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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鸳鸯两字怎生书 ...


  •   “赋卿,把雅乐上个月的账本给我。”蓝啸飏卧在暖榻上,榻边放了个红梨木雕花的方几,方几上面摆了文房四宝,下面是个暖炉。自而立之后,蓝啸飏体内的寒气愈盛,盛夏还好,到了深秋,未至寒冬,即使是靠内力,都压制不住了,身体愈加的畏寒。这会儿刚刚过了重阳,他这屋里的暖炉便备上了,身上盖着条貂绒的毯子。
      “爹,您近日身子不适,改日再过目吧。”蓝赋卿年方十六,眉宇间已有了父亲当年的俊朗。只是面对严父,神情仍是有些小心翼翼且甚为敬畏。
      “让你拿便拿,为父的话不管用了么?”蓝啸飏剑眉一挑,年逾不惑,容颜俊美依然,添了些岁月风霜,却风采不减。只敛去了年少轻狂,多了些成熟稳重
      “是,请爹息怒。”蓝赋卿不敢再反驳,怕徒惹父亲动气。从书柜上取过账目递到父亲手中,随后便退到一旁。
      蓝啸飏接过儿子递到手中的账目,一页一页仔细翻阅。时而轻轻点头,时而掩唇轻咳,修长的手端过方几上的药茶,啜了一口,便放了回去继续审阅。神情严肃,却不动声色,然而过了一会儿,见蓝啸飏轻敛了眉心,抬起头看向儿子“我怎么不知道,雅乐的染料供商何时换成了杭州的孙家?”
      “爹,孙家比之前的锦绣坊的价钱低了三成。”蓝赋卿小心的作着解答。雅乐是蓝家众多产业中的一项,专做织造印染布匹的生意。下至寻常百姓,上至达官贵人,甚至皇宫大内的布匹绸缎,衣冠服饰也都由雅乐打理,饶是如此,雅乐在蓝府众多产业中,也仅是较为重要的一项。在蓝赋卿刚刚束发之年,蓝啸飏便将雅乐的生意交给他去管理。
      “哦?赋卿,你觉得是价钱重要还是信誉和质量重要?我掌管了雅乐这么多年,对这些供商还不如你了解么?”蓝啸飏轻咳了几声,语气陡然严厉了起来“教你的东西都就着饭吃了不成?不成器的东西!”气急攻心,蓝啸飏捂着心口,另一手将帕子掩住口,剧烈的咳了起来。
      “孩儿错了,请爹责罚。”蓝赋卿毕竟只是个少年,见父亲语词严厉,吓得双膝着地,跪了下来。看蓝啸飏咳声久久未止,甚至愈加剧烈,蓝赋卿端过父亲的药茶递了上去“爹,您别气了,都是孩儿的错,您先喝了药吧。”
      蓝啸飏盛怒之下掀翻了儿子手中的茶杯,滚烫药茶就泼在蓝赋卿与父亲同样修长白瘦的手上。他不敢喊疼,只是心痛的看着父亲咳得厉害,他却无能为力。许久,蓝啸飏才渐渐停止咳嗽,将帕子取下,却见那方雪白的丝帕上已染了红,他的气色也愈加的灰败。眼看着儿子被滚烫的药汁伤的红肿起来的手背,蓝啸飏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与不舍,只一瞬便恢复了冷肃。只是再无力言语,倒卧于暖榻上,喘息不止。
      “爹!”见父亲竟咳了血,蓝赋卿再也忍不住“孩儿去请苏姑娘。”这世间怕是只有医仙--苏绮幻可以治得了父亲的寒症了,听说她昨日刚刚回府。起身便要向外走去。
      “回来。”蓝啸飏挣扎起身,用帕子将嘴角的血拭干净,回过身子从方几上的笔架取下支紫毫,蘸了墨边轻咳,边在账目的一侧书写了起来。落笔之后,他将笔置于笔洗之中,身子靠向堆起的靠枕,闭目养了会儿神,才继续开口,声音低弱无力。“你去找这个人,按我写的这个价位和他谈,但不要说你是我儿子,自己谈得成便可,若是谈不成,你以后也就不用姓蓝了。
      “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其实蓝赋卿并不在乎自己姓什么,只是从小便知道做任何事不能让父亲失望,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做,父亲都不满意。但他不怨,他知道,父亲是一心逼着他成材。
      “刚刚的事,别让你娘知道。”蓝啸飏示意儿子不要透露自己刚刚咳血的事,低头看了眼儿子的手“第二层的格子里有紫菁玉蓉膏,你拿了去吧。”语落,便出了口长气,轻轻阖了眼休息,刚刚审阅账本耗费了大量精力。
      “爹,孩儿希望您能珍重自己的身子。”而蓝啸飏听后不语。蓝赋卿知道,自己说再多没用。若是父亲真的听进去,也不至于是这样了。走之前,蓝赋卿回头深深看了眼父亲,再次长叹一声,步出书房。
      蓝啸飏藏在毯子之下的手,紧紧的抓着腹部的柔软布料,关节已经泛白了,甚至轻轻的颤抖着。额头上是薄薄的一层冷汗,完全脱了血色的唇开始隐现一层霜白。这样的痛苦何时才能结束?很多年前受的伤,至今还在折磨他。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被寒气侵袭,衰败的厉害。愈发控制不住每次的发作。每次发作他都尽量不让妻子知道。因为安琬总是会自责,这伤是因她而起,她一直认为若不是他当时为了救他们兄妹,也不至于受伤。但他从不后悔,即使再疼痛难忍,那也是他心甘情愿的,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骗她说伤已经完全治愈了,只是寒气需要慢慢驱散而已。
      馥晴那孩子也是一片孝心,找来自己的好友,自小随师父久居依然谷,十五岁便出师,如今年仅十七岁便江湖人称医仙的苏绮幻来给他诊治。若是连当年的悦夏都医不好他,凡间的大夫,又怎么可能有办法?但他不舍得驳了女儿的孝心。苏大夫开的药、调配好的药茶,他也喝了——至少当着女儿的面,他都喝了。想起女儿,蓝啸飏惨淡苍白的嘴角依然是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刚刚十四岁的她已经是亭亭玉立,这个年纪,让他想起当年第一遇见琬儿的时候,她也只有这么大。
      当晚蓝府风阁之内,气氛压抑,逸轩居内下人往来匆忙,而且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十分紧张。原因是蓝府的主心骨——蓝啸飏突然病倒。书房内咳血之后,他当晚便开始高热不退。蓝府的当家主母——安琬就坐镇在逸轩居内,坐在丈夫的床边指挥着下人打热水、煎药。女儿已经被她遣了去请大夫。
      她还是知道了,无论蓝啸飏瞒的多好,以为每日在雅阁内深居简出,不踏入风阁一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苏绮幻随着蓝馥晴进了风阁逸轩居之内,走近蓝啸飏床边,只半盏茶的工夫便诊完了脉象。随后打开她的药箱,抽出金针蘸了药液,在蓝啸飏的身上几处穴位下了针,抄起笔在纸上写下方子,交给好友馥晴,嘱咐她亲自去抓药,亲自煎好让蓝啸飏服用,每日如此。
      “婶婶不用担心,蓝叔叔此次的发病虽然看似凶险,却没有性命之忧。”苏绮幻立在一边,手搭上安琬的肩安慰她。
      “他什么时候会醒?”安琬现在只希望他快些醒来和她说句话,哪怕只是唤她一声。看他这样闭着眼,她害怕。
      “过一会儿就醒了。醒来之后,取只人参,最好是千年的野山参。三碗水煎成一碗,喂他喝下去,每三个时辰一次。一只参最多可煎两次,之后必须再取一只,否则效果会折半。”苏绮幻现在只想说,幸亏蓝啸飏是蓝啸飏,否则他早就没命了。蓝府财力雄厚,换了寻常百姓,一只参都很难找了。
      “他的寒症,无药可医吗?”她不在乎倾尽蓝府全部人力、财力,只要能保住她丈夫的命,可啸飏不会这么想。若是不能治本,只能靠些参汤续命,他,大概会放弃吧。
      “婶婶,蓝叔叔他福泽绵长,不像短命之人,办法一定有的。”只是那个药引极为难寻,甚至就是找到又如何?药引是人血,那人肯无私到用自己的血救人么?何况那人自己可能会因为献血救人而大病一场。她步出逸轩居,当前要做的事是炼出足够的药丹,够蓝啸飏撑到她找回药引。
      蓝啸飏在苏绮幻离开不久之后,便醒来了,睁开眼竟发现妻子在自己床边,他的手轻轻的握住了安琬的手,再想握紧,却没力气了“什么时候来的?”还是让她知道了啊,本想瞒住的。
      “刚来。”见他醒了,安琬一颗心才放下,随后安排自己的丫鬟——灵凤去煎参汤,她就坐在丈夫的床边,陪他说话闲聊,一会儿工夫,灵凤将参汤送来,安琬喂他喝了两口,他便喝不下去了,她也不勉强他“舒服点儿了?”
      “琬儿,我睡的这段时间里,梦见咱们初遇的情景了。”或许是那参汤真的起了效用,他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却没想安琬竟掉了泪,蓝啸飏忍着腹部的剧痛,费力抬起手臂,帮她擦了眼泪“别哭。”
      “难受得紧了?再睡会儿吧,我陪你。”安琬就是不想看他这样忍着,她真的宁可他发作,告诉她:他疼。可他什么都不说,就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
      “睡够了。琬儿,还记得那次你和你哥踏青,我狩猎的时候,不小心伤了你,你那时候好凶啊。”蓝啸飏忍着疼,嘴角挂起一抹笑。
      “当然记得,你那时候真太残忍了,那么可爱的小兔子都要射死。”琬儿纤细的手,抹去了脸庞那滴泪,也露了笑容,然而心里的痛确实无法言喻的。她有时候宁可他们从没遇过,这样,他就不会爱上她,不会为她受伤,把自己身体毁成这样。
      就是那一年的初春,在那片草原上,他意气风发的骑在马上涉猎,而她,头戴一只花环,身穿粉色衣裙,身影蹁跹,如花中仙子般走入他的视线,他的世界,他的生命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鸳鸯两字怎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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