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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雨天 ...

  •   青余城下雨了,毫无征兆。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灰色的水泥路面滴出一个个硬币大小的雨痕,渐渐填满了地面,潮湿的泥土气味扑面而来。

      阮沅狼狈的把共享单车停在停车点随后顶着书包往学校跑。这一场雨下得太突然,她没带伞也没带雨,刚刚好被淋个正着。

      刚开始下的时候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一会就停也不会下太大。没想到半路雨越下越大,分别估量了一下家和学校的距离后,阮沅一咬牙还是开向学校。

      地面已经积起不少水洼,冒着泡泡。学校的门口是建的斜坡和楼梯。阮沅一路小跑上斜坡,鞋子带起的积水溅在脚踝的裤子上,泥泞一片。

      阮沅一边跑一边抱怨这场该死的雨。跑到上端的时候,她突然脚下一打滑,身子往后跌。
      阮沅的视角已经看到雨滴正正砸下来,砸进她的眼睛里,砸得眼睛发涩生痛。
      她闭上眼睛,预想的疼痛却没有发生,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她被扶起,一把透明雨伞悄悄撑在她的头顶。

      雨落在伞上嘀嗒嘀嗒,顺着伞点边缘流下。阮沅回头,打湿的头发黏在脸颊上,脸上还带着水痕,淡淡的黑眼圈清晰可见。秦绛就这样狼狈的出现在她眼前。

      “亲爱的同学们,早读广播到此结束,接下来是高一(2)班万里同学点播的《雨天》。”
      “你能体谅我有雨天……”

      雨还在下,雨势变大刷刷的冲刷着一切,白色雨幕包围住两个人。

      就像电视剧的偶像情节一样,秦绛在关键节点出现,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扶着阮沅。苍白的脸上撑起一抹笑:“没事吧。”或许是阮沅一直看着她,她自嘲的笑了笑:“我现在很狼狈吧?”

      她被打湿的眉眼更深邃,垂下的眼皮,眼尾挂着的水珠,看起来像含着泪一样。阮沅一时间恍了神,这双眼睛真是漂亮。

      “怎么不说话了?”她弯下腰靠近阮沅。

      那双乌黑的眼睛跟她对视上,距离近到能看清楚眼睫毛。像电影一样的镜头,秦绛的眼睛一眨一眨,在阮沅眼里像带了慢动作一样,这双一直含着笑意的眼神好像突然就看进了她的眼睛里,阮沅心脏一跳一下子回过神。

      说起狼狈,阮沅自己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整头头发湿得彻底,睫毛还在颤抖着往下滴水,校服裤腿能拧出水,两个湿漉漉的人。

      阮沅苦笑着摇摇头:“我也没好到哪去。”

      “那走吧。”秦绛拉住她的手臂:“已经迟到了,今天老黑抓人跑快点。”

      “啊?”阮沅还没从反应过来就被秦绛带着跑:“可是,今天下雨啊!”

      秦绛头也没回:“下雨也抓。”

      “……”好吧。

      阮沅跟秦绛撑着一把伞奔跑在雨幕中,踩进一个个水洼中,任由水花溅起。然后,停在了一把买保健品送的黑色雨伞面前。

      阮沅秦绛齐齐站住,不约而同低下头。

      秦绛:“陈,陈主任好…”

      “好什么好,这都几点了!迟到多久了!”老黑怒目圆睁:“去保安亭那站着去!”
      两个人不甘心的站在保安亭,那里已经站了十几个人。

      人群乌泱乌泱,都在抱怨着:“我才迟到了五秒,就五秒!他恰秒表抓的迟到!”

      “嗐,我说下雨躲了一会雨还给我抓了。”
      人群叽叽喳喳,前排保安大爷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乐呵呵盯着这群学生。

      有学生跟他打商量:“大爷,你看陈主任现在也没在这个你偷偷放我们走行不行?”

      “那不行,不行,”大爷摆了摆手:“陈主任让我看好你们,到时候你们跑了他扣我工资怎么办?”

      那个学生泄气的回来:“老黑今天怎么气性这么大,按理说下大雨他不抓才对。怎么现在下大雨下小雨都抓了?”

      “你们不知道吗?有人写举报信举报他了。”旁边一个女生站着开口。

      “啊?那关我们什么事?”“他又搞连坐啊?”“就是就是。”

      阮沅听得皱起眉头,秦绛在旁边抱胸靠墙,无奈的开口:“习惯吧,他就这样。”

      阮沅正想说话,老黑就来了。

      “都站好!学生就该有个学生样!”他一进来就怒吼。

      秦绛条件反射捂住耳朵跟阮沅说:“等他发完牢骚就能放我们走了。”
      熟练的操作,看来没少被折磨。

      阮沅闭上眼睛翻了个白眼,靠着柱子拧干裤腿的水。

      被罚站的学生有不少身上都是湿的,湿衣服黏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就盼着他赶紧讲完好回教室。

      谁成想,他激情输出一把后,居然拿出手机计时:“迟到的在这站满一节课再回去,回去后再写一千字检讨下午交上来,没交的扣学分。”说完他就转身往保安室走,保安大爷谄媚的跟在他身后积极的递上一杯热茶。

      阮沅:“?”

      “靠。”秦绛低声骂了一句:“他今天吃错药了?”

      阮沅算是服了,在这站一节课,怕不是衣服都能被体温烘干了。

      她看了一眼前面的同学,大部分都老老实实站着,剩下一小部分都蠢蠢欲动盯着外面的雨幕。

      阮沅想了一下,果断拿起秦绛靠在墙边的雨伞,拿手肘撞了撞秦绛:“要不要现在逃跑?”其他人老实听他话,阮沅可不听,没有意义莫名其妙的惩罚她不干。

      “什么?”秦绛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

      阮沅撇了撇嘴,又重复了一遍:“我说。逃跑吗?”

      秦绛先是震惊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到她手里的雨伞反应过来她是认真的:“你说认真的?”她紧张的看了一眼保安室:“不行啊等会被抓怎么办?”

      阮沅:“他不是现在在保安室坐着吗?”

      秦绛:“可是,可是。”

      阮沅:“别可是,你就说你跟不跟。”

      秦绛犹犹豫豫:“可是能跑去哪?”

      “出校门,回家。”阮沅想了想。

      “逃课?!我不敢啊?”秦绛瞪大了眼睛。

      阮沅看她反应激烈,不解的皱了下眉头:“你不敢?田音梓不是跟我说你很叛逆?还经常惹老黑发火?”

      秦绛:“叛逆就代表一定敢逃课吗?这就跟上课认真听课就一定成绩好吗一个道理啊!”

      阮沅沉思:“好像也是这么一个理。”

      “行,你不跑我跑,雨伞还给你。”阮沅把雨伞还给秦绛,悄悄往后撤退。

      撤退到差不多的时候,她一个转身,一双手拦在她前面,把她往回赶了赶。

      阮沅抬头,一个穿着正装的年轻老师站在她面前,头上用发胶抓成背头,虽然年轻但是眼神却有说不出的威严,他看着阮沅用眼神示意她归队。

      阮沅不解的看着他,他是谁?跟老黑一伙的?

      秦绛连忙赶过来拉回阮沅。那个老师穿过学生直直走向保安室,学生都不约而同叫他:“姜主任。”。

      秦绛在阮沅耳边悄悄说:“这个是姜主任,在学生中很有威望,很能为学生着想很得学生的心,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当上教导处主任,把老黑挤下去。”

      阮沅听完下意识望过去,保安室里姜主任很温和的跟老黑讲话:“我看今天下大雨,学生们迟到都是有原因的,不如就放他们走吧。”

      老黑没给姜主任一个好脸色,只是自顾自喝着茶:“那不成,也有一些没下雨的时候迟到的。姜主任,今天抓迟到是我的任务,你看你是不是不应该干涉。”

      姜主任态度依旧温和,只是说出口的话带了点不容置疑的语气:“我想,天气影响应该占大多数原因,你看外面那么多学生还湿着衣服,如果不让他们处理后面感冒发烧就不好了。”

      再后面他们的说话声就变小听不见了,阮沅只看到一分钟后门口伸出一只手往外招了招。示意他们离开。

      “好耶,姜主任万岁!”学生欢呼起来,可还是没有一个人敢离开,大家都犹犹豫豫你看我我看你,老黑气红了脸,在窗口一直盯着他们。

      “走。”阮沅不怕,拉着秦绛第一个扎进雨幕里。随后学生都陆陆续续的跑出去。

      雨里出现各种声音:“快跑快跑。”“慢一点,我鞋子又湿了。”“慢点等会老黑反悔怎么办!”

      阮沅带着秦绛一口气跑到教学楼底下,才停下脚步喘气。

      阮沅收起雨伞,水滴落一地。她看了一下秦绛,才发现秦绛在雨里根本没遮到多少,此时身上不断往下滴水。秦绛幽怨的抬起头,才发现阮沅撑伞也遮了个寂寞,跑得飞快雨伞撑着却没发挥作用,她的校服也湿答答贴在身上,勾勒出身体的轮廓。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落汤鸡狼狈的样子,都弯着腰大笑起来。

      “我说你撑伞撑了个寂寞哈哈哈哈。”

      “早知道就不撑了哈哈哈我手还怪酸的。”

      周会课上,秦绛安静抄着作业,阮沅散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

      回到班里,两个人像从水里钻出来的水鬼一样的形象狠狠吓了陈初一跳,连忙去办公室找备用校服给她们。

      阮沅回到座位,把长发往椅背上一搭,晾着。周会课陈初不管,留给他们补作业用,权当自习课用。

      阮沅无聊的翻了一下书。周围的同学要么在补作业要么在看书,连秦绛也不例外,教室里很安静。

      她趴在桌子上无聊的看着秦绛写作业,发现秦绛的左手一直在桌子上悄悄打着节拍。哦?她专注听了一会,坐直起来,试图分辨那是什么节奏。

      她怼了怼秦绛:“同桌?借个耳机?”

      秦绛下意识捂住书包:“你怎么知道我有耳机。”

      “你还真有啊?”阮沅惊喜的说。她只是太无聊随口问了一下,想着她不会有到时候去找田音梓借。

      “有是有,”秦绛小心翼翼的从书包里掏出来:“但是你现在上课听不怕被抓吗?”

      阮沅:“不怕,小心一点就好了。”

      秦绛做贼一样左右看了一下确认没人才把耳机给阮沅。

      阮沅连上撩了一下头发把耳机遮住,把另一只耳机递给秦绛:“给,一起听。”

      秦绛接过来快速戴在耳朵上用左手捂住,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写她的作业。

      阮沅看得想笑:“有必要像做贼一样吗?”她垂下头点开了音乐软件。

      秦绛:“我不敢在上课的时候听歌。”

      “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下雨天》在耳机里响起。

      秦绛立马抬起头望向阮沅,接触到她意外的眼神,阮沅突然心领神会,预料般笑起来:“你刚才打的节拍是不是这首歌?”

      秦绛愣了一下:“你!你听出来了?”

      阮沅挑了挑眉:“还真叫我猜对了?我下雨天的时候就喜欢听这首,刚才心里唱的时候发现你的节拍跟它很像。”

      秦绛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她有些意外:“我也是!我下雨天也喜欢听这个?”

      “那就单曲循环一下。”阮沅拿出手机摆弄,然后趴在桌子上笑眯眯给秦绛比了一个耶:“同桌,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啊?”

      写完作业的时候,秦绛托着头看着窗外,窗外的雨还在下着,只不过小了点,被风裹挟着嘀嗒嘀嗒撞在窗户上,玻璃朦胧一边。耳机里还在放着歌。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突然想起刚才阮沅拉着她的手。

      阮沅直接拉住她的手腕,那只冰冷的手一样贴着她冰冷的手,那么有力量直接拽着她跑。到现在她的手腕还感觉有被握紧的紧绷感。

      秦绛扭头看阮沅,她靠着椅背,头靠在背后的柜子上闭目养神。长长的头发散在身后晾着,被水淋过的脸在教室的白炽灯下白得发光,身上的校服是最大一码,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

      乌黑的睫毛垂着,整个人美得像一幅画。这样平静的睡颜,看着就恬静的气质,让秦绛一时之间无法跟刚才撇着嘴,嚷嚷着要逃课的阮沅联系在一起。

      她突然意识到刚才的阮沅跟她平时的样子根本完全不一样,刚才她随口说逃课,语气疏松平常,好像对对她来说像吃饭一样简单,那会秦绛居然确信她说逃课是真的敢逃课。

      平时的阮沅在秦绛眼里就像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猫,毫无攻击力的长相,整个人咋一看跟逃课这个词完全不搭边,刚才的讨厌好像生出利爪长出了獠牙,张牙舞爪着。

      秦绛费解的盯着阮沅,刚才的事刷新了她对阮沅的认知:刚才的她和平常的她哪一个是真正的她?刚才的她吗?那难道说她平常一直在扮乖吗?
      她想起秦宛告诫她的话,秦宛早就提醒过她。她那会是不是还特自信跟秦宛说不会的,阮沅完全就是一个乖巧的人。草率了好像。秦绛有点懊恼。她好像看不懂阮沅了。

      盯着阮沅太久,阮沅突然睁开眼睛看她:“你看我干什么?”

      秦绛吓了一跳心虚的低下头:“没什么。”

      “是吗?”阮沅摸着自己的脸嘀嘀咕咕:“是我太漂亮了吗?”

      秦绛:……是,倒也不是。
      她抬起头:“我只是觉得今天早上的你跟平常不一样。”

      “哎?哪里不一样。”阮沅好奇的滴溜着大眼睛,挪到她旁边问。

      “就是,就是,”秦绛被她一直盯着咽了口口水:“就是不一样,感觉你好像跟平常有点不一样,没有那么?”她想了想。

      “乖?”阮沅替她回答:“对吗?”

      “对吧?”秦绛迟疑的点了点头。

      阮沅沉默了一会,一直看着秦绛,然后说:“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就感觉你刚才说要逃课语气特别自然,就好像逃课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一样?乖巧的人应该干不成这种事吧?”秦绛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你经常这么做吗?”

      “你猜。”阮沅把脸凑到她面前,眼睛眨巴眨巴。

      秦绛觉得自己好像出幻觉了,随着阮沅眼睛的眨巴,她好像看见阮沅头上突然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还朝她一晃一晃的,特别嚣张。

      她晃了晃头有些泄气的说:“我猜不出来。”

      “你说我不怎么乖巧了,你觉得乖巧的定义是什么?”阮沅问她。

      秦绛思考了一下,好好听课好好学习不惹事不叛逆?她摇了摇头:“反正你不像了。”

      “那像你这样吗?”阮沅反问。

      秦绛意外她的回答:“为什么这么说?认识我的人都说我这个人长得不像什么乖学生,我还敢跟老黑对着干。”

      阮沅没回答她,而是说:“你也许感觉得对,我可能只是长得比较乖巧,行为可能也看着比较乖巧,我也不知道。说到这,我也有点怀疑你长得叛逆,其实可能一点都不叛逆了。”

      秦绛无所谓:“叛逆还是乖巧其实也不怎么重要。”

      阮沅点点头趴回桌子上,这个话题确实很没有意义。她乖巧与否叛逆与否都不能作为评判她好坏的标准。要说哪个是她的本色,阮沅会选择乖巧,如果不是初中那几年发生的事催生出她的爪牙,她现在可能会跟秦绛一样,当着一个乖巧的品学兼优好学生。

      她趴着回话,声音闷闷的传进秦绛耳朵里:“确实没什么,其实你只要再跟我相处几天就会发现我其实压根没装,我确实挺乖巧的,只是人在压迫下总有一身反骨,我只不过是表现出来了就被定义为叛逆,而你们没有罢了。”

      秦绛没说话。

      阮沅越说越困,说到最后睡着了。

      秦绛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他们说的,你不叛逆,你挺乖的。反正我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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