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笑因缘之夜卿》紫鸣

50、心的钝痛

　　起身，掀开杯子，下床，夜紫鸣几乎是一口呵成，显然他是太过低估了自己受伤程度，才一碰地，便发现自己的双腿更本无法载力，身子毫无保护的往前砸去。所幸一旁的赫拉云鍩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赫拉云鍩扶着夜紫鸣，怨气极重地喊道：“干嘛？准备磕地自杀吗？老子告诉你，不行！怎么说你这条命可是老子好不容易救回来的。”
　　“岚卿。”夜紫鸣猛地抬头看着赫拉云鍩，声音颤抖地说道：“让我见岚卿，马上。”
　　赫拉云鍩看着夜紫鸣的反应，心里不免一惊，带着几分慌乱的转移视线，也不是夜紫鸣此刻的神情有多凶神恶煞。相反的，夜紫鸣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哀求，让他竟然有些不敢正视。
　　夜紫鸣见到赫拉云鍩的反映，顿时有种被泼了一盆冷水感觉。在赫拉云鍩的搀扶下上半身往前一倾，嘴一张，地面霎时间染上了大片大片的鲜红。
　　“夜哥哥！”赫拉云鍩见状惊吓的连番大叫了起来：“太医，太医……”
　　夜紫鸣颤抖地抬起手按在赫拉云鍩手背上，道：“不，我没……事。”
　　“可是，夜哥哥你……”那手太冷了，冷到被触碰的地方都有些痉挛，赫拉云鍩呆呆地看着夜紫鸣。
　　“我，很好。”夜紫鸣脸色灰白的跟被抽干血似得，嘴角却带着一丝不明就里地笑意，“我不想要欠任何人……”夜紫鸣说着试图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可惜不过是一阵摇晃后再一次狠狠砸在赫拉云鍩的怀中，他郁闷的吐了口红色的唾沫，仿佛自言自语道，“我更不想欠死人的人债。”
　　“夜哥哥，你……”赫拉云鍩闻言，心疯狂地跳动着，像是有什么在消失。
　　“所以你想要一命抵一命吗？”一道浑厚的声音打断了赫拉云鍩想要说的话，只见乾龑依旧带着狐狸笑容，然而笑意却无半点落在眼中，“你还真看得起自己。”
　　夜紫鸣丝毫没有被乾龑语气中显而易见的挑衅所激怒，目光则越过了他落在他身后那人的身上，夜紫鸣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内心中的胆怯，害怕眼前的人不过是自己虚幻出来的一个存在，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那人缓慢的向他，除了脸色很难看和走路有些不自然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夜紫鸣怔怔地看着岚卿，在真正确认眼前不是自己的幻觉后，终于是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因为他的靠近而僵直了身子。
　　岚卿上下打量了夜紫鸣一番后，嘴角往上一扬：“你醒了。”
　　闻言，夜紫鸣垂下眼帘，贴在两侧的手屈成拳头状，稍微用力就可以感觉到双手处传来的专心刺痛。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做到这种地步？”话语间，夜紫鸣猛地抬起头用血红的眼睛盯着岚卿。
　　“我说过，我要保护你的。”岚卿眉头一挑，冰蓝的眼睛坚定地迎上了夜紫鸣。
　　“我、不、需、要！”一字一句加重音，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度，夜紫鸣竟有那么几秒钟的昏眩。
　　“夜哥哥……”赫拉云鍩圈紧了怀中的人，扶着他坐在床上，眉目间全是担忧。一旁的乾龑看到赫拉云鍩如此体贴的做法，虽然知道他们间的关系，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挂不住了。
　　岚卿一步一步的走上前，迟缓的动作说明了他还有伤在身，但是他还是坚定的毫不退缩：“即使你不需要，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夜紫鸣血红色的眼眸始终倒影着岚卿的身影，“我不要这种施舍，更不需要弥补。”
　　岚卿已经走到夜紫鸣的跟前，他身子微向前倾，冰蓝的瞳孔也只倒映出夜紫鸣清秀的容颜，异常认真地说道：“不只是弥补，更不是什么施舍，我想要成为你的同伴，想要成为可以给你帮助的人，”
　　退到一旁的赫拉云鍩惊诧不解地看着突然说这样一番话的岚卿，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一旁的乾龑拉着手臂带出房间。
　　夜紫鸣瞳孔收缩，脑袋像是被锤子重击后，空白一片，本能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岚卿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温柔，悠悠地说道：“因为，你很勇敢，很坚强，总是会在第一时间义无反顾的为在乎的人阻挡所有的伤害，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懂得珍惜身边的人。我也很想像你一样，变成一个可以为珍惜的人阻挡所以伤害的人，变成一个勇敢又坚强的人。”
　　夜紫鸣的胸口处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剧烈起伏，红色的眼眸硬是染上了一层迷雾，竟有些不知所措。
　　岚卿停顿了好一会后又说道：“不是每个人对你好都是为了从你身上索取什么，有的人对你好是真的很单纯的对你好。就像雨恆或赫拉云鍩……”
　　夜紫鸣垂下了眼帘，他知道自己的心在动摇，他又会被眼前的这个人随波逐流了。
　　岚卿没有在出声，他知道接下来应该做的是留给夜紫鸣自己的时间。
　　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候，门被重重的推开，两人不约而同的往门口望去。
　　夜紫鸣的神情一瞬间从惊讶演变成惊恐，身子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所幸有岚卿扶住才不至于跌倒，他声音变得有些生硬道：“怎么回事？”
　　来人正是被夜紫鸣差遣去办事的蓝裊，而他此刻正搀扶着身负重伤的薛子，夜紫鸣见状心里顿时有种不安泛滥开来。
　　当蓝裊看到夜紫鸣此刻是的状态，原本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小心翼翼的将薛子放在一旁的座位上，道：“我遇到他的时候已经变成这样子了。”
　　岚卿和夜紫鸣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薛子身边，岚卿将夜紫鸣交给了蓝裊后，便发挥出作为医师的职能。
　　薛子急促的喘着气，在看清来人就是夜紫鸣后，涣散的眼神多了一道微光，急切地说道：“主，主子，不好了，有人叛变，黑螺城已大乱。”
　　“什么！”夜紫鸣喉头涌起一股血气，硬是被他压了下去，道：“雨恆呢？他怎么样了？”
　　“我，和公子，逃出来后，遇到，追杀……”薛子显然是到了极限，话还没有说完就晕了过去，若非夜紫鸣此刻无法手脚无法载力，只怕早就冲上前去摇醒薛子了。
　　血从紧抿的嘴角溢出，夜紫鸣的眼睛红到让人惊心。岚卿担心他会气急攻心，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点了他的穴位，让他昏睡了过去。
　　蓝裊和岚卿面面相觑，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下去寻少爷的下落，”蓝裊认真地看着岚卿说着，“主子他就拜托岚相大人了。”
　　岚卿对着蓝裊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同时又唤来了疯狼展开对夜雨恆搜索。
　　夜雨恒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那昏天暗地的奔跑，不知道来自何方的追杀，都将他逼向了死亡的国度，也就在昏迷的前一刻，他还看到那染血•的刀剑刺向了自己，没有想象中的痛，脑海中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哥哥彻底崩溃的容颜。
　　哥哥对不起，我没有好好保护自己，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公子，醒醒。”耳边响起焦急的轻呼，惊扰了夜雨恒哀伤的梦境，抚过眼前的迷雾，他想要看清那人的容颜。
　　好温柔，让他联想到模糊记忆中的慈母。那久远的记忆中，看不清容颜的女子总是如此称呼着他，他隐约还记得，那时自己称她为“娘……”
　　然而哥哥说过，那个女人早在他们懂事的时候就抛弃了他们。
　　夜雨恒恍恍惚惚的醒来，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位端庄的妇人，虽然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痕迹，但是一点都不影响她的柔美，宛如三月垂柳，暖人心扉。
　　“你是……”开口后夜雨恒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非常的沙哑，嗓子眼干燥的像是有把火在燃烧。
　　“你终于醒了！”美妇人眉宇间的担忧渐渐的释怀，眼眸中有着欣慰，关怀地问道：“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这里是？”夜雨恆眉头紧蹙，有些艰难地开口，除了嗓子很难受，他还觉得自己身子像是压着千斤重锤。记忆中他和薛子在即将到达帝都的时候遭遇到埋伏，薛子拼死给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然而对方显然是对他意不在杀害，穷最猛打的情况下却从未下杀手，就在自己无力反抗的时候，似乎被人救了，难道这里是救他的人家，“是你们，救了我？”
　　美妇人微笑着点点头道：“你恰巧晕倒在我的轿子前，是我的侍卫救了你。”
　　夜雨恆想要起身道谢，美妇人急忙按住他道：“道谢的话就留到日后吧，现在还是不要勉强动弹比较好。”
　　“敢问夫人如何称呼？”夜雨恆虽是躺着不懂，但还是礼貌周全地开口问道。
　　“妾身紫玉，乃右将军秦彦之妻。这里正是右将军府。”
　　夜雨恆闻言，胸口莫名激起一阵刺痛，一股忧伤淡淡的泛开，然而他苍白的面容还是带着礼貌的浅笑道：“原来是秦夫人。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紫玉点头不语，她不明白为何在面对夜雨恆客套的话语时，心里会闷得慌。就好象当初面对夜紫鸣的挑衅时一模一样，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