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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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恶鬼吗？来得正好。”
小师弟欲要拔剑，三师兄拦住他，小声道:“别冲动，先静观其变。”
荣瑜上前一步挡住他俩，黑影直冲他们而来，待到近了才看清，竟是在茶摊见过的那个少年。
少年周身萦绕着真气，并未被雨水浸湿，依旧是耀眼的俊郎模样，见到他们开口笑道:“几位前辈可否带我一起？”
荣瑜审视着少年还未开口，小师弟围着他转了一圈，道:“背后没有绣字，你从哪来呀？”
单从少年的道服上确实看不出他所属门派，因为仙门大城大多会在道服后面绣上自己门派的字，如荣瑜三人道服后都绣着一个爻字，代表上爻天山，长平山绣有平字，其他大城大抵如是，而广陵城较为特殊，因出过飞升成仙者，所以略显高傲，绣着的是一个仙字。
少年道服上并未绣任何字，所以不能知道他是出自小城小派还是并无派属。
小师弟问完，少年依旧笑道:“晚辈是水华城弟子，罗暮，外出历练途经此处，方才听了茶摊伙计所讲，对这山中怪事颇感兴趣，想跟几位前辈一起长长见闻。”
水华城乃是西部一个小城，道服没有绣字倒也不怪，三师兄温声抬举道:“罗公子孤身一人在外，想是凭着一身好本事，当真是年少有为，既是如此，一起做个伴倒也互相有个照应。罗公子可以叫我周尘，这是我九师弟荣瑜，小师弟江灵。”
罗暮颔首，彬彬有礼道:“周师兄过誉了，上爻天山乃是仙门大城，能与几位前辈作伴，实属晚辈荣幸。”
又冲荣瑜谦然一笑:“九师兄大名如雷贯耳，无论品貌还是修为皆当的上是仙门翘楚，晚辈心中早已敬仰多时。”
荣瑜向来听惯了称赞，只是轻摇头:“虚名而已。”
江灵在一边端起脸也等着罗暮恭维一番，罗暮看看他，却只是轻声道:“灵师弟，你好。”
江灵似是觉得落了面子，不满道:“你多大啊就叫我师弟？”
“十八。”
“哦……”江灵适年才满十六，一下没了脾气，却是仍嘴犟道，“年龄算不得什么，我灭掉的妖邪可比你多多了。”
罗暮点头道:“那是自然，灵师弟少年壮志，日后定是大有作为。”
江灵听到罗暮夸他，一下又开心起来，荣瑜和周尘也跟着笑了笑，几人边说边起步往山里走去。
山雨朦胧，行得缓慢，江灵和罗暮想是因年龄相仿，越聊越投机，走在后面时不时笑几声，倒像是闲逛游玩来了。
走了许久，刚过一个岔路口，荣瑜突然止住脚步，其余人跟着停下来，片刻后，前方突兀出现一群凌乱的黑影，足有十几个，几人静静等着，那群黑影却又东倒西歪似是慌乱起来。
“恶鬼来了，真的有恶鬼。”
“怎么有好几个恶鬼，我们还是快逃吧。”
“大家不要慌，逃也是死，我们人多，抄家伙，拼了。”
人声嘈杂，为免生误会，周尘急忙喊道:“别怕，我们不是鬼。”
躁动立马停止，黑影们畏畏缩缩走过来，原来是一群戴着斗笠的村民，村民们看见几人之后，才知道虚惊了一场，一个个长吁短叹，叫苦连天。
江灵纳闷道:“不是说山上有恶鬼嘛，你们为何还要上山来？”
领头的村民颤声道:“我们是打死也不敢上山，但是这次是，是因为……”
周尘道:“因为什么？”
一长者叹息道:“唉，大家是被我连累了。”
“不，葛大叔，万万不要这样说，我们的命都是你施舍来的，多活了这些年早就知足了。”
众人跟着连声附和，荣瑜几人不明所以，领头那人只好与他们解释了一番。
这群人之所以上山原来是因为葛大叔的闺女走丢了，而葛大叔当年对他们这一众人有过救济之恩，所以为了报恩便全都跟来了。
当年广陵城大乱，他们从各地逃窜来到石花村，初入村时人生地不熟，有一顿没一顿眼看要饿死。
村里人人自顾不暇，只有葛大叔慷慨解囊，隔三差五接济他们，又是散财又是让地，这才令他们在石花村安顿下来，所以时至今日这群人对葛大叔依旧心怀感恩。
葛大叔老来得女，一向宝贝得紧，不想今天晌午时却无故走丢了，葛大叔一时无措，只能找村民们帮忙，可是众人一起将村子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
众人寻思大概是跑到村子外面去了，而出村只有一南一北两条路，先是往南寻了十里地，沿途逢人便问，却依旧是没找到。
这样一来，就只剩北边千因山没找过了，小孩子不知道山上恶鬼的传言，去了山上也并非不可能，只是村民们一听说要上山，立马变了脸色，没有人再敢应声。
葛大叔也不为难大家，说是要自己去找，这一众受过葛大叔恩惠之人劝阻不过，只好心一横，决定趁着这次将葛大叔的救济之恩报了，生死有命，这便一起上山来了。
领头的村民讲完，荣瑜几人商量一番，此时让村民们下山并不是明智之举，若是山中真有恶鬼，无疑跟着他们才是最安全的，既是如此，寻找葛大叔闺女一事，只能由他们代劳。
周尘想了想，说道:“九师弟，你守着乡亲们吧，我跟小师弟还有罗公子去寻葛大叔的闺女。”
荣瑜皱眉道:“现今还不知这山中恶鬼到底是何物，山道错杂，你们势必要分开，若是单独遇上，只怕不好对付，还是我去寻吧。”
罗暮附和道:“这样吧，周师兄，你与灵师弟留下跟乡亲们一起，我跟九师兄去寻。”
周尘想了一下，道:“也好，若是谁遇上了恶鬼，记得鸣剑为号，其他人也好赶去应援。”
几人点头，江灵又跟罗暮交代道:“喂，遇上恶鬼一定要鸣剑，等着我去收拾它。”
罗暮笑道:“好。”
村民们听他几人一言一语似是根本不怕恶鬼，纷纷奉承起来，葛大叔连声道谢，周尘宽慰他们一番，让众人聚拢到一起，这便与江灵好生守着他们了。
安排妥当之后，荣瑜与罗暮一齐向小道走去，到了岔路口，互相叮嘱了几句便分开了。
荣瑜顺着小道走得不紧不慢，雨势渐消，头顶一轮荒寒的月，扯破云层耀下朦胧的银光。
走不多时，耳边乍然传来一阵模糊的声音，荣瑜循着声音而去，越来越近。
“呜呜呜……”
待听清时发现，竟是幽咽的哭声，荣瑜凝神倾听，脚下仍是不紧不慢。
死寂一般的雨点稀稀落落，哭声突兀刺耳。
不消片刻，来到一处平坦之地，一颗粗壮的巨树遮挡住视线，清泠的幽咽声从树后传来，荣瑜缓步向前走去，才刚到树下却微微一惊，面前一个披头散发之人脚不沾地正在雨中飘摇。
荣瑜定住脚，手轻轻搭在剑上，但面前之人始终不曾抬头，再细一看，原来是个上吊的死人，死人低垂着脑袋，身上破破烂烂，已腐化了大半，尽管被雨水冲刷着，隐隐还是散发出一缕恶臭之味，挂在树上极为惨淡。
此时虽觉可疑，但幽咽声近在咫尺，荣瑜便未多作理会，继续向树后绕去，步子极慢，半个身子探出，已能看清树后情况，只是却并未见任何人影，而幽咽声分明是从树后传来。
荣瑜继续挪动脚步，待彻底到了巨树的另一面才了然，只见巨树底端向内有一块凹陷，一个小女孩正蹲在里面埋头哭泣。
荒山野岭中，这一幕，不免让人生疑。
荣瑜走近两步，问道:“你可是葛大叔的闺女？”
女孩闻声抬起脸，一边点头一边哭泣:“哥哥，是阿爹让你来的吗？我迷路了，我想回家。”
荣瑜道：“你为何到这来了？”
小女孩向前一步站起身，手里提着一小包东西，呜咽道:“阿爹爱吃桑子，可是最近没有人上山，他好些日子没吃到，整天跟我唠叨，我就上山来给他摘一些，正摘着时突然下起雨，我迷了路回不去，只好躲在这里避雨。”
荣瑜审视着小女孩，缓缓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啊。”小女孩拽住荣瑜的衣襟，啜泣道，“哥哥，我想回家找阿爹，你能带我回去吗？”
荣瑜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发觉并无异样，而且看她神态虽害怕但并不至于恐慌，应该是还没看见树前那具尸体，于是引着她往另一侧道:“走吧。”
小女孩捡了一片宽大的树叶遮在头上，二人从树后又绕回树前，女孩在前面正走着，忽然回过头，荣瑜立马向前一步挡住她，正好也挡住了树下那具吊死的尸体。
“哥哥，你怎么也到这来了？”
“顺着你的哭声寻过来的。”
小女孩噘嘴道:“我平时可不爱哭，我胆子大着呢，这次是因为，因为…我就是被阿爹气的，非得吃桑子，害我在这迷了路。等会儿见了他，你可千万别跟他说我哭了，不然他又要笑话我。”
荣瑜微微一笑:“好，快走吧，你阿爹就在前面。”
“啊？真的？不准说哦。”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在山道上徐徐走着，滴滴答答的雨声越来越小，走着走着，四周变得一片漆黑，只有星星点点的零碎月光漏下，雨点如断线般突兀消失了。
荣瑜记得方才过来时这里便是如此，不过是因为头顶枝叶过于茂密而已。
小女孩抬着头边看边走，荣瑜紧紧跟着，霎然间，耳边响起一声极轻极轻的笑声。
“哼哼哼。”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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