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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第七章
      要送你吗,森鸥外问。
      你别老想着翘班。
      太宰治在这已经住了将近一月,没大没小的说话风格逐渐显现出来。不应激的猫爱伸爪子,森医生便体贴地不去惹被逼上学的人厌烦,闭嘴贴着少年的背,伸长手去够鞋柜上的车钥匙。
      等太宰磨磨蹭蹭地收拾好书包,男人已经带着爱丽丝站在门口一起等他许久。
      干嘛把她折腾起来啊,太宰从森鸥外手里牵起爱丽丝,看女孩一直在用另一只手捂着嘴巴掩盖哈欠,有点无语。他看向森鸥外,眼里写满了“这什么爹啊”的指责。
      被用眼神责骂的人表示很冤枉。医生双手举起投降,张嘴就在狡辩,要送你的是爱丽丝妹妹,我只是拒绝不了宝贝的请求。
      用眼睛骂人的便又多了一人。

      森鸥外的车和他表现出来的穷酸医生身份并无冲突,平民价位,毫不高调,太宰治记忆里那个传闻中的大少爷形象又模糊了几分。虽说这十几日多少也或自愿或被迫触摸到了真人,太宰还是对森鸥外究竟披了多少层皮持保留意见的。但时间还长他还可以慢慢摸索,又或者说,若是时间太短那更无探究的必要,病人便难得打算听一次医嘱,只管好好养伤就是。
      他们出门得晚,一路顺畅不堵车。饶是这样,开到学校那片区也将近三十分钟。太宰君,这么远的路,家附近又没电车站点,你伤还没好不能骑自行车,你原本究竟打算怎么来啊。森鸥外问,没想着要人回答。
      翘掉半天课,怎么样都能过去吧。太宰原本想这么回应,看了眼副驾驶上女孩的马尾辫,还是选择了闭上嘴,让男人自顾自逞嘴皮子。
      成年人很识趣地在离学校一个街口的地方停下了车,他抓着爱丽丝的手一同向少年挥挥,叮嘱人今晚同样在这边等自己。
      不是常态,森鸥外解释,今早出门本来就是有事要做,刚好放学一起回去。

      当然不会是常态,森鸥外要去办的事便是爱丽丝的入学事宜。近日的风波逐渐平息,麻烦却是要重新找上自己。之前纠缠的组织凭着新生的莽撞最终打赢了这场仗,损失了不少人手又盲目膨胀,正是最缺新鲜血液的时候。相识的人再次找到他,语气中已经带着点事不容悔的告诫意味,他说,能考虑的也只有三次机会了,上次用掉了第一次。
      当时森鸥外在处理他们手下的尸体,只要钱到位,黑医的工作可以包括赶在警察来前消除必要的痕迹。他将那具半个胸膛完全塌陷成为烂泥的尸体摆平放在地上,戴着手套从碎骨里抠挖出子弹。威胁的话响起时,他正在做最后的清理。擦干净被污血和骨屑溅满的脸,是那个面皮薄的年轻人。
      当初那么一小道未见骨的伤口都大呼小叫了小半天,森鸥外叹了口气,继续快要来不及的工作,没有回应头目的话。
      他意识到,风雨欲来山满楼,还是得赶快把小孩送走。

      忙了大半天总算把提前入学的事情敲定。爱丽丝一直跟在身边,有外人时她总会自发脑补出一场战役,硝烟里唯独她和森鸥外同属一方战壕。很亲密,很乖巧,只要森鸥外不故意逗弄,这时的女孩便是最讨人喜爱的金丝猫。
      女校招学生是有评审的,上面的人语焉不详只提及了来客背靠某家投资,但在这生活的人精谁不知道那家基金不干不净。温柔的女老师带着走了个过场,没有半小时,爱丽丝便一蹦一跳地出来寻医生归家。
      森鸥外知道不会有问题,爱丽丝不像外表那般娇惯,适应力极强,从不怯场。被宠爱的人通常都有令人喜欢的天赋,他瞄了眼老师的神情便知剩下的担忧也可以消散。只是,将爱丽丝揽进怀里这一刻,他还是不可避免地难过起来。
      尽管周围全是外人,医生对女孩并不掩饰情绪,他在爱丽丝面前向来赤裸。爱丽丝看着男人愁绪上头后迅速泛红的眼眶,倒是感觉有趣,林太郎很久没有这么受煎熬。
      林太郎~
      她伸手虚虚掩在人眼睛前,半是哄半是提醒。
      森鸥外不说话,只是把人抱得更紧。要不是身后有人咳嗽得快死,他肯定要好好哭上一场发泄空巢父亲的悲痛。
      唉,男人真的好麻烦,爱丽丝抬头望了望墙上的挂钟,希望治君不要自己跑去奇怪的地方才好。

      太宰治被堵在了器材室隔壁小花园的边角,身后是逃课的人惯用攀爬的后墙。
      也不知道校服要被蹭得多脏,他还有心思抱怨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不同于单纯沾灰浸泥,紧贴在尽是剥落泥块的墙上,衣物上留下的痕迹可不适用于简单跳个河的泡洗方式。
      啊,好苦恼,怎么净给人添麻烦。他嘀咕着,对面的人却以为被逮到的小老鼠居然还敢言语反抗,为首的男孩伸出一脚就要往人脸上踹。
      太宰偏了偏头,在快速起身从缝隙里逃出和用肩膀挨上这一脚中选择了后者。不跑了,懒得跑,背上的伤刚刚拆线,等会用手臂挡挡也比被森医生再次折腾要来得舒服。而且要是跑得过的话,他现在又何必在这里呢。
      少年翻了翻眼皮子,一声不吭地坐在地上继续装死。他还是不大能忍痛,但施虐者会享受受害者扭曲的面孔。他是在消极抵抗,目的是让事情赶快结束,可不是在这伪装圣母,满足人的予取予求。果然,在他身上踢了几脚也毫无反应后,围殴者便觉得索然无味。
      所以消失的那段时间你是学你死人妈去做婊子了吗?
      太宰的书包被翻捡着,从里面掏出的爱丽丝喜欢的贴纸和森鸥外给他新买的文具都被随意扔在地上,印满了和身上一般的脏脚印。许是看到纸张落地时没控制住阴沉的眼神,恰好观察到的暴虐者终于抓住了木偶的提线。
      开学礼物被彻底践踏撕毁,耳边的辱骂愈发下流刺骨。太宰本还疑惑流言怎么突然变得细致生动,在听到墙外车辆的鸣笛声时猛然意识到今早被送来的那幕还是落进了有心人的眼里。
      对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这般关注呢,被揪起头发脖子被迫上扬如即将拗弯的竹时,太宰扯了扯嘴角第一次回应他们编造的谣言,啊确实是我新找的daddy。
      正带着保健老师赶来的森鸥外纵是处于愤怒中,也禁不住眼角抽了抽,偏头回避身边人的注视。

      森先生在教育行业认识的人未免太多。
      太宰身上被弄脏的校服已经换下,宽大的短袖t恤被撸起袖子挂在嶙峋的肩骨上。总归是小孩,脸皮薄,在前所未有的安静中任由森鸥外给他涂碘酒,他还是忍不住随便找了个话题打破这该死的尴尬。
      就像太宰绝口不提他当时提的daddy是什么含义一般,森鸥外也不打算告诉他本来只是打算和认识的老师叙旧一番拜托接下来的照顾,在听到同班同学的只言片语后本就情绪糟糕的他险些没拿稳手机。碰巧而已,石田君是我的学弟。
      森鸥外语气淡淡地回道,犹豫了会儿还是接着说道,以后有什么紧要的事都可以找他。
      意识到有未知晓全面的事情已经发生,太宰垂下了眼,我的伤确实快好了,他说,仿佛自己才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医生。
      太宰不爱给人添麻烦,也从未想过要占据他人生活的哪怕一角。只是他难得有超过三日的安睡,照料良好,按部就班愈合的伤口也给予人抽离骨头般的酥软。人真的很容易被驯养,即使太宰自认从未放下过提防。他的戒心于这最后一刻仅仅让他快速接受了现实,而非下意识要问出前因后果。
      ……也不用那么急,爱丽丝下周才离开。
      医生把用完的棉球堆回铁盘上,想到今天看到少年静静靠着墙的模样和日后还要继续下的棋局,再一次放轻了声音。镊子在铁盘上碰击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光洁的表面映出太宰收敛干净的神情。
      他已经能够抬起头无所谓地对医生笑笑,偏偏男人眼尾还带着一抹红。他知道这不是因为愧疚或是难过,那是晚间那场闹剧的遗留痕迹。森鸥外长得斯文,抬脚踹人时都瞧不出有多狠戾,只那双眼,坐在地上被尘土包裹的太宰看得分明,烧得仿若排洪。
      像什么医生呢,这个样子,太宰心想。回屋这么久,怎么还没褪去啊。察觉到男人还毫不知情自己就这么剥落了好几层壳,太宰此时的笑便多了几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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