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第一章
青衣的少年看了看窗外，雨势正大．层层的阴云聚集，明明是大白天，光线却暗得象黄昏一样．远处还可以看见江水的翻浪，舟船虽早已进港，可是看那骇人的风势，似乎仍是不太安全．
＂好几年没下那么大的雨了．＂
＂就是．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正常起航．哎，这大的雨，恐怕很成问题．＂
少年回过头，看了一眼正议论纷纷的人们，再转眼看身边仍然咪咪笑着安心细致地用着饭的白衣青年：＂明天大约到不了随城．＂
＂是啊．＂白衣人抬起头，露齿一笑．他本就长得眉清目秀，特别是一双眼睛，仿佛有银光闪烁般，让人不能移眼，笑起来格外好看．一头乌缎子般的长发整齐的用细绳扎在脑后，白衣上用银线绣着牡丹，款式是仿古的宽长袖合领口，整个人就象珠玉似的，＂没关系．这里的水产甚好，你怎么不用一点？＂
青衣少年撇了撇嘴，露出厌恶的表情：＂我不喜欢腥味．＂一边重新转开头看窗外．细细打量他，只见剑眉星目，一双狭而长的凤眼，让他本嫌过于冷傲的脸变得悦目而带着不可测．头发似乎是被雨淋湿了，松松地披散下来，使他少年老成的脸更添了不少孩子气，一身普通的小厮打扮，可是明眼人一看，就可以知道他身上那件青衫的价钱恐怕还要在白衣人之上．
他们正在的这间客栈，已经人声鼎沸全部客满，原因无它－－－窗外正在下着的天公不做媒的倾盆大雨．
八，九月的时节，正是菊美蟹肥，全圣香王朝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若要出门，首选一定是随江边上的随城．
随城并非像燕绘那么热闹，它由于常年气候如春的关系，盛产各种香料，花卉，染料和药材．因此也有＂花都＂之称．随城的花是出了名的，除了不按时令开放这个特点之外，品种和花期之长，也不是任何地方可以媲美．＂首城花都秋不见，菊色犹得世外香＂，足可证明她在人们心里的景象了．
然而去随城也不是那么好走的．花都三面环山，一面临江，唯一一条出路就是水运，也就是说要去随城，必须经过这个叫清凉镇的地方，此地没有什么特色，纯粹因为随城的交运而富起来，而云来客栈，便是这里最大的一间客栈．如今,相当多的人正愁眉躇在这里,有的忧心行程,有的忧心货品,店家倒是笑得很开心，毕竟这么好的生意可从来没遇到过．
这时候又有一辆马车停到了门口，小二哈了脸，心里暗暗希望这是一位好说话的客人，客栈里无论是房间还是座位都已经满了，一个时辰以来他已经笑着拒绝了不下二十位客人，脸都已经僵掉了．
赶车的抬起戴着竹笠的头，花白的头发和胡子都已经湿了，皱纹横生，身型瘦小，只一双眼睛烁烁有神．小二一见他，＂啊＂了一声，很是高兴地叫了出来：＂童老爷？贵客啊．今日风大船出不去了啊，您这是．．．．．＂一边带有疑问地瞄向马车里．
掌柜这时也迎了出去,也顾不到雨把他一身新的布衫给打湿了：＂童老，好久不见，您真是越来越见精神啊．下来休息吗？小二，快去帮忙拉着马．＂
小二凑到掌柜耳边，轻声说：＂掌柜，可是没地方了啊．＂
＂不管怎么样都要弄出一间．＂这个人可得罪不起．掌柜使了个眼色，一边笑眯眯地躬身问着：＂童老，这是．．．．几个人呐？＂
被称为童老的老人家默然下了车：＂两个人．我们家的四少爷要赶着回去．掌柜，有了船立刻通知一声．＂一边掀开帘，扶了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华服少年下了车，掌柜赶忙撑了伞接了他们进屋．四周喧哗的人们立时静了静．
那个少年白着脸，微微皱着眉头，显然抱恙在身．可是依然掩不住他天生丽质的容貌.领如蝤蛴,螓首娥眉,好个美人.如果不是他已经有了明显的少年身架,任谁都会以为他是个女孩子.
＂那不是蔷薇山庄的管家＇冷面判官＇董不语吗？我就想，那么漂亮的相貌，除了房家人别无二家．＂
＂废话．房家出美人早就是出了名的．倒是这次蔷薇山庄出的大事，你们听说了么？＂
＂什么大事？＂
＂这都不晓得？！不过也难怪，听说房家全力封锁消息，可是这世上，越是秘密越是传的快．是这样的．我有个亲戚在房家做事的．前一阵子不是房庄主娶妾吗？就在前几天的喜宴上，不知道是不是乐极生悲啊，房庄主忽然暴痹，听说是心疾，但是到底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啊？房庄主的人缘很好呐，今年好象刚办过５０岁的庆生席吧？真是可怜．那位新纳的夫人就可悲了，刚进门就成了寡妇了．＂
＂但是听说那位新夫人的出身很不好，梨园唱戏的．．．．．．＂
听见了旁桌一帮子人不算太小声的讨论，青衣少年又转回头，远远扫了眼众人口中议论的对象．白衣人仍是笑眯眯的，非常专心地剥着他的虾，白而纤长的手指灵活的一转．用筷子挑出虾肉，放在汤勺里盛进少年的碗里，从不知哪里抽出一块雪白的绢子拭着手，似笑非笑的眺了默然的少年一眼：＂小十，这虾肉不错，你尝尝看，没有腥味的．＂
被称为小十的少年愣了愣，看着碗里的虾肉发呆．
＂我都帮你剥好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不吃．＂白衣人仍然笑得很温柔，小十哆嗦了一下，有没有搞错，他还不想成为新配的那个大慈大悲丸的试药人．用十二万复杂的眼神看看碗里那个无辜的虾丸，才下定决心似的夹起虾肉慢慢咽下去．
白衣人笑得更加开心,看着小十的细嚼慢咽，眼神里却多了一点什么．他低头细细的擦拭着手指，漫不经心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少年一震，转头去看窗外：＂先游过随城再说吧．．．时间还没到，十五，你就那么想赶我走吗？＂
貌似玩笑的言语，可以嘴角弯笑，然后在目触远离的时候，合着雨水，掺杂出不可及的苦涩滋味．
十五微微的垂下眼睑，扔下手里的绢子，没有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呢．
端起茶碗，优雅镇静的茗了一口，少年已经转回头，眼神里的狂暴，让他的手微微一抖．
这时，掌柜满脸堆笑的掀帘走了进来，当先一作躬，十二万分请求似的开口：＂两位客倌，饭菜可还入得了口？＂
他这一进来，无意中打破了雅间里逐渐绷紧的气氛．小十缓下了脸色，盛了一碗菊花汤，没有发话．十五笑笑：＂掌柜的真是客气了，这里的鲜味远近闻名,怎么会不好呢.您....亲自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小十一边喝着汤,一边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他很不喜欢十五的这个个性，明明骨子里更本瞧不起什么人，表面上还是和蔼可亲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真是虚伪．
掌柜的根本没有听见，很是感激的顺着十五给他的台阶下去：＂两位客倌一看就知道是明理的人,那老朽也就直说了.这几天的雨下的不是时候,两位来得早，订了两间上房．现在来了位老主顾，身边又有人病了．但店子里很早以前就已经满了，连几间下人住的房间都租了出去．两位客倌能不能考虑让一间房间出来？一间就够了，今天的饭钱和房钱算做赔礼．＂
小十听了，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十五眼眉笑笑的，象是在想些什么，没有搭话．掌柜的很是尴尬，望望这个再望望那个，一下子僵在那里．
＂．．．好吧．出门在外，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对了，那孩子的病要不要紧？在下会点医，或许有用．＂十五缓和的笑笑，身边小十一呛，差点把满嘴的汤喷出来．他猛得抬头瞪着眉开眼笑的掌柜和笑得很假的十五，有没有搞错，有洁癖和怪脾气的舒十五居然会答应这种要求？还主动要求治病？天要下红雨了么？
舒十五当做没有看到，微笑有礼的目送掌柜一副惟恐他们改变主意的表情快速离开.
＂喂．．．＂
＂嘘．＂舒十五晃了晃手指，眼波一转，眼神微微一柔，启齿轻轻笑，＂一会儿记得把东西收拾到我房间来．＂
这个笑容让人有点浮想联翩．．．．小十想到这里愣了一会儿，一下子从脸红到耳根．看到一边笑翻的十五，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他－－是－－故－－意－－的！
咬牙切齿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舒似水－－－－＂
舒十五已经笑到流眼泪了－－－－他还是喜欢小十生气的时候，总算有了少年的样子，而不是被几十年的宫廷生活磨去了菱角，深沉到不可思议．
不过话归那么说，还是不要把小老虎惹到发飙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