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窃月》别春风

8、第 8 章

　　“噗——”
　　邵振锋的白眼差点没翻到陆明拓的天灵盖上，两人的对话引得不少同学抽了抽嘴角险些笑出声。
　　“得了吧你！浑身上下没一处正型！”

　　直到一双刀目扫来，一颗颗窜动的头才像乌龟一样又缩了回去，虽然显得有些滑稽，但意外缓解了教室内紧张的氛围。

　　“您说的对。”陆明拓颇为认可地点点头。

　　邵振锋一记拳头打在棉花上，瞥向那头灰白的头发，语气比方才放缓些却仍然不悦继续道：“不想再交检讨书，就赶紧去把你这头狗毛剃了，流里流气没一点学生样。”

　　陆明拓对邵振锋的嫌弃置若罔闻，眉尾漫不经心扬了一下。

　　短时间内被转移注意力的邵振锋不知不觉泄了脾气，这会儿再想生气似乎又没了由头，沉默片刻后，又对着众人无差别攻击。
　　“吵架、逃课、不遵守校纪校规，你们七班就没一个认真读书的！”

　　椅脚划过地面的滋啦声骤然响起，再次打断了邵振锋的话。

　　陆明拓不以为意坐回位子上，抬头好意提醒：“段长，快一点钟了，您不累吗？该午休了。”

　　邵振锋顿了下，顺着陆明拓的视线看向教室后墙上的钟表，滴答的秒针不断前进，分针早已指向1的方向。

　　“行了！就你话多。”邵振锋反斥一句，又恶恶嘟囔，“一个个的，成天不知道都在干什么！”

　　挥袖离开教室前，路过抱着校服一双明眸透露着迷惑的女生，抛下一句：“既然有了校服，记得以后上学日都要穿。”

　　指尖陷入校服包装袋中按出褶皱，黎月回过神来，微微躬身礼貌回答：“知道了老师。”

　　“你也是，好好待在学校，少逃课！”临走前邵振锋还不忘给态度散漫的陆明拓留下警告。

　　陆明拓不清不楚应了声，含笑的眼眸里全然送客的意思。

　　在邵振锋身影消失的瞬间，教室内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再次响起。

　　周柚柠歪头朝外探了探，确定人已经走后才对黎月说：“你别在意，邵扑克就那样儿，逮着一点事就疯狂做文章。”
　　“我没事。”黎月的声调浅浅，“谢谢你。”

　　“他们的话你也不要往心里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周柚柠撇了撇头，朝斜对角的方向示意。
　　黎月：“好。”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当下找不到话题继续的周柚柠下意识低头瞄向黎月怀中的校服。
　　“周三下午有大会，要统一穿校服，不然会被抓到国旗下罚站。要不……你现在去我宿舍换吧？”
　　“没事，我去卫……”黎月刚想推却，话说到一半却被打断。

　　“无事献殷勤。”原本跟她们对峙的男生早在陆明拓回来时逃离了怒火中心区，此时已在几张桌子开外的座位坐下，似是感应到周柚柠的编排，转头瞪了过来：“假惺惺……”

　　恰逢一旁的陆明拓悠悠打了个哈气，又屏气吞声收了气焰。

　　黎月方才已经把想说的话怼了回去，没剩几分郁结，此时再感受到男生的挟恨，只当是耳旁风。

　　见周柚柠冷眼撇过去，黎月安抚性地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目光顺着男生的视线转到身旁的人身上。

　　“发什么呆。”陆明拓后脊抵着墙，微扬着下巴与她对视，微微眯着眼意蕴不明道，“你该不会……不想穿我们江青的校服吧？”
　　“？”黎月回过神，平静地打量着他。
　　“邵老师至少有一句话没说错。”

　　“什么？”陆明拓仰头饶有兴趣问。
　　黎月慢吞吞说道：“浑身上下没一处正型。”

　　陆明拓没想到会被这样不温不火地回击，笑笑：“和邵振锋一个观念，你很危险啊同学。”

　　原本微妙的氛围在两人互相的揶揄后所剩无几。

　　指尖无意间揉了下怀中的衣服，包装袋的摩擦声吱吱作响，黎月后知后觉轻声说了声：“谢谢。”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在逐渐嘈杂的教室内被渐渐吞没。

　　大约是她的声音太小，陆明拓估计没听见，原本还在和她对话的人错开视线，目光从她颈间越过。

　　“对了，那个杨……”陆明拓眉头微皱，苦思半天依然没有后文，最后勉强吐出一个称呼，“生活，生活委员对吧！”

　　默默将自己缩在座位上，试图隐身的杨和彬猛地一哆嗦，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从看见陆明拓进教室门拿出校服开始，杨和彬的心中便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虽然无人明说，但仅凭校服的出现，就足够在当事人面前揭穿他不久前那些撇脚的谎言。

　　沉默的几秒间，似是有一道无形的枷锁禁锢着杨和彬的行动，他喉间艰涩战战兢兢试图辩解：“不是……我…我…”

　　陆明拓语气毫无起伏，却隐隐透着危险：“后勤登记我给签了。”

　　“好……好的！其他手续我会去补！”杨和彬挨着台阶就下连连点头，正要松口气。

　　陆明拓眼睑煽动，意味不明嘀咕了句：“转校生手续还挺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杨和彬欲哭无泪，当下只觉得自己后脊被人顶了把尖刀，冰凉刺骨。

　　周柚柠平时接触陆明拓不多，但据她所知，陆明拓可不是一个多好说话的人。

　　趁着两人有来有往的对话间隙对黎月说：“要不……先跟我去宿舍换校服吧，午休也没剩多少时间了，更何况卫生间人来人往，隔间里也不干净，多不方便啊。”

　　过分客气的后果是耽误双方的时间，简单思索两秒后黎月欣然点头：“好，那麻烦你了。”
　　周柚柠偷偷瞄了眼陆明拓，半是提醒半是陈述：“不麻烦，那我们走呗。”
　　“好。”

　　午休的时间走廊和教学楼外来往的人寥寥，黎月跟着周柚柠穿过中心湖和实验楼来到宿舍楼，和一楼的宿管阿姨说明了原因，便顺利进入。

　　周柚柠住在三楼的四人寝，午休的时间宿舍内无人，黎月利落地换完校服，将原本的衣服放入周柚柠为她准备的布艺袋中，又表达了谢意。

　　“你就别客气了，其实应该我说谢才对。昨天下午的事，谢谢你。”周柚柠思来想去一夜终于逮住机会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你昨天已经道过谢了。”黎月继续道：“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吓唬吓唬人而已。”

　　周柚柠试探性问：“他们看着不像是正经学生，会不会事后报复你？”
　　“不会。”
　　最多使些不入流的手段。

　　“好吧，就是那个……你……我就是……”周柚柠欲言又止。
　　黎月敏锐察觉到她的意图，反问：“你很好奇我的事？”

　　“你可能不知道，最近大家都在谈论关于你的事情，有些传闻并不好。”周柚柠略微尴尬地抿了抿唇，没抵住心底的好奇问：“你在一中的时候就认识那些人？”
　　“嗯，认识。”黎月毫不避讳地承认。

　　“一中也会出这些混混啊。”周柚柠感叹。
　　“一中不是道德圣地，不过他们不是一中的学生。”黎月回。
　　“你转学是因为他们？”
　　“不全是。”
　　……

　　周柚柠还想继续听，本以为话匣子打开后黎月会顺势说下去，但等了片刻并无下文，心中了然，霎时意识到是自己唐突了。
　　她们才说了几句话，自己就开始打探人家隐私了。

　　“算了。”周柚柠摆摆手，掐断了短暂的好奇心。
　　“嗯？”黎月疑惑。

　　周柚柠见她一板一眼的模样，只当她是客气。
　　“我不问了，再问要耽误你下午上课了。等以后咱俩熟了，再慢慢聊呗。”

　　黎月不是逢人就爱解释的性格，见对方不问也就觉得没必要继续，只是总结性地说道：“那些传闻不全是真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具体传成了什么模样。

　　周柚柠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知道，我又不是没脑子的人，不至于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更何况，你还帮过我，我像是忘恩负义的人吗？”
　　“不像。”黎月一脸认真。

　　“哈哈，那不就成了，随他们怎么说，我不信就行。”周柚柠笑嘻嘻看向黎月，忽而眼神明亮而热络，郑重其事地伸出手：“你好，我叫周柚柠，很高兴认识你。”

　　黎月一怔，心尖微不可查一动，继而回握住她的手，唇角含着笑意缓缓开口：“你好，我叫黎月，很高兴认识你。”
　　*

　　江青高中匿名群中一张照片被人不声不响刷了上来，照片像是从某个宣传册上随手拍摄的，分辨率不高。

　　照片中的女生梳着高马尾，身着西式校服，脖颈处白色衬衫系着浅蓝色蝴蝶领带，额前白净脸颊淡粉，眉眼间流露着恬谧的温和，娉婷袅娜。

　　女生胸前别着的名牌右下角的小字是学校的全称，略略模糊隐约可见“一中”字样，正中央简单清晰刻着学生信息。
　　【高一一班黎月】

　　黎月换完校服从后门回到教室，刚好踩着下午上课的铃声。

　　翻找书本时，只听隔壁懒懒散散的陆明拓莫名其妙地感叹了一句。

　　“还是我们江青的校服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