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陷囹圄,却何如 ...
-
“我已派人去各州听记,若是这笔生意成了,边淮的军需当然也不会少,只是这来来回回恐怕也得折腾不少日子。”
“王爷想得周全,这发卖粮食一事,待秋收后,臣便理个册子给王爷送府上去。这中间零零总总到时还得再捋一遍,现在没个实人实价,也就只能说了放在这儿。”
“嗯,常大人心细,我就是先把这事大致搁这儿,待秋收后看了粮册,再做细则。”沈即月说:“那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府了,多有叨扰。”
“王爷哪里话,臣送送王爷。”常臣提了灯笼,走在沈即月身后。
沈即月踏出府门时说:“流民之事,大人勿需太过忧心,待顾将军回府,我再与他商议一番,改日再请常大人过府一叙。”
“是,”常成把灯笼递给丹实,说:“夜路不好走,王爷一路小心。”
常成回书斋时,薛定仁候在门口急急问:“王爷如何说?”
常成摇头,“这事儿,还需商议。”
薛定仁与常成自小便是一起从泥坑里打滚一路爬上来的,少年同窗,感情深厚,上半辈子仕途平坦,怎知刚到庄州任职不久,便遇上谢重英败逃中都,北虞长刀入境杀戮无数,庄州在战乱中逃过一劫,不过百姓却过得苦不堪言。
薛定仁摇头,揉了把脸,说:“常翰牧,你就是个死脑筋,你想想王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今的庄州前是刀山,后是火海,如若不博条出路,待到明年冬天,顾乔野再强悍也抵不住军中短资少粮。”
常成看着外面的夜色,一只飞蛾被书斋透出的光亮捕获,艰难扑到了檐边,却又一头撞进了飞檐间隐藏的蛛网里。
他默了片刻,薛定仁说得没错,现在朝廷不管中都,重修粮马道更是遥遥无期,朝廷连边淮的军需都推给了庄州,若是中都不恢复自给自足,到时候北虞来犯,边淮守不住,陈思存与魏暮白只截断晋州一线,那庄州便也逃不掉泯灭于世的下场。
薛定仁见他半晌不说话,着急道:“不如明日我与你同去拜访庄南王府。”
常成缓叹了口气道:“如朝说得没错,庄州如今生在刀山火海,只能自救,明日我便亲自去拜访庄南王府。”
*
“丹实,”沈即月踢着脚边的小石子问:“将军走了多久了”
丹实说:“一月有余了。”
沈即月敛眸,说:“这么久了。”
“公子,”丹实靠近他,谨慎的放低了声音说:“有尾巴。”
“嗯。”
马蹄声渐近,沈即月转身,马儿在他两步之遥仰蹄。身后弩箭破风而来,顾乔野矮身伏低的同时骤然一拉缰绳,雪翼飞霜急停,在原地转了半圈,弩箭堪堪擦着他后背急掠而过,铿的钉进前方石壁,没入半寸。
长刀从顾乔野正面逆风袭来,他往后仰身,顺手抽了腰侧长刀,反手回挡,‘当’刀剑撞击之声划破寂静长空。顾乔野猛的翻身踩在马背上,横刀斩向黑衣人胸口,黑衣人挑刀急退,旋身凌空一脚,又准又狠,顾乔野横刀胸前,抬臂用力掀飞了人,狠狠一脚蹬在来人胸口,砰一拳砸了过去,一脚踩在他侧脸,反提了长刀正欲割断对方喉咙…
沈即月喊:“将军刀下留人。”
黑衣人突然开口就喊:“小主子,救命!”
顾乔野一把扯了来人蒙面黑巾,长刀逼近他的喉咙,说:“你叫何人?”
黑衣人没吭声,面色平静,只是眼神定定看着沈即月。
沈即月皱眉,上前两步,问:“你认识我?何人派你来刺杀顾将军?”
沈即月再往前走,黑衣人却突然呕了口鲜血,抬臂指着沈即月,说:“小…小…主……”他临死前堪堪扯住沈即月袍边一抹素白,污了一片腥红。
顾乔野收刀入鞘,蹲身把黑衣人翻了过来,探了鼻息。
已死透了。
沈即月微有不解,这人刚才唤小主子!是叫的谁?为何这个时候刺杀顾乔野?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这杀手,来得蹊跷。
“桓泽,”顾乔野敛不住眼中的怒意,说:“把尸体带去给仵作,翻了他祖宗八代,查出死因呈报给我。”
“是!”
顾乔野丢了马缰给丹实,却是抿唇看着沈即月,说:“袍脏了。”
沈即月侧身颔首,顾乔野看他拢在月光里的背影。薄衫斜滑,露着白皙的后颈,在昏暗里像块手感极妙的璞玉。
“回府换吧!”沈即月缓步往前走。
顾乔野没动,也没移开视线,身体里又窜起狠狠蹂/躏他,撕/咬/他的欲/望。不知为何,他就是控制不住想要靠近沈即月。
他甩了甩头,暗自腹诽,顾乔野,你他/妈/变/态了吧!对着个男人,居然能把持不住!
丹实牵了马去马厩。
沈即月见着人没动,侧眸说:“顾将军不进府吗?”
顾乔野猛然回神,直勾勾盯着人看。
这眼神!
沈即月想跑,顾乔野心毫不怜香惜玉,砰一下把人摁在门板上。
这一撞,沈即月差点没被撞晕过去,廊下漆黑,没有点灯笼,顾乔野在这暗夜里像一头嗅觉灵敏的狼,沈即月感觉自己是被他咬在齿间的猎物,稍不注意,便会被利齿刺破喉咙。狼抬指轻触猎物的耳垂,沈即月后背贴着门板没敢动,顾乔野身上还带着刚从战场退下来的杀伐之气,他俯身,指腹滑过他的侧颈,贪婪的轻轻吸了一口气,说:“你好香!”
沈即月抬腿想踢,顾乔野再一用力,整个人抵了上去。
胸腔的空气被挤压得一滴不剩,沈即月闷闷哼声,喊:“丹……”
顾乔野一点儿没留情面,颔首便咬,人家话还没喊出口,便被强行堵了回去,身后的门板吱嘎作响。
他在呼吸的间隙里微喘,说:“顾乔野,你这个混…呜……”
混蛋压着人不放,直接将人咬得喘不上气,又隔着衣裳将狐狸周身都体味了一遍。
*
御花园里清风拨动柳枝,花影随着日头倾斜到了檐下,太后懒散靠在廊下,手里捏了小撮鱼食投喂池中锦锂。
“皇帝即然愿与哀家商议,就说明此事非比寻常。”
琉苏嬷嬷立在一旁轻轻摇扇。
太后再丢了几粒食,说:“撤蕃之事不可为,现今中都未定,南北双蕃便是大商的顶天柱,动不得。”
昌顺帝说:“当年国公府与北境联姻,打了朕一个措手不及,顾乔野与北境已成守望相助之势。这次北虞突袭,魏修幼子魏平简因军需不足战死在前线,朕只怕他会生出不臣之心。”
“国公府与北境即能联姻,皇帝为何不能与南境陈思存联姻?”太后拢了发说:“皇帝若想收紧兵权,待南境稳定,再从中都入手,削弱顾乔野的兵权,北境势大,得慢慢磨,皇帝不可急于一时。”
昌顺帝皱着眉心,情不自禁的曲指捏皱了袍角,说:“中都缺将,未想顾乔野会成长得如此之快,他父亲顾原岭当年战死闻州,与谢重英败逃紧密相连,他现在手握重兵,朕不得不防。”
“皇帝不是让顾乔野去了庄州?”太后说:“那孽障除不掉,便让他做皇帝手上的一颗棋,好好用。只是,用之前还是得敲打一下,得让他知道谁才是主子。”
昌顺帝默了半晌,思忖着说:“母后说得有理,木已成舟,便得好好利用一番。那撤蕃一事,朕便暂且搁置。但与南境联姻之事,恐怕得早做打算。”
太后叹气,瞌了眸,琉苏嬷嬷为她轻轻揉着太阳穴,太后才又说:“就把梨貌嫁过去吧!”
“母后。”
太后闭着眼,承着琉苏嬷嬷揉捏的指轻摇,说:“皇帝,南境联姻,不可儿戏,皇家儿女的婚事,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陈思存虽年纪大了些,但从未娶过妻,梨貌嫁过去,不会吃亏,而且这也更让陈思存明白皇帝对他的良苦用心。”
皇帝没吭声,苍梨貌乃大商国长公主,是他捧在掌中的珠玉,他心有不舍。但若不早做决断,恐又被他人抢占先机。
昌顺帝敛了脸上的不舍,说:“朕会令礼部白仲宜尽快安排。”
“哀家还有一事。”
“母后请讲。”
“皇城禁军乃前朝规制,皇帝入都后,并未重新编制,其间出了不少乱子,哀家想让皇帝把禁军十二卫合并为六卫,前朝老将,皇帝该如何处置,自是由皇帝说了算,启用新将,重新拟定六卫花押,让南北中三境各调三万军将回皇城,以后这皇城禁卫便是皇帝的心腹,皇帝以为如何?”
太后心思缜密,昌顺帝当年晋州血战,以救驾为由入都,先帝元琛帝薨,他名正言顺即了位,但这琉璃宫墙里的腌臜事,只能靠一次次的杀戮才能掩盖。
谁又能摘得干净?
昌顺帝听取太后建议,撤蕃之事只字未提,把重编禁军之事快速提上了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