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达Seed·AC·Still Loving You》若许闲时

1、Rain of that Day

　　CE74。

　　初秋。

　　清晨。

　　“卡嘉莉小姐……”奥布代表官邸的二楼办公室的门被谨慎地推开了。

　　卡嘉莉的视线从办公桌上的文件间抬起，映入眼帘的是玛娜那永远浆洗得雪白的仆妇裙。

　　卡嘉莉那双永远生气勃勃的琥珀色瞳仁中不再有往日的光彩：“玛娜，都准备好了么？”

　　“是的，卡嘉莉小姐。”玛娜低沉地回应，声音中充满了担忧。

　　“他……也准备好了么？”

　　“是的，阿列克斯……不，阿斯兰少爷也准备好了。他正在楼下等小姐。”

　　卡嘉莉站起来，转身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向楼下。楼前草坪外的广场上，早已停下一架银灰色的穿梭机随时侯命起飞。草坪前那个熟悉得无法再熟悉的颀长身影，即使是距离遥远，即使是如此阴沉的一个秋日的早晨，还是清晰地投射在了卡嘉莉的眼中。

　　是ZAFT的一袭红衣，不再是奥布的军服。

　　是阿斯兰•萨拉，不再是阿列克斯•迪诺。

　　也好，这是他原来的样子。是他与她初见时的样子。

　　直到生命的尽头，卡嘉丽都会记得，在那个无人海岛的美丽朝阳下——

　　“我的名字是卡嘉莉——你呢？”金黄色头发的少女问道。

　　“阿斯兰。”湖蓝色头发的少年回答。

　　那一年，他与她都只有十六岁。

　　那一年，他与她都失去了父亲。

　　那一年，他与她在生命中相遇。

　　如果她只是卡嘉莉，如果他只是阿斯兰，如果她与他都没有姓氏的羁绊，如果……

　　卡嘉莉握紧了拳头，几天来忙于政务而未来得及修剪的指甲深深刺入手心。她从未如此憎恨命运的安排。

　　楼下一身红衣的人抬起头来，望向宅邸主楼的二层。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双祖母绿色的眸子和琥珀色的眸子在空气中触及了彼此。就此胶着住，仿佛要纠缠一辈子。

　　“……能认识卡嘉莉，真是太好了……”那个红衣少年曾经如是说。

　　隐忍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卡嘉丽连忙扭转头。墙壁上，是父亲乌兹米•纳拉•阿斯哈的遗像。父亲大人的目光，还是那么的威严和慈祥。

　　“……卡嘉莉•尤拉•阿斯哈，不要逃避……”

　　玛娜走近前来，拿出手帕，拭去了卡嘉莉脸颊上的泪珠：“卡嘉莉小姐，你确定一定要这么做么？”

　　“是，我已经决定了，玛娜。”很想扑进玛娜的怀抱痛哭一场，但是自己已经不能再是那个能够依靠别人怀抱寻觅慰藉的少女了：“玛娜，我们下楼去吧。”

　　在奇萨卡和玛娜的陪伴下，卡嘉莉走出了宅邸，走向那个等待已久的红衣身影。

　　似乎等待已久的秋雨也终于从铅灰色天空中淅淅簌簌地飘洒了下来。

　　从来不知道，入秋后的雨水会是这么冷的。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在卡嘉莉的记忆中，那一年在小岛上那个金黄色头发少女在湖蓝色头发少年注视下仰头沐浴的滂沱大雨，是暖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得可以看清雨水一滴滴浸湿了她的奥布代表服，也浸湿了他的ZAFT军服。

　　奇萨卡走上前递过一把撑开的伞。阿斯兰很自然地用右手接了过来，罩住卡嘉莉和自己。尽管卡嘉莉早已下令把今天送行现场的人数降到最低，此刻她还是不禁要感谢这把隔绝了众人视线的伞。伞，奇妙地给了卡嘉莉和阿斯兰只属于他们的世界。这个世界是如此地静谧而美丽，即使只是存在于这一刻。

　　“卡嘉莉……”先开口的果然还是他。其实，在他们的关系中，他一直是主导的一方。

　　除了这次。

　　“阿斯兰，”卡嘉莉打断了他欲言又止的句子。她不敢看阿斯兰的眼睛，一边心里鄙夷自己的胆怯，一边重复着早已打好无数遍的腹稿：“PLANT那边相信基拉和拉克丝都会安排好。但目前局势还远远没有稳定，听拉克丝说弥赛亚之战后ZAFT还是有一些极端分子，你就任前后还是要注意安全……”

　　她没有看到，在听到她那故作平静的语调时，那双湖蓝色的瞳仁强烈地收缩了一下，感伤、愤怒、无奈、怅然若失的复杂情绪一瞬间占领了阿斯兰那永远理性的头脑。他的左手蓦地搂住她日渐消瘦的腰身，将她的身体拉近，紧紧贴合在自己的身上。

　　“阿斯兰！”惊讶和责备的问句消失在他强势压下的吻中。这个吻，又充满着哀伤和别离的味道，却又不容她拒绝。一如一个月前她刚刚把分手的决定告诉阿斯兰的那天他在怒意中给她的吻。

　　这是……最后的一次了……卡嘉莉拗不过他的力量，屈服地承受着他近乎绝望地给与她的拥抱和吻。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滑入他的发丝间。

　　曾经有一个湖蓝色头发的少年将一颗红宝石闪耀的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如今只余一道淡淡的戒痕。

　　在雨丝风片中冷得颤抖的她，贪恋着他的体温和怀抱。

　　……最后的一次了，阿斯兰……

　　冰冷而苦涩的水滴滑入唇舌间的纠缠，她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可恶！为什么她不能诚实地面对他？

　　……卡嘉莉•尤拉•阿斯哈，不要逃避……

　　突然，她不知何处获得了力量，推开了阿斯兰。

　　离开他的怀抱，就像是一个完美的圆，被生生分成了两半。

　　她咬紧了牙关，不知是抵御寒冷还是自己的心意：“穿梭机必须按时起飞。阿斯兰，一路顺风。”

　　阿斯兰瘦削的身躯一震。在穿梭机越来越震耳欲聋的发动机声中，他终于默默地把手中的伞交给卡嘉莉，提起单薄的行李箱。

　　最后一次寻找她的眸子，看到的只是她低下头的盈盈泪光。

　　他转过身，离她远去。

　　他就这样沉默地离去。甚至没有说一句他爱她。

　　如果他说了爱她，是不是她会不要他走？

　　视线中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终于抬起头的卡嘉莉在心底用尽所有力气呼唤。

　　“阿斯兰！”

　　如果她唤了这一声，是不是他会留下？

　　没有人知道答案。

　　雨越来越大，终于彻底淹没了卡嘉莉泪眼模糊的视线和穿梭机起飞的轰鸣。

　　伞，落在地上。

　　好想陪他再淋一场雨。

　　只是她不再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