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
黄昏，无尽的黄昏。
穆坐在亚楠某处的大桥栏杆上，遥望着远方的夕阳。命运一词在他身上就像是一句戏言，当所有人都称呼他为外乡人的同时，他的诞生是在月神的一个念头之下，比起其他亚楠人，猎人才是真正完全属于亚楠的‘孩子’。
所有的上位者都失去了祂的孩子。那就夺取，扼杀，让祂的孩子成为自己的孩子，以自身为传承，以牧场做摇篮。
穆从没有姓名的猎人，成了月光下、梦境中的主宰。
“……可如果，连这些记忆都是被创造出来的虚假，那我是什么？被规定好路线的幼崽吗？”猎人身后是沉默的人偶，她不需要做任何回答，陪伴是她在这场梦境中的意义。人偶不会对主人产生任何疑问，也不会因此而产生想要什么的情绪。
她只需要在主人呼唤时出现就好，比如现在，她只要站在这里，作为猎人最后的归宿，迎接新生神明的保姆，她只要‘爱着’猎人就好。
等到黄昏结束，代理人阿梅莉亚死亡，苍白的圆月升起，人偶打破了沉默。
“他们已经接触梦境了，送他们去哪？”
“啊……让他们走我走过的路吧，我觉得曼西斯那里就很不错，你觉得呢？”
“这是一条追寻自身意义的路。”
人偶离开了，穆则回到了花园中，在那满是白色纯洁之花的花海里，他找到了在静静保养镰刀的格曼。
这位猎人的导师还坐在轮椅上，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看着穆。猎人在他面前停下，拿起镰刀，将武器扔到一边。
“每次看你拿着这东西我就心颤，你做了那么久的轮椅，意义何在啊。”
格曼没有回答，被迫停下手中活计的猎人导师静静的坐在那里。
“差点忘了，格曼，你想离开吗？”
“……”
“算了，我和人偶说什么呢。”
猎人闭上眼，周围的一切，花园、工坊、墓碑，都渐渐消失，露出隐藏在幻觉梦境之下沉睡的本体。猎人犹豫了很久，他想起亚楠的女孩儿一家，想起偏执的修女，还有诊所里发生的，令他作呕的一切。
“或许吧，我成为了你，然后呢，古神们做的一切，都要我来承担吗？”
他自问自答。
“是的，我来承担。”
昔日的古神们抛弃了苏美鲁帝国，抛弃了为祂们献上一切的城（国）。
“接着这次机会，我也能离开了吧。”
不是因为晋升而沉睡的，而是因为被留下，像是埃波利耶塔，又或者是科斯的孤儿那般，他被留下了。穆作为祭品，作为被抛弃者，被迫留在亚楠的梦境中，虚构的城市，真实而又虚假的故事，建立在真实历史废墟之上的摇篮。
这就是他的封印。
“我的芙洛拉，愿你能在真实的世界好好活着，我会报答您的母·爱的。”
穆深吸一口气，融入了那，头部长满了触手，脸的位置是一个空洞，身体仿佛仅仅是披了一层皮的神明（怪物）之中。
“你可要千万记得啊……”
留下这样一句话，穆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他融入了自己的本体，彻底与自己的过去告别，与人类告别。
此时此刻的立香，正站在一座城堡面前。她见过的城堡不少，有简陋的、破败的，也有辉煌的、华丽的。但没有任何一座城堡会是这种，难以形容是城堡的城堡，它充满了顶端尖锐的塔楼，一座桥梁将两个主体连接在一起，那苍白的月亮被夹在两个主体之间，接着月光，立香隐约看到隐藏在迷雾后面的几座高塔。
这座城堡仿佛建立在孤岛之上，远方是明月和云雾，一切充满了不真实感。立香抿了抿嘴，对马修点点头，向前走去。他们要穿过这篇怪石嶙峋的区域，前往城堡里面。
纽曼眯着眼，细细观察着那些怪石，然后猛然拉住将要刚迈出一步的立香。
“等等！”
炼金术师看出来，那些石头是被石化的人类。
头骨被堆叠在路边的栏杆上，部分能看出是身体的石像上插满了尖锐的石刺，那是这些人死亡的原因。
“这是……”
“啊，是人类，但到底是死于石化，还是那些刺还不得而知。”
纽曼走在了最前面，而马修选择拿着盾，准备随时挡住不知会从哪里来的袭击。先知贝利尔走在最后边，等他们全都踏上了台阶，才悠悠开口。
“人向往光明，可这里的光绝对不会如同月光般温柔。”
话音刚落，城堡主体之间那桥梁中间的房间里亮起一道光芒，照在纽曼身上的那一刹那，炼金术师从体内穿出一根血刺，然后瞬间石化。他暗骂一声，然后回头看向立香和马修，见到亚从者已经下意识将盾挡在身前，保护自己和御主，他稍稍放下心来。
“贝利尔！”
纽曼的心底涌出一股无名之火，新仇旧恨交织在眼前，恍惚间，他似乎是看到了神庭的门口，先知指着自己躲藏的方向，将自己揭穿。神明的欺骗、功亏一篑的愤怒，这些过往涌上来，炼金术师拿出自己的炼金手枪。
“冷静点。”
先知指尖闪过蓝色光芒，接着一桶冷水从纽曼头顶倒下。冰冷让陷入怒火的炼金术师清醒过来，略带迷茫的看向警惕的马修和御主，贝利尔缓缓走到他面前。看了看他的双眼，确定刚刚的纽曼确实是不受自己的理智控制，先知叹了口气，接着给纽曼套了个遮光的魔力盾。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纽曼遗憾的收回了枪。
“……反应挺快。”可惜没能真的打死他。
“不是反应，是我看到啦。”贝利尔轻快的说。
“我迟早有天挖了你的眼睛。”
刚刚被冷水浇下去的纽曼握紧了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能够和身旁先知的脸颊做个亲密接触，只可惜他不想浪费自己魔力。
立香小心靠近两个从者，借着盾牌的阴影，御主没有受到光芒的影响。
“纽曼先生，贝利尔先生，我们是不是可以前进了……”
少女有些无奈的看着两个找不到重点的从者，难道还要在这里等下一次光芒亮起吗？连找个安全的位置都不想找，分明是想把对方留在这里吧。
御主，感到了一阵心累。
两个从者思考了一下，让立香她们自己小心，两人直接灵子化避免了自己被光照到。
“前辈，在盾后很安全！”
这冷漠的世界里只有马修是天使！立香用力点头，小心的和马修举着盾前进。
迦勒底，罗马尼看着闭目养神的纽曼，和立香断开通讯已经快五个小时了，无法联络、无法捕捉信号，这位焦虑的指挥官带着疲惫请达·芬奇叫纽曼过来。
“我知道你能联系到立香，或者说能够直接看到现在的立香是什么情况。”难得严肃的罗马尼给自己灌了一口咖啡提神，“我需要知道她和马修现在的情况，真实情况！”
纽曼睁开眼，本不该出现在英灵身上的疲惫浮于表面，“我只能‘看到’，她们情况不错，另一个我跟在她们身边。”说到这里，炼金术师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厌恶，“贝利尔，那个恶劣的先知，至少他会帮助立香，这点你大可放心，不过建议你找个心理医生。”
纽曼上下打量了一下罗马尼。
“当然，你自己上也行。”
“这点不需要你来说，我当然会为立香做全套检查，这次的特异点太奇怪了……”
这位迦勒底的指挥官皱着眉，达·芬奇在他身后操作了几下电脑，大屏上出现特异点相关数据。顶着蒙娜丽莎面庞的万能之人开始一点点捋这些奇怪之处。
“首先就是范围，既没有扩大也没有缩小，好像是羊圈里的绵羊，被固定在某个区域不得动弹。
然后是圣杯，那个猎人说得对，这次的圣杯波动很频繁，他说有二十五个，我觉得可能不止，常规世界确实是不可能有这么多圣杯的。
接着还有那些居民，对外来者的排斥简直到了偏执的程度，可路上那些失去理智的游荡者又不像是正经的猎人，猎杀之夜的主角大概不是他们。
而且有关猎杀之夜的情报太少，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分析……”
纽曼插空打断了达·芬奇，“关于这个，我可能是知道的。”
“诶？！”罗马尼猛地放下杯子，“你怎么知道的！”
“嗯……我个人的特性问题吧，有人召唤，我是能够感应到的，但特异点中的另一个我，在他出现前，我无法感应到他的出现。
别问那些不重要的东西，重点是他，另一个我。我怀疑他不是我，或者说，他只是占据了我身体的什么东西——英灵没有真正的实体？我作为炼金术师给自己造一个很简答啊——总之，那个东西作为我跟在立香身边，但没有恶意，一点都没有。
要知道，就算是我，到了现在也依旧很厌恶救世主这个‘职业’，不，不是讨厌立香，仅仅是厌恶‘救世主’而已。
跑远了，猎杀之夜，猎杀的当然是怪物，亚楠的怪物可不少，而且，那些街上没有理智的居民，还能算是人类吗？”
“……你是说！”
“对，立香要面对的就是这个，猎杀人类，猎杀怪物，也猎杀自己的猎人。”
炼金术师又闭上了眼，保持自己和另一个‘自己’的通讯很累人，尤其是要装作自己不知道真相，甚至要和对方一起装，自己知道了但装作不知道于是我们都不知道对方知道真相的戏码，真的很累。
“所以说啊，直接挑明了不就好了？”
脑海中，那个不知名的存在这样对他说。
“……你在说什么呢，我们可是‘同一人’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