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慢慢仙人

5、午间微熏

　　林兮看了看手里的金牌，也好，‘也好，我先藏两天，这辈子估计也没机会得金牌什么的。’
　　“那我就收下了。”说着，林兮把金牌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啊！突然感觉自己荣耀加持。林兮学着小东在领奖台上的样子，逗的小东哈哈笑，身体上的难受也少了很多。
　　“小东，我怎么感觉我忘了什么。”林兮感觉自己的脑袋角落里有什么。
　　“什么什么？”
　　“没事，你休息吧。”林兮帮小东把被子捏好，“我去买点吃的，好饿，你想吃什么。”
　　“这里那个豆腐脑，听说是咸的，我想尝尝。”
　　“好，我去给你买回来。”
　　“可你的脚还疼。”小东拉着林兮。
　　“我觉的饥饿更疼。”说着，林兮起身，“你乖乖等我，不可以再闹护士姐姐了。”
　　“我没闹。”小东嘴硬，林兮捏捏他的脸，笑笑。
　　走起路来，确实脚底疼痛不止，不过林兮发现五块钱的拖鞋很适合现在的自己，因为包扎，脚变成一个大白茧，倒是装在宽大的拖鞋里挺合适。麻药的作用开始衰减，疼痛翻涌，好在医院大门就有早餐店，倒是不用走很多路。
　　林兮领着两份早餐往回走，电话响了，是窦豆，“你在哪呢，你快点过来，沈大姐发飙说你这节课不出现，她就把你的名字从考试名单上永远划掉！沈大姐上课校长旁听都不敢缺席，你真的是拔老虎的胡须！”
　　林兮头皮扎裂：我就说我忘了什么！林兮刚要转身去打车，一低头看见手里的豆腐脑，‘小东还没吃东西，不管了。’林兮踏着渗血的脚，飞奔回病房。
　　林兮放下早点：“小东，我要回学校，中午就回来，早餐在这里，点滴完了就按这个叫护士，别怕，我很快回来。”说完，一溜烟的绝尘而去，只留下飞尘里护士一句：“你别跑，伤口会裂。”
　　当林兮以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出厂模式，加一只脚裹着绷带套在黑色大拖鞋里的装扮的出现在B教学楼的时候，通过贯通六层高的天井里吸引了全楼的注意。
　　“她怎么穿着睡衣就出来了。”
　　“那女的对自己素颜真自信，不是梦游吧。”
　　“拖鞋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吧，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在玩COSPIAY吗，不过这COS的谁？”
　　林兮就这样在众人的炯炯注视下，爬上了三楼站在教室门口，她觉的今天的丢脸值达到了此生的巅峰，未来的大学四年，全班都不会忘记自己的黑历史了，就连来教学楼旁听课的流浪狗，都躲着这个怪人远远的。可林兮没有时间回梧桐路换衣服了，一节课一个半小时，在早高峰的情况下，她能打车赶上已经是上天开恩了。最要命的是，女生睡觉不会穿内衣，而林兮现胸膛正是空空也呀，虽然她没有‘山川起伏’，旁人估计看不出，但是她自己是知道的，此刻她感觉自己和完全没穿衣服的被示众，是一样的，崩溃如山倒呀。
　　林兮吐了一口气，正准备打声‘报告’进去在全班面前丟人。 忽而，一件外套搭在塑形优雅的胳膊上，挡在林兮之前，“给，先穿上。”林兮寻声一看，是南滨，他怎么会在这里，此刻，他正别过头，没有看林兮，突出着完美的下颌角，见林兮没动静，微微测过一点点眼角，动了动胳膊：“快穿上呀。”
　　林兮把衣服从南滨的胳膊上拉下来，套在自己身上，这是一件男士短款夹克衫，还带着主人的体温，虽然不能完全遮住自己此刻的囧样，但起码这样套上一件正常的衣服，整体没有显得那么不可理喻的奇怪。林兮扯着衣服包着自己，“谢谢师哥。”南滨转过来，双手提着自己的手提包，温柔的对他说：“没事，好好和沈教授说，她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嗯。”林兮平复了心绪，抬起大拖鞋走了进去。南滨这时候才注意到林兮大拖鞋，惊讶的眉毛弹了一下。
　　“报告！老师。”林兮耷拉着脑袋，飘移到讲桌前。
　　“你每天都能给我惊喜，今天这是什么风格，还挂着块金牌，你是去参见奥运会了吗？冠军。”
　　林兮猛吸了一口气：“对不起老师，我弟弟今天早上高烧烧到不省人事，我送他去医院急诊，我知道学生不请假逃课违反校规，但是我弟弟真的病的很严重，这是我弟弟今天早上急诊的收费单，请您过目，我真的错了，请您原谅。”林兮声音洪亮的大声说完，双手把收费单子高举过头顶奉上，脑袋低到极低，露着后脖颈等待沈大姐给她来个痛快。
　　见过各类学生的沈教授，被林兮这突然的一下子还给整蒙了，她接过黄色的收费单，看上面药品的名称和金额还有收费时间，应该真有个孩子病的很严重，又看看她脚上的绷带，已经在渗血。
　　“你的脚怎么回事，不是说是你弟弟病了吗？”
　　“送他去医院的时候跑掉了鞋，划破了，缝了针。”林兮低着头解释，全班听来，觉的她今早真的很惨，不过她为什么会挂着金牌？是医院挂号要金牌免检吗？
　　“坐回去吧。”沈大姐法外开恩，拿起粉笔准备开讲，可是林兮居然不走，沈大姐觉的这学生胆子真大。林兮低着头，心里万千个鼓点再锤，闭紧眼睛颤抖的说道：“对不起老师，我弟弟还一个人在医院，我得请假回去照顾他，他太小了，请您批准。”
　　沈大姐第一次听见这种要求，她扔下收据，喘了口气抱起胳膊，全班都为林兮捏着一把汗，感觉她会被沈大姐砍成肉泥。
　　“你弟弟多大？”
　　“十……十一……二……”
　　“行。”
　　“啊？！”林兮的跳着马尾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什么，你已经耽误全班十分钟了，还不走！”
　　“谢谢老师。”林兮再鞠了一个大躬，然后点着伤脚一瘸一瘸的往教室门外走。全班一致认为，林兮是条好汉！
　　“师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兮这副没洗脸没刷牙，因为脚底疼猫着腰，手指贴着裤缝，正在完美的南滨面前瑟瑟发抖的问。
　　“哦，是这样的沈教授整理了一部分修改意见，要交给你，没有联系到你，便直接给我打电话让我自己过来拿。”
　　“对不起师哥，我今天太忙了，要不你再找一位同学帮你吧。”林兮眼角惭愧出鱼尾纹。
　　“不必，我相信你，还是请你帮我。”南滨坚持的点着头肯定道。林兮感谢万分，别过南滨正要离开，今天在学校丢人是丟够了。
　　“你现在要去哪里。”南滨看着扶着楼梯下楼的林兮，跟了一步问她，林兮停下来扶着栏杆，“我要回家，拿些东西，我弟弟还在住院。”说着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再换下衣服，对了，师哥，你的的衣服。”说着林兮就要脱下来，可是感觉自己这样子太辣眼睛，动作就卡在哪里了。南滨用手掌做了一个‘不必’的动作，“没事，你先拿去穿吧，你的脚还在渗血，我开车送你。”林兮觉的师哥只是客气一下，“不用的，师哥，一定不顺路，再说，你考研复习，时间一定很宝贵。”
　　南滨笑了一下，如暖风拂面：“确实，复习好紧张，我真的需要放松一下，可以请你和我一起兜兜风吗？”
　　“师哥，不必……啊！”突然脚心一疼，弯下腰去，林兮清楚的感觉到是缝合线裂开了，尖锐的刺痛让她失声叫了出来。南滨吓了一跳，刚要去扶，林兮仰起头，马尾辫打了南滨的脸一下而不知：“谢谢师哥。”
　　南滨的车是那种W字样，看起来朴实无华的车型，和他的气质形成反差，内室收拾的一尘不染，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是黑色和暗棕色的拼接，林兮忐忑的坐在副驾驶上，规矩的把手放在大腿上，像幼儿园的小孩，瞄了一眼南滨发现他在看着自己。只见他双手拉开一点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看着林兮，微微示意。三秒钟之后，林兮反应过来，赶紧拉着自己的安全带，大力的给自己扣上，南滨发动汽车：“你家在哪里？”
　　“梧桐路那边，师哥，可我不认识路，我都是直接打车或者是地铁的。”
　　“没事，我知道那边。”南滨握着方向盘，专注前方。
　　“你和你弟弟住在那里，你也是北城人吗？”
　　“不是的，我弟弟要来北城训练，所以我和他住在外边。”林兮回答，忽然她来了话：“我弟弟是全国杯少儿组冠军，可以进入国家队的，这就是他的金牌，师哥，你看。”林兮举着胸前的金牌，南滨并没有转头，但是由衷的赞美道：“你有一个优秀的弟弟。”
　　等到了地方，南滨找了一个停车位把车放了进去，林兮推着车门自己钻了出来，南滨帮她开车门开了个寂寞。
　　“谢谢师哥送我回家。”一个大鞠躬，“只是我家很乱，不好意思请师哥上去，师哥回去的时候请小心。”
　　“你不是等一下还要去医院，我送你。”
　　“不用了师哥，我已经很麻烦你了，医院我可以自己去的。”林兮这个拖油瓶，深觉自己再蹭车脸皮就太厚了。
　　“你家是不是二楼。”南滨指着手指问。
　　“是呀，师哥怎么知道。”林兮好奇的问，南滨莫名的紧张：“好像你家着火了。”
　　“什么？”林兮愣在原地。
　　“钥匙给我。”南滨伸出手，林兮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家着火，我怎么不知道，师哥是怎么知道的。
　　“快给我。”南滨催促着，林兮‘哦’了一声，低头就翻起自己的包，包里杂七杂八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小东子，一着急，要找的就是找不到，南滨上手帮忙，冷静的在包底部摸索，拿了出来，“在这里等我。”话音未落，快跑而去。林兮哪里会等，也顾不得脚下流血，也跟着跑去。
　　一进楼道，气味有些呛人，南滨冲到门口，手里的钥匙很容易分辨出那个是老旧防盗门的，两道门一打开，黑雾腾腾，南滨正要判断火源，林兮也赶了上来：“早上的牛奶！”大叫着往厨房跑，南滨一个没拉住，也跟了上去，就听林兮惨叫了一声：“好烫！”
　　“林兮，快出来。”浓烟滚滚中，南滨把她拉出，“快出去！”自己则在浓烟中摸到一块抹布，浸了水，垫在燃气的阀门上关掉，随即把湿布扑在火源上，紧接着打开厨房的窗户，“林兮，把客厅的窗户打开，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林兮赶紧照做。
　　浓烟散余，居委会的大妈们才寻着黑烟找了过来，“我早就说外来租户迟早是个麻烦，给老李打电话，她找的什么租客，差点把楼给点了，你是学生？现在大学生怎么这样，不好好学习，和男朋友在外边乱来。”
　　林兮嗅着泪刚要开口，南滨挡在她前边：“阿姨，你误会了，我是她同学，她和家人住在这里，今天早上弟弟生病，我同学着急出门忘记了煮东西，好在没有着火，只是锅烧焦了，对不起打扰大家了。”南滨让林夕进屋去，关上门替林兮承受了一拨大妈们的口水攻击。
　　这里是单位家属区，不过房主们大多都随着城市升级搬到了更好的小区居住，空出来的闲置房大部分都租给了外地来北的工作的人群，上班时间很少有人在家，居委会并没有很多实务工作，只是原著居民自发聚在一起。林兮闹出的动静其实没有很大，要不是窗户打开，浓烟最后散了出去，在大门口闲聊的大妈们也不会发现。南滨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陪大妈说了半天话，赔了半天礼，让她们觉的今天倒也不像昨天那么无聊，端着长辈的架子教育了一番，也就各自回家做午饭去了。
　　等到南滨再进来时，看到林兮不知所措的卷在沙发上，脚底的纱布已经红透，像一个红色的鞋底，脸上是那种想哭哭不出来憋屈的肿胀，让人心疼。
　　南滨走了过去，想倒杯水给她，可是看四周确实乱糟糟的，不知道这个家的物品都在那里，只厨房一角堆着一箱牛奶，南滨拿起一盒，帮林兮插上吸管，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把牛奶放在林兮的手边。
　　“没事的，没有那么可怕，火熬干了水也熬干了你煮的东西，只是一只在烧铁，看起来烟大了些，其实没有什么破坏力，可能灶台需要换一下，收拾收拾就好了。”
　　“没事，师哥，我没事，我收拾一下，收拾一下，然后去医院，然后找维修，然后再打扫，然后，再去和房东解释，然后……然后……我什么都做不好……”还没说完，林兮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下来。
　　南滨第一次看见女孩子哭，顿时有些慌乱：“没关系，你不要哭，千万不要哭我也一个人生活，刚开始也是什么都做不好，后来就游刃有余了，你还带着弟弟，比我厉害多了，对了，不是弟弟还在住院吗，还等着你呢。你的脚，看起来很严重，家里有医药箱吗？”
　　林兮摇了摇头。
　　“那我们赶紧去医院，来。”南滨起身把手递了出去，林兮抬头看着这个修长的男人，眼睛里是不知所措，两只手抱着膝盖。南滨发觉了自己的冒失，收回手，坐了回去，“你要是相信我，我下午请维修师傅来帮你修，很快的，只是换个燃灶，房东要是来找，我来和他解释，没有真的着火，只是锅烧的漏了而已，谁家做饭不糊几次锅呢，这没什么，真没什么，快，收拾收拾，我送你，走吧，不是很担心弟弟吗？”
　　林兮擦擦眼泪，让视线便的清晰些，看着南滨，哽咽的说不出话，突然却含泪笑了，让南滨很有些不解：“师哥，你的脸。”南滨意识到了什么，“我借用一下洗手间。”说着起身。
　　南滨看着镜中的自己，被烟熏黑了好几个层，赶紧捧水来洗，确认几遍应该是洗干净了，顺手要拿旁边的毛巾，一块粉丝，一块蓝色，好像那个都不合适，便自己抹了抹脸上的水，向着水池抖落几下，便出去了。此时，林兮已经换好衣服，看着师哥发梢微湿，含花带雨，在被熏黑的旧物里，世界都亮了，赶紧走进洗手间，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冷静冷静，‘师哥不是自己可以奢望的’，一头扎进水中。
　　等洗好了脸，林兮在镜子中看着自己，‘今天都素面朝天的面对师哥了，再打扮也没用。’说着，她把洗漱用品扔进防水袋子中，走了出去。
　　“师哥，麻烦你再等一下，我把小东的换洗衣服带上。”
　　“好，不着急。”小东几乎没什么东西，还是那个书包，塞上几件衣服就好，南滨接过林兮手里的东西，看着林兮扶着簌簌调漆的楼梯一点一点的下楼，在一旁想帮忙，可是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并不敢去碰林兮，只得护着她别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