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青梅来倒贴了》目睛明

13、称呼

　　琼华宴被这么一闹，叶擎苍再没兴致，摆摆手，搂着贵妃回了后宫。

　　众贵女没能献上准备已久的才艺，为三皇子择正妻的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纪坤偏过身来，戳戳顾景行的胳膊：“那人是谁？”

　　顾景行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楚瑜，楚家后人。”

　　“他这么大胆？他这是笃定了陛下相信楚家是冤枉的？”

　　顾景行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避而不答反问道：“他也是我选定的今后镇南军的大将军。”

　　纪坤瞪大眼睛：“你确定？看这样子，他怕是恨上你们顾家，成为皇上的人了。”

　　顾景行自然也知道。

　　但顾景行还是觉得楚瑜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只是淡淡地回了纪坤：“再看看吧，一切还未可知。”

　　“你向来谨慎，怎么在这件事如此草率。那可是武考啊，要不我派几个人去试试？”

　　顾景行皱着眉：“容我再想想。”

　　“行吧行吧！你要相信他我也没办法。”纪坤摊摊手无奈道。

　　叶擎苍走后，厅上氛围散下来，席间多有人走动，其中两人尤为打眼。

　　男子身着浅紫色浅紫色锦袍，头戴金冠，闪烁的灯光在刀砍斧削的脸上平添几道阴影，遮住了面容，周身气度不凡，望着对面的姑娘，言笑晏晏。对面的姑娘，一身浅杏色罗裙，头插几只同色系珠钗，乌丝垂落肩头，皮肤白皙。叶泽似说了些什么，逗得曹燕燕掩唇直笑。

　　这男子，乃三皇子叶泽。

　　这女子，乃曹府嫡长女曹燕燕。

　　今日琼华宴的男女主角本该是他们，但楚家事情一闹，有些事情便不能再提了。

　　曹燕燕笑得温婉娇羞，粉面染上一层薄红，纪坤却看得牙痒痒，恨不得撕碎那张皮，露出底下泼辣、丑陋的骨相。

　　顾景行出事后不久，曹老突然上顾府，为顾景行和曹燕燕定了孩子亲，交换定情信物。三日后，曹燕燕不知从哪听说此时，直接闹上顾府，闯进溪风院，指着顾景行的鼻子骂他一个瞎子妄想吃天鹅肉。

　　彼时顾景行刚跌入泥潭，曹燕燕此举无疑在顾景行身上再插一刀。

　　叶泽似感受到人的注视，眼神一扫，落到纪坤这边，微挑眉头，不知可否。当年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最近顾府娶亲，这事又被人翻出来，他自然听说过。

　　叶泽视线一转，往旁边偏了偏。

　　顾景行看不见，纪坤却看得分明，叶泽的视线落到顾景行身上后冷了几分，再看到顾景行宋长明紧握着的双手时又冷了几分。

　　曹府簪缨世家，曹老更是当今帝师，曹燕燕配三皇子，也算门当户对，两人年纪也都老大不小了，但这事迟迟没有定下。

　　纪坤今日终于明白过来。可贵妃怎会让他娶宋长明，即便是宋府的女儿，宋相唯一的女儿，可三皇子妃怎能是个傻子？

　　纪坤思忖间，就看到叶泽不知何时已经和曹燕燕说完，步伐笔直朝这边来时，他看着一无所知的顾景行笑着摇摇折扇。

　　有好戏看了。

　　“三哥！”宋长明看见人群中缓步走来的人，惊呼出声。

　　下一瞬，顾景行手心一松。他仓皇起身去拉，却只捕捉到一缕微凉的风。

　　纷繁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涌来，吞没了逐渐远去的声音，他像又回到了当年独自一人站到街上。

　　“好狗不挡道！”

　　“死瞎子滚开！”

　　“长得白白净净却落得个被人抛弃的命！”

　　“废物！垃圾！”

　　“他好像一条狗啊！”

　　“……”

　　十二岁的他趴在地上，想喊出声，想喊人，可嗓子哑得厉害，什么也喊不出来，他咬着牙，一声声谩骂像肮脏的浓痰，唾弃到他的自尊上，烫得皮开肉绽，烫得尸骨无存。

　　曾经的顾景行有多骄傲，当时的顾景行就有多绝望。

　　谁都不知道，顾景行的世界彻底黑下去是在这一刻。

　　那天也是这样，那只手松开了，他仓促去抓，却被裹挟进了人群，从此他日日躲在院子里，真的活成了那些人口中的废物。

　　宋长明扯着叶泽的袖子问他，撒着娇问他：“三哥，你说好给我带的机关鸟尼？”

　　叶泽垂眸望着拉着他衣袖的小姑娘，真是越发动人了，几日不见清纯的大眼睛似生出了勾子，勾得他心神荡漾。

　　手想去刮刮她的小鼻子，耳边又回想起那些话。

　　“顾景行与宋姑娘洞房了。”

　　“顾景行把宋姑娘抱在怀里。”

　　“顾景行一路抱着宋姑娘回了溪风院。”

　　叶泽的眼神不自觉地就瞟向旁边，像淬满毒的剑。

　　宋长明不明所以，顺着叶泽的视线望过去，顾景行站在那。

　　纪坤扶住他，可他站在那，他手臂前伸，想要去拉谁。

　　嘈杂的声音响彻耳畔，灯光通透明亮，他就那么站在那，明明都是人，看起来却还是孤孤单单，修长的身体似檐下的宫灯摇摇欲坠，那只修长的手缓缓滑下，带着颓然又失望的感觉，像人死前垂落的手臂。

　　宋长明心底“咯噔”一下，脑袋在杂乱的声音中变得混沌不堪，脚下动起来。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回到顾景星身边，紧紧抓住顾景行滑落下去的那只手。

　　宋长明脑海里的声音在说，还好捉住了，还好这次捉住了……

　　叶泽眸光里闪过几分精光，“明儿，你这模样该不会……但你应该不懂这些啊？”

　　他话未说全，但该懂的人听懂了。

　　宋长明心下一沉，藏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握紧，再开口娇俏软糯的嗓音单纯无邪：“三哥是在问我这模样是在对阿景哥哥好吗？”她眨着大眼睛，歪着头很认真说道：“我就是啊。”

　　“阿景哥哥早早没了娘亲多可怜，我当然要对他好，定要像娘亲一样对他好！”

　　叶泽笑了一声，似对这回答很满意，眼神逡巡落到顾景行身上，慢悠悠道：“她这是把你当儿子养啊。”

　　顾景行面无表情，微薄的唇线抿紧，什么也没说。

　　又说了一些话，叶泽走了，纪坤也走了，两人缓缓朝宫外走去。

　　一路上宋长明都拽着顾景行的手，顾景行的手指虚虚蜷着，并未回拉她。宋长明再迟钝也反应过来，顾景行有些不对，可哪里不对她也想不明白。

　　她只知道，她不想他难过，不想他这般像个行尸走肉。

　　所以一坐上马车，她就拉着他的手甜甜喊他：“阿景哥哥~”语调拖长，婉转吟哦，带了几分绮丽，身子像没了骨头样软软朝他怀里钻。

　　顾景行推开她，心底的情绪不受控制地爆发了：“你叫我什么？”

　　宋长明答得快：“哥哥啊~”

　　叫纪坤纪大哥，叫叶是三哥。叫他也是哥哥，可怎么能还是哥哥？顾景行心下慌乱，情绪化作野兽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阿景哥哥早早没了娘亲多可怜，我当然要对他好，定要像娘亲一样对他好！”

　　“她这是把你当儿子养啊。”

　　顾景行松了手，所有的情绪化成水，也带走他身上的尖锐。

　　他颓然揉揉额角，他怎么忘了，宋长明什么都不懂。

　　顾景行：“你叫纪坤什么？”

　　宋长明：“纪大哥。”他是秀秀喜欢的人，秀秀像姐姐一样照顾她，她叫纪坤纪大哥也没错吧。

　　“你叫三皇子什么？”

　　“三哥。”叶泽经常到府里看她，她虽然知道他别有用心，但总给她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目前也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叫声哥哥也是应当的。

　　她瞧着顾景行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不由自主地又解释了几句,“三哥经常到府里来看我，陪我玩，还待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小玩意给我，还有好多好吃的，所以我看三哥就比旁人亲近一些。”她看着顾景行的脸色愈发苍白下去，心底发虚，只能苍白无力地解释着：“我们没什么的……”

　　十八岁及冠那日，人人问他可有想法。他突然就又想起了那个拉着他的衣袖说要嫁给她的小姑娘。

　　算算时日，当年那个姑娘也要及笄了。

　　青风传回来的消息又回想到耳畔。

　　“三皇子又去了宋府，还给她带了一个风筝，两人去放了风筝，宋姑娘很高兴。”

　　“三皇子去了宋府，带了一只青鸟，给宋姑娘讲了几个小故事，宋姑娘很开心。”

　　“宋姑娘新作了套衣裳，问三皇子好不好看，三皇子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宋姑娘又做了新衣裳，三皇子点评说，清清陌上梨，皎皎水中月。”

　　他没办法陪她逛花灯。

　　他没办法陪她放风筝。

　　他没办法陪她作画。

　　他甚至不能欣赏她新作的裙子。

　　……

　　他没办法做很多事情。

　　而这些，都是叶泽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

　　他取下刚披好的披风，又走回去了，命人将那些稀罕玩意收起来，封存到犄角旮旯的柜子里，也封存到时光里。

　　人尝到了甜头后就吃不了苦，现在他不想放手了怎么办？

　　顾景行压下心底酸涩，哑着嗓子问：“那你叫我什么？”

　　“阿景哥哥啊，父亲说我小的时候总是这么叫你。”

　　顾景行：“那你喜欢我吗？”

　　宋长明：“喜欢啊，你对我很好。”

　　“那喜欢是和你喜欢三皇子一样吗？”

　　宋长明眨眨眼睛，歪着头想了想。想起初见那日他温润的嗓音，想起他温柔细腻地帮她取头上的发冠，想起他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想起他害怕出门却还是随她入宫。

　　“嗯……好像不一样。”

　　顾景行心下一紧，呼吸一滞，因为紧张，如玉的脸庞泛起一层薄红：“哪里不一样？”

　　“嗯……我……也说不上来……”

　　“像……像你娘亲对你吗？”

　　宋长明又想了想，“不，不一样，那是母亲对女儿的喜欢，是我对娘亲的喜欢，再没有人能给我这种感觉。而我们之间......我们之间好像是不一样的。”

　　顾景行松一口气，还好不是母爱。

　　继而又呼吸一滞，心脏鼓鼓跳个不停：“……你有对其他人这样吗？”

　　宋长明眼睛亮亮地盯着他，答得很快：“没有，除了你，没有其他人给我同样的感觉。”

　　顾景行自己都没发现，嘴角翘了起来。不一样，她虽然不懂，但对他是不一样的。来日方长，他说过的，他要教她的小妻子情爱为何物。

　　他等了这许多年，他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的。

　　这一切都落在宋长明眼中，她也笑了，他这样脸红红的笑起来可真好看。

　　顾景行：“我们之间感情不一样，你是不是应该称呼我点别的？”

　　“那我该叫你什么？”

　　顾景行：“你看我们已经成亲，我们俩的关系是不是与岳父岳母一样？”

　　宋长明点点头：“是的。”

　　顾景行循循善诱：“你叫我，是不是就像岳母叫岳父？”

　　宋长明看着他白玉的脸庞泛起薄红，眨眨眼睛，恍然大悟道：“老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