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的一千种死法 [西幻]》浅笑轻颦

33、番外

　　炮灰的一千种死法

　　狐狸终局·四周目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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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是个贬义词。
　　茉莉要到很多年以后才懂得这个意思。

　　彼时她已经年纪很大了，孩子们一个一个长大一个个苍老一个个死去，她继承了女神的血统却是永远顶着一张生鲜嫩肉的脸皮。狐狸躺在棺材里，死得只剩下一口气，老年斑爬到他脸上，他年轻时的英俊相貌只剩一副骨架在支撑。

　　茉莉赢了。她轻轻合上狐狸眼皮的时候想，她这一生与狐狸的你死我活的争斗到此划上了休止符号。周围是小孩子们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都是孩子的孩子的孩子，辈分乱到她不想计较。没有一个孩子继承了女神血脉甚或高阶祭司的圣术，他们亲生的孩子都死得和正常人一个岁数，譬如说七老八十。

　　她和狐狸活过了头，活到了几百岁都是这么僵持着不肯衰老。这让茉莉在很大程度上体会到了什么叫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什么叫活得一个熟人都不认识，小孩子们只恭恭敬敬喊她太姥姥，虽然她盯着一张二十岁出头的人皮。

　　阿灰不许。他只允许茉莉生下平平凡凡的孩子，一旦有女神血统或祭司圣术流窜在血液就会被公开处死。阿灰死的时候紧紧握着茉莉的手，说茉莉中尉我爱你呀呀呀。听一个九十岁的老头说年少时的情话叫茉莉想笑又笑不出声。皇后十分尴尬，她局促不安站在床头仿佛一个多余的摆设。

　　现在轮到狐狸了。茉莉看着棺材板上的花纹一点点被合上，直到狐狸的脸完全被藏在下面。她可以骗骗自己说，这个高阶祭司终于耗尽了他的灵力，安安稳稳长眠了再也不用醒来。可是满脑子想的都是魔鬼森林，她与阿灰亲手杀死了幽灵公主，现在想来她杀的其实是自己。

　　在纳西斯神庙，她又一次杀了怨灵分-身，她杀的还是自己。她克制茉莉中尉对于狐狸上司流露出的任何好感，不让轮回悲剧重演爱上一个不值得爱的人，可是终究是被阿灰与狐狸联手送上了祭坛。祭天舞，沸沸扬扬的大雪，诡异妖冶的舞姿。她本该死的，可是女神开了一个讽刺的笑话，附身到她身上，让她的死亡成了一个幸免。

　　他娶她，她嫁他。心心念念侍奉女神的祭司终于娶到了女神的宿体，这种联姻宛如一个黑色幽默。茉莉选择性失忆，忘了祭坛，忘了祭天舞，忘了活生生的献祭结局。她安安分分当一个合格的妻子，生一堆平平凡凡毫无灵力的孩子，避免提及一切关键字眼。

　　利用。这个词脱口而出，会撕扯每天早上温馨的早餐，覆盆子摸上黑麦面包的那一瞬间，小孩子喊着妈妈甜甜在笑，狐狸眉眼温柔拍拍孩子的头。她怎么能撕碎一个清晨？她不能。
　　她还要在每个清晨按时起床备好早饭，她还要享受狐狸每一个温柔拥抱，所以答案是摇头。

　　如果。
　　如果杀死茉莉，女神就能真正获得新生。
　　如果杀死茉莉，战局就能彻底获得颠覆。
　　如果……

　　这些假设无数次在脑海中翻滚，她彻夜彻夜望着神庙外墨蓝色的天空，远处隐隐约约有树木黑魆魆的轮廓，偶尔有黑色秃鹰舒展着翅膀飞过。秃鹰的眼睛是金色的，茉莉的眼睛是褐色的。它们彼此对视，茉莉想哪有什么如果，她早知晓了答案。

　　狐狸只是翻身，让茉莉赶紧睡，别吵醒孩子。她说好的，然后睡下。
　　一句废话也没有。

　　孩子们哭着唱起赞美诗的时候，整个神庙气氛肃穆而静谧，这静谧让啜泣变得更难掩藏。茉莉只是木然盯着繁复的金丝松木棺材盖子，上面画了一个各式各样的圣女，每一个都长着茉莉的脸。女神的脸，纳西斯的脸。

　　她终于波澜不惊陪着狐狸走完这一生，把一切字眼和覆盆子酱一起咽了下去，嚼碎“利用”，再嚼碎“假如”，她就是孩子们羡慕的标杆与模范，生活不能再完美。喜欢，是个不断贬值的贬义词，它每天都在掉价。婚姻就是把这掉价过程无限拉长，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样才能应验婚礼时不离不弃的誓言。

　　茉莉长长吁了一口气，看着一点点落葬的棺材，看着泥土覆盖纳西斯的脸，看着墓碑被高高竖起，墓碑上空了一行，大概是等着将来填上她的名字。

　　如此。
　　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