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尽的约定》鸢寂夜

2、第 2 章

　　庙宇被隐在树影中不好找见，不过夏柒却是轻车熟路。
　　以前外婆的腿脚还方便的时候，也曾带着夏柒上山祭拜过，只是后来外婆年纪逐年增加，夏柒的学业也逐渐加重，便也就没什么心思独自上山来祭拜了。
　　上山的路上，只见一个绑着单马尾，穿着轻便的少女沿着山间的小路慢慢向前走，沿路看着周围的树影光斑，明明走的是上坡路，却步伐轻松，灵动的眼眸四处打量，嘴角带着欢愉的笑容，仿佛比起目的地，这些看上去千篇一律的树与落叶、土地、阳光，让夏柒更为享受。
　　远远看到庙宇的时候，夏柒站在石子路的尽头回头望去，那一条蜿蜒的路也隐在树影之间，只能隐约看到，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颇有成就感地转头走进庙宇。
　　许久无人祭拜的庙宇却带着出乎夏柒意料的干净，夏柒在神像面前，本身性格活泼的她此刻却脱去一身浮躁，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双眼：
　　“望神明保佑，外婆她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希望您接下来也能保佑外婆无灾无厄，安享晚年。”
　　突然间有清风自少女的发间拂过，阳光从远处洋洋洒洒地照进庙宇，落在少女安静阖着眼眸的脸庞上，仿佛上天听到了，在这清幽的山里、蜿蜒绵长的石子路之上、许久无人祭拜的庙宇中，还有这样一位诚恳的信徒在为自己的家人向神明祈祷。
　　夏柒睁开眼睛，跪在没有软垫的地上，双手向上，缓慢而郑重地向佛像磕了三个头。
　　一片静谧之中，耳边却突然听到有脚步声隐约传来。
　　夏柒惊讶地抬头，站起身来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盛夏午后的阳光依旧炙热，被蒸的有些模糊的视野远处，一个身影逐渐自庙宇身后显现出来。
　　来人是一个少年，五官清俊干净，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的长裤，与夏柒对上眼神的一瞬间，他的眼中也显出几分惊讶。
　　开口，是沁人心脾的清亮嗓音：
　　“我说听到这边好像有声音，居然有人来这庙宇参拜了，”说完便微笑起来，“不过果然来的是熟人呐。”
　　“你认识我吗？”夏柒并不是避人的性格，见到对方露出善意的表情，她便也轻松地开口询问。
　　“当然，”少年走近一些，转头看向佛像，又转过来对夏柒露出笑容，“以前你也常常来这里吧？我还记得你……夏柒？”
　　“你连我的名字都知道？”夏柒这次真的有些惊讶，“那你呢？你叫什么？”
　　她明明就不记得有见过这样一个人。
　　“你可以叫我阿诺。”少年笑着耸耸肩，仿佛并不意外夏柒对自己毫无记忆的事情。
　　闻言夏柒却突然一愣。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
　　“那我以后就叫你阿诺啦！请多指教啊，阿诺！”』
　　一段记忆碎片突然从夏柒的脑海中划过，太模糊，也太迅速，夏柒还没有来得及抓住就转瞬即逝。
　　回过神，少年带些担忧的脸凑在近前，夏柒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你还好吗？突然就走神，莫非是想起什么关于我的记忆了？”
　　见到夏柒回神，少年也收回前倾的身子，脸上的笑容再度出现。
　　闻言夏柒下意识地去回想，却发现原本脑海中还留着的一点印象因为少年突然的靠近而忘得一干二净，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我感觉我想起一点有关你的事情，可是刚刚被你一吓，都忘记啦。”
　　“这样吗，我很抱歉。”
　　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的少年明显是一点歉意也无。
　　少年转过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布巾，又拿出一个水桶，沾了水开始擦神像跟前的柱子。
　　夏柒上山的目的已经达到，按理说该下山或者去山上其它地方，但是不知为何，她却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少年，没能挪动脚步。
　　也许是夏柒的存在感太强，少年暂停了手下的劳动，转过身看向一直停在原地的少女。
　　“怎么了吗？”
　　“啊……我……”
　　夏柒其实也不明白自己的反常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对于刚刚被自己遗忘的记忆感到在意，也许是在想着什么别的事情。被少年问道，眼睛无意识慌乱地左右看看，无意中瞟到少年脚边的水桶，下意识地开口道：“我来帮你一起干活吧！”
　　“？”
　　少年显然因为夏柒的话而有点疑惑，不过依旧是露出微笑，点点头，也没有询问缘由。
　　…
　　“有些晚了，夏柒，你该回去啦。”
　　抬头看了看太阳开始西下的天空，坐在庙宇台阶处的少年唤着不远处在与一只夏蚊做斗争的夏柒。
　　庙宇虽然不算大，但打扫的工作并不少，因此少年本来也没打算一天就打扫好，加上有夏柒的帮忙，其实很早就完成一天的量了，夏柒却不知怎的，那之后也没离开，居然就一直待到了现在。
　　听到少年的提醒，夏柒于是也看了看天色。
　　有些遗憾地收回了终究是没能打败夏蚊的手，回过头问少年：“阿诺你呢？你不与我一起下山吗？”
　　少年却摇摇头：“我，”顿了顿，“这阵子都住在这里，夏季雷雨多，这边很多东西多有老旧，不时时盯着不放心，干脆就住在这里也方便打扫。”
　　“这样，”夏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没想太多地冲少年挥挥手臂，脸上扬起璀璨的笑容，一点也不像是个蹦跳奔跑了一天的人：“那我就先下山啦，明天我还会过来的！阿诺，明天见啦！”
　　“好。”少年站起身，笑着点点头，立在庙宇前目光温和地看着夏柒向着来时的石子路走去。
　　走出庙宇，又走了一段路到石子路边时，突然有一阵带着不知名花香的风吹拂过来，带着不同于普通夏风的清凉。
　　莫名地，夏柒停下了脚步，向着风吹过去的方向——反方向看过去。
　　那边远远可以看到一座庙宇的样子。
　　夏柒下意识地眯起双眼，看清了庙宇前的样子——
　　一样的佛像，一样的带些破损的石板地。

　　却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