故事是真的吗……”她凄厉地问道,脸上全是荒唐。
见珙桐老树一直不肯回答自己,她一把抹掉自己的泪痕,举出一只手于眼前,屏气凝神。
一阵大风吹来……
果然,她体内的花泣神元异动着,加速吸收着四周花草的精气。
四周花草树木都谦卑恭敬地向她的方向延伸着,源源不断的精气汇集而来,进入她的体内。
“这……”
北炙和黎哀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他们诧异极了。星意她怎么可以召唤郁花界花草生灵的精气入体呢?
那珙桐老树仅是摆动着枝干,臣服地闭眸,任凭自己的精气被星意公主摄去。
她曾不顾一切地拯救郁花界万千生灵,也拥有郁花界统领族的花泣神元,她如同伏城殿下一样,是它们至高无上的神。
它们毫无条件地滋养着她,服从于她。
星意见此情此景,心中已然明了,她收起了手,停止摄取四周花草的精气。
她瘫倒在地上,掩面痛哭。
怎么会这样……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误入巨花魔芋林时,那片林子就已经输送着精气为自己疗伤了。
她想起了去苍孚山求取沉香木时,明明与自己素不相识,悬崖边上的藤蔓却救她于危难之间。
她来到郁花界,不仅倍感亲切,还灵力莫名其妙地日渐增长。
她悔恨自己总是贪玩不爱思考,她早就该发现这一切了。
而更让她无法原谅自己的是,无论是为八千年前的她重聚元神,还是为拯救花后玄丝地鸫,伏城殿下失去的两瓣真身,都是因为她。而她,却因为自己卑鄙的无端猜测,几次三番地伤害了他。
*
回来揽星殿后,星意好几日都没出门,只是时常坐在屋内呆呆愣愣的。
伏城殿下几日都没见到她,他以为她在为他和月宴的婚事生气,也不敢去找她。
他白日里忙完了郁花界政事,夜里总会偷偷来揽星殿。揽星殿内有许多院子,里面种满了花树,他只整夜栖身于一棵花树上,远远地陪伴着她。
这日,姬玉露拿来了许多别致的宫廷点心,进门献给星意。
明日就是月宴王妃和伏城殿下的婚礼了,姬玉露也认为一定是因为月宴王妃的关系,才使得她整日闷闷不乐。
她将那些点心摆放在正在屋内发呆的星意面前,拿起一只造型独特的金雀花饼,展示在她眼前,“公主,你瞧瞧我给您带来了什么?”
星意看着眼前熟悉的金雀花饼,她猛然回过神来。她接过姬玉露递过来的那块金雀花饼,细细端详着。
这种金雀花饼是金黄色的,被做成了云雀的模样,头顶一抹鲜艳的红。
“金雀花饼……”她惊讶地说道。这种独特的鲜花饼,她曾在天界吃过,是她的星柟姐姐拿给她的。
“公主,您怎么会知道?是啊,这就是金雀花饼,这是我们郁花界王宫里特有的宫廷点心。还是只有庆典的时候司膳局才会做呢。”
姬玉露解释道,却看着拿着金雀花饼的星意眼里渐渐盛满了闪烁的泪水。
“公主……”姬玉露后悔自己刚刚说了庆典二字,她已经说的很委婉了,没想到还是让她联想到月宴王妃的事情。
是的,最近王宫内的确为伏城殿下与月宴王妃的婚事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这金雀花饼也是为明日的婚礼准备的。姬玉露本想要讨她开心,才向司膳局要来的。
星意含着泪,将那金雀花饼放入嘴内,咬了一口,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口感绵密,唇齿留香。
她想起了她这些年来总是能收到各种各样的奇珍糕点、香草花露,那些新奇的东西总是只留了给她,其她仙上姐姐并没有的。
她与她们分享的时候,也总是会被她们婉拒,仙上姐姐们总是和她说那是只给她的。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她的姐姐们疼爱她。她没想到,原来那些都是来自郁花界的,都是伏城殿下给她的。
想到这,她落下泪来,低声哭泣着。
他到底默默地为她做了多少事情?又默默地守护在自己身边多长时间?
“公主,是我多嘴了。您就别伤心了,虽然殿下要和月宴王妃成婚了,但他还是很在意您的。这些日子,他每日都有来揽星殿,就在外面院子里的花树上,他一整夜都守在这里。”
“你说什么?你为什么不让他进来?”星意抽泣着,抬眼问道。
“是殿下不让我告诉您的,他说您知道了肯定会赶他走的,他只想静静地陪着您,不想惹您生气。”
听姬玉露这么说,星意心中一阵抽痛,她趴倒在桌子上,哭得一塌糊涂。
姬玉露看她哭得越发厉害了,慌张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