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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碰瓷 ...

  •   阎王老儿,今天你也加加班。

      白茶看了看表,凌晨两点多了,附近方圆几十里又没有旅店和宾馆。所以要赶路得抓紧,不然就算平安到家,怎么着都得明儿个后儿个了。

      为了叶夏泽能早点儿休息,白茶张嘴立刻准备赶人:“夏泽哥。”

      他在门口停了下来,假模假样的说:“现在雪大的通不了车,这个点您就是紧赶慢赶回去云边那头,也得天亮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如果您着急......”

      “小白,这栋房子你自己住吗?”叶夏泽脚步没停,望了望白茶的独栋大别墅。

      高端住宅,带后院带泳池,六七百平方的大三层,光是顶层的灯低调的亮了两个都像是能指引迷惘路人的灯塔,这样奢侈的建筑在荒草丛生的山脚现代化的分外扎眼,如同个泛着金光的大元宝在荒郊野岭熠熠生辉。

      不知道这是有钱人的高瞻远瞩,还是投资失败的一个标准案例。

      “也不.......”

      “房子那么大,不在乎多住一个人吧!”叶夏泽偏头朝他露了八颗牙,求收留的乖巧样子简直可以男女通吃,是个人都喜欢,就算是棵铁树都想自动开花给他遮遮风挡下雨。

      偏偏白茶不是人,他在心里反复尝试平静,控制自己不召出定扬一剑把蹬鼻子上脸的叶夏泽捅成个刺猬:“.......”

      人类社会和妖界多年的和平不易,两边签了一套完整的戒律法规,他自己和季节还是这套法规的执行者,自己不能动手,不能动手,绝不能动手!杀人犯法!

      叶夏泽自觉的将沉默视作默认。叶先生十分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脸不红心不跳地呼哧呼哧将沈言扛上二楼,接着又在四十分钟之内做出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菜。

      回房间休息的白茶顾不上管他,一身雪水的他洗了个澡刚躺上床,腿部丝丝麻麻的疼痛便开始闹他,刚才在外面冻僵后就麻木的没感觉了,等暖和过来像是千百只蚂蚁咬噬着筋骨,精气神好像也随之被吞噬。

      屋里凭空多出的陌生呼吸又让他总崩着一根弦。

      在极端的不安稳和困倦之中,白茶昏昏沉沉的像是浮在海中,飘上飘下不得安稳。他警惕着随时而来让人无力招架的大波浪,又怕一直漂浮沉寂太久遭人遗忘。但他实在太累了,不知多少次的精神拉锯之后,他的意识飘走即将进入睡眠。

      房门被轻轻的敲了两下。

      白茶双眼立即睁开,瞳孔放大冷汗直冒,浑身的血都汇集到心脏“怦怦,怦怦,怦怦”,心脏像是要爆炸一般疯狂跳动,但他的脸却惨白几乎如白纸一样,没有丝毫血色,背脊像是绷紧的弦一般,似乎再有一点点的力量,都能将弦崩断。

      这是极度紧张的表现。

      “洛儿!跑啊,快跑!”白茶朦胧中看见四周雪雨腥风一片狼藉,而自己被温暖可靠的胸膛紧紧抱着。

      闪着幽光的箭雨铺成天罗地网来捉他,训练有素的敌人朝他出手,刀刀致命,不过一觉醒来,全世界都联合起来挥舞着武器,将毫无反抗之力的他团团围住。

      为什么呢?这时的他小小的,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不知所措的站在尸山血海前,满脸无辜又身心惶恐,心脏似乎是被人捏住一般的疼,可没人告诉他原因。

      如果一场战争兼具有蓄谋已久的有绝对的一方优势和绝对不屈服的对手,那么就是一场漫长而惨烈的屠杀。白北狼族——一个以忠诚和强悍立于四大妖族之列的妖族,就在众妖的预谋之中,在地图和历史上被生生抹去。

      短短一夜,白茶便再也没有家。天地苍茫,人事匆匆,白茶再次成了天地间的孤儿,他知道这一次没人会再捡他回家,没有人拽着不听话的白小枣的耳朵,叫她喊白茶哥哥,也没人将世传的宝物定扬传给他,真心地将他对待。

      白茶只知道炙热的血腥味缭绕在鼻尖,浓烈地久久不肯散去,那种炽烈让血液倒流,让心脏停滞,让人间成炼狱,让森森白骨哀嚎痛哭,烧的他无家可归,要背负着血海深仇隐姓埋名。

      在那之后很久很久,白茶都不能看见任何红色的东西。

      小小的白茶挣扎过,他要站出来,停止这场因他而起的屠杀,可怀抱组成的桎梏紧紧护住他,满是血污的大手指着前方的路,将他猛地一推推离了这场战争。

      等他跑了不知多久,在颤栗中回过头时火光冲天,一切都没了,雪山没了,族人没了。

      诺大的天地间,只有他和他怀里抱着的一只呼吸虚弱到几乎没有起伏的小白狼。

      那些撕心裂肺的声音一遍一遍在脑海之中盘旋,刀剑刺入血肉刻刻清晰入耳,这些东西将他困在血色的枷锁之中,逃不脱,躲不过,这场无妄之灾因他而起,他却没有死。

      既然上天不绝他,他就要活下去,总有一天那些手握鲜血的人,一个一个的账他都会算清楚。

      白茶记得他在一片比自己高一头的芦苇从中拼命奔跑,他不记得自己摔了多少次,不知道身上脸上被化的浅浅细细的满是血痕,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腿和后背正大股大股的流着血。

      鲜血淌到枯草地上,和族人的血汇到一起,汇成山河不能承受的冤屈,映得天红地赤日月失光,压得他力竭筋疲肝肠寸断。

      “为什么不是我呢?”他失智的想,为什么不是自己这个生性凉薄,害人害己的怪物死掉呢?

      白茶终于知道这场大屠杀的名头,屠杀第二天在白北山脚便进行了一场杀鸡儆猴的行刑,他就躲在现场围观的群众之中。

      白衣老道居高临下,满口的天下苍生:“白北狼族二王子白望洛为天降灾星,以后注定成为祸患天地的大魔,今日我凤凰一族作为神族最后一脉为天地立心,替苍生除害,交出他来,白北狼族今日亦可无事平安。”

      武器上的鲜血还流干,他们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下一场屠戮,顶着天地大义他们替天行道唤来九重天雷轰平白北山系,世间所有关于它的记忆全部销毁篡改。

      呵!凤凰,名列四大妖族之首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他们自诩神族后羿,要替天行道保卫天下苍生,不结盟不讨好的白北狼族成为他们完成大义的第一个目标。

      从此这个世界,除了白茶和小狼白小枣,再无人记得白北狼族。

      “小白,睡了吗?出来吃点东西暖和暖和。”叶夏泽的声音有力温和,将他从回忆之中唤出,他自己都没发现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几乎是一瞬,他屏住呼吸到了门后,手中已经召出圣武定扬,随时准备杀人,或者被杀。

      “小白?小白?”是叶夏泽的声音。

      白茶绷紧的身体没有放松,他的眼神在空中收紧,没有回话。

      可门外的人声显然没有消停的打算,他声音温温的,可叶夏泽总是带着一股不抗抗拒的力量,像是株打定主意向上生长的藤蔓,外表柔软可捏自骨子里带着风雨不惧的韧劲儿,即使被去路被堵死也能挖地三尺自觅出路。

      梨花木的门甚至被他敲出三短一长的节奏感。

      “小白,小白?”

      闭嘴!

      “睡了吗?”

      .......死了。

      白茶动了下手指将窗户打开,外面的风雪立刻灌了进来将所有声音淹没,窗外天地雪白一片,这栋房子仿佛是一座不为人知的孤岛,白茶在这孤岛之上不声不响不争不抢的呆着,早已习惯于独自一个看大雾聚起黑夜降下。

      叶夏泽这样一个陌生人,着实过界了。

      叶夏泽也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屋里人醒着但不开门也不回答摆明了不想理人,这换谁多少都有些难堪,更何况两人一个小时之前是在漫天大雪里互相搀扶共患难的人。

      敲门声骤然停了,白茶微微垂了眸子,一抬手将房间里的雪全都清理干净,关上了窗。

      房间又恢复如常,地板,床单,窗帘所有一切还是一尘不染的白色,卧室很大但空荡荡的除了张床和床边的一张小小的床头柜,什么家具都没有。

      也没什么装饰,整个房间就只有一张他抱着小狼和季节的合照,季节曾经说白茶的房间空空如也,大灾大难来了随时抛弃逃命,一点儿也不心疼。

      白茶不逃,他一身白色睡衣坐在床上垂着头,似一只白色的困兽困溺于纯白的枷锁之中,又安静的像是自愿留守在这儿虔诚的信徒一般,除了这儿无所信仰,亦无归处。

      “小白,小白,小白同学!出来吃饭了,不吃晚饭长不高!长不高,脑子飘,考试肯定考不好,对象马上就跑掉!”

      叶夏泽在客厅里翻了一圈没找到喇叭,拿着手机做了个走街串巷的复古声音特效,把声音调到最大放到白茶房间门口,然后配合着那个声音开始三短一长的敲门。

      不得不说,在聒噪方面,叶先生简直一骑绝尘,当仁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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