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故事》靳汲彦凡

5、五

　　“爸，妮儿失踪了！”韩奕冲进大厅，一脸的着急。
　　“什么失踪啊？”正在看报纸的韩爽心抬起头不解的问。
　　“本来我们约好周末她要跟我回家过的，可我找不到她人。”
　　“是跟同学出去玩了吧？女孩家总喜欢周末的时候跟同学出去逛街，去游乐园什么的，你别瞎操心。管太多，盯太紧，小心妮儿嫌弃你。”
　　“我哪有！我们早就约好的。妮儿放我鸽子！”
　　“奕儿，你不能总是霸占她的周末。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有自己的朋友。”
　　“可是，我……”
　　“不要说了，你准备准备吧。”
　　“准备什么啊？”
　　“趁今天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的母亲和外婆吧。多少年不见了，不知道她变了没有。或许到现在她们仍是不愿见我呢。”
　　“爸，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跟您说，既然您今天说到了，我也就不能再瞒下去了。但请您听了不要太激动。”
　　“什么事？是不是跟你妈妈有关？”
　　“是！妈、妈妈她……”
　　“她怎么了？”
　　“妈妈她早几年就已经去世了。”
　　“什、什么？你妈妈她……”
　　“爸，您别激动！”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要瞒我瞒到现在？”
　　“是妮儿入学了我才知道的。我怕您受不了这个打击才一直瞒着您不说的。而且，我想外婆一直没把这个消息送来也是为了不再与我们搭上关系。”
　　“你知道你妈葬在哪里吗？”
　　“知道，您要去看妈妈吗？”
　　“是，我们去看看她吧。你的外婆一定依旧恨着我，所以你妈的事她不肯对我泄露半点。”
　　“那，现在就去吗？”
　　“走吧。”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
　　地下无数的灵魂在长眠，来往忌拜的人也都不敢大声，以免惊扰到地下之魂，渐渐地，红日西落，来人都走了，只剩下一个白色身影。在红日未起时她就已经立于一座石碑前，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立着、看着，黄昏的霞光将她的衣衫照成了粉色，刹是美丽，却无人欣赏。
　　“妮儿？真的是妮儿！你到这儿也不跟我讲一声，害我找你老半天，要不是今天陪爸来看妈妈，我还当你放我鸽子呢！”韩奕见到立于母亲墓碑前的韩宓妮开心极了，却没有注意到韩宓妮眼中的空洞。
　　仿佛没有听见有人叫自己似的，韩宓妮动也不动，完全忽视韩奕的热情，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愿给。
　　“妮儿？”
　　“妮儿，你外婆一直不肯告诉我你们的情况，所以一直以来我以为你们应该过得还不错，我不知道你母亲她、她的离去，今天，是奕儿告诉了我，所以我们来看看你母亲。”韩爽心双眼含着泪，盯着墓碑上的那张带笑的娇颜。 “你跟你母亲年轻的时候很像，一样的美丽。”
　　“妈临死前说过，永远不要再见到你。所以，请你们离开。”
　　“妮儿，别这样。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许多，使得她生前一直不肯原谅我，但夫妻一场，是我错的，我都承认并且认错了，不是我错的，我一定要解释清楚，我不想让你都恨我。”
　　“已经恨了。自从你们离婚后，妈和外婆就一直教我恨，教了我十年。”
　　“什么？她们是这样教育你的？”
　　“你什么也不用说。你们离婚后就已经没关系了，妈死后，你们之间的一切恩怨也都了断了，我只是遵守妈的最后遗愿，请你离开，并且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妮儿，我……”
　　“不要再说了！你再怎么解释也没用，妈听不见，就是听见了也不会原谅你的，知道了吗？”
　　“可我……”
　　“妈走的时候是睁着眼的，她说她不想再见到你，也不愿原谅你！你犯了错，就要赔上妈的青春和生活，我的童年和幸福。别说妈和外婆不能原谅你，就是我也不能。但是，我长大了，妈死了，外婆老了，以前的种种我都不在乎，只求你给她们最后一片清静。你走吧，妈不想见你。”
　　“妮儿！”
　　“还有，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花费十年的青春守在一个不爱的人的身边。你已经耽误了一个女人，就不要再耽误一个了。不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要说清楚。不要让别人捧着一颗心就这么傻傻的一直等到红颜老去。”
　　“妮儿，我……”
　　“不要再来了。就算是为了妈，就让妈把最美的回忆留给你吧。即便你将来会有别的女人，但起码妈在你的心里占有着极其重要的位置，这样，就够了。即便是不甘也该瞑目了。”
　　“连一次机会也不给我吗？”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解释了给谁听？我？还是你自己？也许你自己听了会安心，但谁也不能代替妈妈原谅你，再多的愧疚下辈子再说吧。只是下辈子别再当我的父母了。说真的，你们这对父母真的很糟糕。好了，走吧。曲终人也该散了。别再来了。”
　　看着韩宓妮面无表情的脸，韩爽心灰白的低下头，心灰意冷的走了。
　　“爸，妮儿她……”韩奕追上前。
　　“我原以为她还只是个孩子，可她心里比谁都明白。我原以为她当时还小，所以受到的伤害还不如你，可事实上，整件事受伤害最深的就是她。她是个好孩子，是我们对不起她。正如她所说，我真的是个很糟糕的父亲。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爸，妮儿是无心的，她没有恶意，您别放在心上。”
　　“可她说的是事实，的确是我欠了她们的。我们回去吧，要是妮儿看到我们还在，只怕是又要生气了。”叹了口气，韩爽心钻进等候在一旁的专车。
　　“爸，你别这样。”韩奕跟着进去，坐在父亲身边，并吩咐司机开车。
　　“儿子，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们并不了解妮儿。”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为何而笑、因何而哭。我们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也不知道她那个小脑袋里成天在想着什么。我们不知道她都交些什么朋友，不知道她这些年来生活的好与坏。见她是笑着的，就以为她是幸福的，过得很好。她总喜欢睁着一双平淡的眼静静看着身边发生的事，她那平淡的眼中什么时候闪过什么样的情绪又有谁知呢？
　　她的手总是冷的，要有人一直握着才会暖，一放手又会冷得跟冰似的。我总想用自己去温暖她，可我总会看到她眼中的拒绝，是那么的强烈。我自悲地想放弃，可我看到她竟抱着小抱枕安心地睡在你的怀里。我以为，只要我努力，也许有一天她也会这样对我。
　　可我错了，她是恨着我的。她恨我不能让她有个完整的家庭，她恨我不能给她一个甜美的童年，她恨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她恨我让她一直以来都生活在她母亲的痛苦之中。即便是她母亲过世多年的今天，她依旧得不到解脱而继续痛苦着。
　　我真的很糟糕，活了几十年的人了，都不能做一件能讨女儿欢心的事，只是越做越错。哪怕是我死了，也一定还是被恨着吧……”
　　“爸，没有爱，又哪来的恨呢？如果妈和妮儿不是因为太爱你，太在乎你，又怎会恨你狠得如此深呢？如果她们不在乎你，她们大可以忘记你，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正如你所说，她的手一直是冷的，她拒绝你的温暖是因为她宁愿从不曾温暖过，也不愿在温暖之后再次尝到那痛彻心扉的冷了。
　　她还只是个孩子，要她从小就承受父母、家庭间的纠葛对她来说太辛苦了。她累、她伤心、她无助、她孤独却没人懂。没人给以温暖和帮助，使她渐渐习惯与人之间迅速建起一面墙。虽然得不到温暖和帮助但至少不会受到伤害。
　　一切会好的。现在我们之间需要的是时间。”
　　“儿子，你恨我吗？恨你的母亲吗？”
　　“我只知道我心疼妮儿。整日里光想着心疼她，如何才能让她开心，如何才能让她过得好一点就已经不够时间了，你让我从哪里挤出点美国时间去恨你们呀？”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个道理我懂。我只是比较看得开而已。”
　　“如果妮儿能早日看开就好了。前些日子虽然她如同一般女孩那样开朗的笑着跟我们相处，但我看到，那笑意并没有传到她眼里。我多希望她能放下一切真心的对我笑一次。”
　　“其实妮儿也是关心你的，可能是碍与外婆的关系才不能直白的表达出来。”
　　“是吗？是这样吗？”
　　“您还记得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吗？”
　　“记得。你指的是……？”
　　“她说，您已经耽误了一个女人就不要再耽误另一个了，喜欢或是不喜欢都要说出来，不要让别人捧着一颗心就这么傻傻的一直等到红颜老去。”
　　“她这话……莫非是……”
　　“就是指那一直陪了您十年的秘书，妮儿体谅您一个人生活孤苦，也可怜她十年如一日的贴心照顾您的辛苦，所以提醒您不要忽视了别人的一片真心。这也表明了妮儿是希望您能幸福的过日子，不要因为妈再痛苦下去。关于这一点我也挺赞成。”
　　“你也认为妮儿是这个意思？我还从没想过再婚呢。”
　　“不管您以前有没有想过，但从现在开始请您一定要好好想想了。如果您跟她再婚，妮儿也会高兴的。要知道，妮儿就只认可她，换了别的女人妮儿可不爱哦。”
　　“说起来沙秘书的确是个好女人，想想我竟荒废了她的十年青春，真是不应该。也许我该约她出来聊聊。”
　　“顺便问问她在不在意两个大小孩叫她一声妈。她一定会被吓到的。”
　　“你小子，开你老子的玩笑，讨打！”
　　“老子啊，儿子我可是好心帮你牵红线，教你追老婆，你怎么恩将仇报呢？”
　　“臭小子，看拳！”
　　父子两就这样在有限的空间里玩起了你追我打的游戏，开在平坦大道上的轿车车身剧烈摇晃着，让从外面看不清内部情况的路人们纷纷亮起有色的眼光，大叹世风日下。
　　站在母亲的墓碑前，韩宓妮轻声诉说着。
　　“妈，您拖苦了爸的前半生，那后半生就放他去幸福吧。即使心中还有恨，过奈何桥时一碗梦婆汤也该让您全忘了吧。该解脱了，我也想过回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再活在您的憎恨与痴恋中了。我有我的明天，您有您的未来，请看着我们幸福吧。如果您是真的爱着我们的。”
　　泪落下，无人看见，滴落任泥土掩藏。手依旧冰冷，看着最后一丝的光芒消失，心中那渴望了十年的渴望再次升起，这一生可会有一个能给予我一生温暖的人出现呢？