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胖酱

2、2

　　脚步

　　1．楔子
　　终于上了出租车，里面的冷气开得十足，跟外面近三十七度的高温完全两个世界。“师傅，请到王府井。谢谢。”

　　交待完地址，万瀮菱用手用力地揉压太阳穴，她必须恢复精神，她必须刀枪不入。前去王府井，并不是愉快购物，而是和平谈话，或者叫分手座谈会。她的思绪还有些混乱，有点理不清头绪。

　　前一刻她还在他们即将共同入住的新家整理东西，下一秒就毫无预警的接到他打来的电话，说要和她分手。“混蛋，崔始源，你这个混蛋。如果说不出让人信服的理由。我真想狠狠抽你个大嘴巴。看看你说的什么胡涂话。”

　　其实万瀮菱也只是想想，她从不耍泼，无理取闹。这算是崔始源喜欢她的理由之一，而现在却成了她的痛脚。

　　竟然没有堵车，二十分钟后，万瀮菱到达了目的地——王府井楼上的欧洲房子。她无意识的抬头望天，标准的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极其讽刺，不是应该阴雨绵绵，才能凸显如此惨淡的情景吗？她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崔始源穿着深色的POLO，阿玛尼的裤子。很低调，却又极具奢华。就像他的人，那风华，即使尽力收敛，也会灼伤人眼。

　　万瀮菱坐下时，服务员为她送上了卡布奇诺。万瀮菱微眯了一下眼睛，在心里给崔始源的优点，再加上一条：细心又体贴。

　　崔始源的表情很严肃，很认真。万瀮菱终于真正意识到她此行的目的。他、们、要、分手。

　　“原因。我想知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直入主题好了。万瀮菱轻抿了一下咖啡，那细腻的泡沫，甜美中还是带着一丝苦涩。也许以后连这唯一她能咽下的咖啡也要戒掉了。
　　2．
　　这是一个完全未曾听说过的故事。是万瀮菱永远都无法触碰的二十七岁前的崔始源的故事。

　　十三岁，崔始源搬到了成都，和爷爷奶奶住在了一起。这对崔始源来说是件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的事。从有记忆以来，父母就一直为生意四处奔波，于是他就像个行李一样被寄放在各个亲戚朋友家。父母如此辛苦也是为了自己，所以学会不去抱怨，只去接受。

　　本是玩心四溢的年纪，却没有朋友。至少他自己是如此认为，那群像苍蝇一样围着他转的男生不算，那听说他要转校而哭肿眼睛的一大群女生不算。他，崔始源，真的没有朋友。不想每次离开时伤心，所以从不去制造让自己痛苦的理由。用一句话概括崔始源小朋友的性格：别扭的、强迫着成熟。

　　爷爷奶奶住的地方并不是多么高级的小区。修于五十年代的教师院，红砖青瓦，有真正参天的大树，法国梧桐和银杏。满墙的爬山虎。午饭后总有老人围坐在树下喝茶，打牌。未满学龄的孩子们，相互追逐打闹着。如果仔细看，也许会发现某个胆大的孩子，手里还捏着一只肥唧唧的蚯蚓，或是蚱蜢。

　　崔始源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看着这满院的悠然，心里没有太多的感受。爷爷奶奶总对他很好，嘘寒问暖的，让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始源，今天天气那么好，别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到下面去玩吧，也许能认识几个好朋友呢。”爷爷慈祥地笑着说。

　　朋友？虽然崔始源心里不认为能有什么收获。但是他还是扬起灿烂的笑脸。“好的，那我去玩了。”既然能让爷爷开心，那就照做。

　　崔始源就这么一个人在大院里闲逛，满眼的风景。可惜太吵，那一群群的小孩子像小野马般，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皱着浓浓的眉毛，穿过大院西边的荷花池塘后，终于像发现了净土般感到惊奇和喜悦。那是一片没人的空地。几棵高大的梧桐就显眼的生长在空地中央。崔始源慢慢走了过去。

　　原来不是没有人，而是那人太静，仿佛跟这风景早成一体。崔始源静静打量着不远处那个低头看书的男孩，他有着清秀的五官，白皙的肌肤，柔顺的头发。阳光透过树阴，摄下一地斑驳，男孩的轮廓忽明忽暗，好像随时都有可能隐入树中，消失不见。十三岁的崔始源第一次发现，世上竟然有如此美丽的人。那时的词汇如此平乏，完全不能形容他眼前的好景。直到有次看到中学自读课本上那篇曹植的《洛神赋》，他的脑海中第一次见到韩庚的样子越发清晰。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不小心踩着了一根枯枝，发出清脆的“咔” 的一声。男孩轻轻抬起头来，眼睛里是绝世的光彩。无心打破这安宁，崔始源有些尴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相互对视打量着。这一眼，开起来日后那深深的纠缠与牵绊。

　　良久，“对不起。打扰到你了。” 是自己影响到了别人，道歉是必须的。崔始源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了自己。

　　“谈不上，打扰 。你是新来的吧。我是韩庚，住在那。” 那纤长的手指，指向空地更西边的一栋房子。它显得很有厚重感，或者说它比这个院子里其它的房子更旧，孤零零的站在那，显得有些阴森。

　　“那栋房子起过火灾，烧死了很多人。所以晚上常听见有人哭。这里也是。”崔始源有些震惊，不是因为韩庚说的内容，而是他的表情，辩不出真假，而那声调就像在讲：今天天气很好。很平常，很轻松。

　　“都没有反应呀。你是第一个不怕的哦。”韩庚起身，轻轻弹了弹衣上的尘土，“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到那，或者这里找我玩。我先走了。”接着带着无公害微笑消失在崔始源的视线里。

　　崔始源完全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地方会如此安静。大概那些小孩全被那个叫韩庚的怪人吓跑了吧。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崔始源的嘴角竟扬起久违的弧度。他好像碰到了有趣的人，跟过去完全不同的人。

　　之后的每个放学的下午，崔始源都会跑到空地，他发现他喜欢上和韩庚在一起的感觉。他不会像其它人一样，围着自己不停地吵闹，拍马屁，或者发花痴 。他和韩庚有时一句话也不说，也觉得舒心。有时也没头没尾的聊上一些，关于现在，关于未来。

　　“我现在开始相信上帝，庚，你呢，信佛？”他坚持不叫韩庚“哥”，而用更表示关系亲密的“庚”代替。

　　“我是无神主义……”

　　“可是你相信有鬼。”

　　“……我是无神主义……”

　　“要不，你跟我一样，开始相信上帝吧。”

　　“我是无神主义……”

　　“……”

　　每次对话，崔始源都有被人KO的感觉，他好像越来越像个小孩，普通的会耍赖会撒娇会生气的小孩了。有个人，可以让自己卸下成熟的面具，感觉真的很好。而韩庚也变得更真实，会因为某个人而影响心情。他不再是那栋老房子里唯一的住户，不用每天听着那永远不断的凄惨的哭声，无法安睡。

　　“始源，如果可以，现在的你，应该哭。我不看你。”

　　十四岁生日，依然是只有自己。其实爷爷奶奶一大早就为他准备好了丰厚的饭菜。爸妈也托人送来了精致的英国钢笔。这一切都让人觉得窝心。可是崔始源为什么还是不快乐，是因为认识韩庚后，变得更加贪心了吗？希望着那些不可能的事情，比如爸妈会突然来到，陪他吃上一顿饭。听到韩庚的话，那不争气的眼泪竟不断涌出。

　　“庚，我会变得更强的。我一定会。”话里带着倔强，不服气，和希望。

　　“傻瓜。崔始源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这一年，崔始源十四，韩庚十五。有一种情愫悄悄在两人心底发了芽。

　　[为了故事需要，所以设定他们两个只差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